第 五十六 章 ...

把小呆兔哄好了之後,外麵的落情卻遞上來了一封從霧封城過來的飛鴿傳書。

素白的封上寫了六個飄逸的大字——鎮北王爺親啟。

信裏說的也很簡潔,隻是講了王府一切安好,然後又問了句我在燕雲京的情況。

落款是韻味十足的遠山二字。

那熟悉的字體,筆挺秀雅,隻看那字裏行間的瀟灑風骨,便能猜想得出動筆的人該是何等的風神如玉。

這一走,也有近三個月的時間了,沒有他在身側的日子,似乎便是少了那麽點安然自如。

其實我是真的很想立刻就回北部霧封城的,但是這次來燕雲京表麵上為的就是年祭大典,若是連年祭都沒有參與,恐怕也不太好。

我想了想,在開頭也隻是提筆寫了個語氣平淡的安好二字。

但卻在之後,簡短地寫道:

燕雲京皇城裏疑似有隱含勢力,極為龐大可怕,墨少殤就隸屬其中,但目前看似無害。

已多次激將施壓,皇上不為所動步步後退,如此推斷,他八成並無潛藏勢力。即使有,也不到萬一絕不動用。

另,燕雲京赫連質子為人如何?如帶回北郡可有麻煩?

最後,在末尾寫了戰北二字落款。

這封信,我卻並沒有交給落情,隻是揣入了袖中,準備交給楚落天用西域的金雕寄出。

接下來幾天,我把信寄了出去,也暫時把那份回家的急切心思壓下去,所幸燕雲京諾大都城,吃的玩的一樣不少,帶著墨少殤也算是玩了個盡興。

之後的朝堂,我也沒有次次都去,定南王跟我一樣也行蹤不定,倒是福瑞王似乎次次都在。

想來,我跟無極戰南兩個人,他熱衷於決戰沙場,我卻醉心於逍遙快哉的風流生活,倒沒有誰真的對朝堂這渾水感興趣。

就這麽一直悠閑地度過了神武曆849年,850年的第一天,便是府天國乃至神武大陸都最為重視的日子——年祭。

這個普天同慶的日子,無論是滿朝文武,還是後宮皇後嬪妃,都會在燕雲京最中央的祭天台上香行年祭禮。

當天,我起了個一大早,墨少殤這種時候當然就藏起來了。

我也沒什麽時間,一起來,便是沐浴洗漱。

然後穿上玄黑色斜紋錦袍,前胸是赤金八龍,下擺則是象征福瑞呈祥的錦雲邊紋。依舊是腰甲皮靴,隻是渾身上下的衣物,都被熏過香,一穿戴上去,那股雍容華貴的淡香立刻便能聞到。

長發被挽了起來,綰入星冠。

玄黑星冠上,嵌一枚剔透澄澈的白玉,跟腰間的白玉墜子,相映成輝。

這麽上了轎子,到了祭天台的時候,皇宮裏的禁衛已經出動了兩萬,把皇城通往祭天台的大道都把衛了起來,平民都被隔到了後麵,顯然是怕皇上出宮出了紕漏。

於是我這轎子一路也走得順順暢暢,到了地方,更是看到了雪駒輕騎的沉刀衛已經把諾大的祭天台給包圍了起來。

如此恐怖威嚴的陣勢,天朝上邦的滔天威勢顯露無疑,恐怕普天之下也沒什麽人敢來搗亂。

祭天台亦是天圓地方,最下一層的玄武岩,足足鋪了百米平方的巍然正方高台,自那白岩台階走上去,便覺得徒然自熙攘人群中傲立而出,麵對下麵的其他人,都是俯視。

而這一層,已經按照上朝堂的陣勢站滿了文武百官,我自然站到了最前列,福瑞王和定南王也已經來了。

我們三人穿著同樣的八龍玄黑錦袍,連長相也連帶的相似。

可定南王是戰神將軍的英挺硬朗,我卻是皇族貴胄的雍容冷厲,至於福瑞王,自然不必多說,冠絕天下的牡丹王爺,即使臉色不好滿麵病容,亦是名副其實的府天第一美人。

定南王抬頭見我過來,微微笑著喚了聲:“哥。”

福瑞王則隻是淡淡一笑,微乎其微地一闔首,算是打過了招呼。

這層玄武岩方台之上,便是真正的祭天祭台。

這正圓形的祭台,竟然是用一整塊無暇的白玉雕成,在那白玉正圓中央,擺著一口高有足足三米的青銅巨鼎。

鼎象征不可有絲毫褻瀆的皇權,那巍然莊嚴的氣勢,即使隻是個死物,都能震撼天下。

這麽等了多時,無極戰西終於是到了。

巨大赤金龍輦的頂上,是尊貴雍容的九龍爭珠,八匹照夜雪玉馬拉著龍輦,那馬鞍都是繡著金線兒的。

龍輦沿著從宮城出來的大道一路緩緩行來。

仿佛是被無聲的洪流席卷一般,沿路上,平民、禁衛全部一齊跪倒,黑壓壓的人群一片片跪倒在地的場麵是何其壯觀。

吾皇萬歲萬萬歲的聲音波浪般一波一波地傳了過來。

最後,龍輦一直行到了祭天台之下,我也隨著玄武岩方台上的文武百官一齊撩袍跪倒。

那人一身赤金龍袍,頭戴紫金星冠,挽著身穿百鳥朝鳳窄袍的端莊皇後,緩緩走下了龍輦。

極目遠望,方圓數裏,除了他和皇後,再無人站立。

這便是皇帝,象征天命的天子。

我看著無極站西挽著皇後,徐徐走上了祭天台最上麵的白玉祭台。

忽然想,曆史中,犯上作亂的流寇叛軍多是被剿滅為下場,雖說也有正規軍和草根軍的實力差距,但恐怕也有一直以來皇命乃天命的傳統觀念的原因。

如此根深蒂固的皇權社會,想要造反,對平民來說,無疑就是逆天。

所以說,叛軍戰勝的前提,從來都是朝廷腐敗至極,民不聊生,所以為了活命,不得不反之。

而府天如今算是風調雨順,國力極盛的時期,是以隻要無極戰西不是過於昏庸,他這皇帝之位其實也可以說是坐得極穩。

而思來想去,我都覺得這帝位於我,實在是無比雞肋。

是以,還不如做個逍遙王爺來得自在。

緊接著的年祭儀式,的確隻能用枯燥來形容。

無極戰西在巨鼎前拜了拜,又念了篇冗長枯燥的讓人昏昏欲睡的年祭詞,大意也就是為府天祈福,明年可以風調雨順。

念完之後,他和皇後又燃了幾柱香之後。

緊接著,便是無極戰西宣布舉國大慶三天。

祭天台之下,立時便是一片歡呼之聲。

如此一來,堪堪折騰到午時,這年祭大典便算是結束了。

入夜時分,無極戰西擺宴,文武百官都要進宮,之後接下來的三天,都沒有了早朝。

這一天,的確是忙亂的夠嗆。

晚上皇宮裏,喜寧宮設大宴,滿朝文武全部被請入了宮裏,隻有福瑞王再次抱病缺席。

我的轎子入宮之後,我忽然有些想走走的心情,便下了轎子,慢悠悠地往喜寧宮走了過去。

這一散步,居然遇到了赫連沉玉。

玄黑寬袍,下擺上繡了碎金雲錦紋,一頭紅發綰入星冠,雙環套月的重瞳在燈火下,仿佛裏麵燃著簇簇幽火,整個人,都彌漫著淡淡的妖氣。

腰間的軟皮腰甲足有兩掌寬,勾勒出來的腰際那流暢漂亮的線條,讓人看得不由眼前一亮。

這還是第一次見他穿正裝。

那股有些隱隱妖異,卻又英挺俊朗的模樣,想必在駿馬上拉弓騎射時,一定也是妖孽得勾人。

“三王爺。”他看到我,也微微驚了一下,但還是隨即溫軟一笑,走了過來:“怎的沒坐轎子。”

“也不急,就散散心。”我雖然語氣淡淡的,可是打量他的眼神卻微微帶了一絲曖昧的邪惡:“赫連皇子今兒真精神。”

赫連沉玉那雙妖嬈的重瞳抬了起來,他似乎是看懂了我眼中的意思,但是還是溫溫地開口道:“沉玉平日不著這腰甲星冠,今天還真有些不習慣。”

“是麽?”我挑了挑眉,跟他並肩往前走,周遭都是樹木倒並沒有什麽人,於是便壓低了聲音,調笑似的道:“不習慣也好,你是什麽都不穿才最好看。”

“三王爺……”他轉過頭,神情卻有些似笑非笑的,那雙重瞳在燈火下也妖得不似人類:“三王爺失憶之後,當真變得太多了。”

“哦?”我微微眯起眼睛:“說來聽聽。”

“原先,王爺雖然也時常流連青樓紅館,但是……”他說到這裏,微微頓了頓,眼裏閃過了一絲狡黠:“但是如今,王爺的確是比往前風流了。”

“風流?”我慢條斯理地重複了一遍:“那是好事壞事?”

“自然是好。”他笑了笑,淡淡地說:“無品之人,好色便是下流。風流是瀟灑氣度,王爺人中之龍,本該風流些。”“我先前很下流?”我摸了摸下巴,看著他的眼神裏,卻微微含著笑意。

他也忍不住笑了,過了良久,那雙重瞳才溫軟地看著我,輕聲道:“王爺沙場戰神,橫江夜寒國哪個不知哪個曉,又怎能是沒品下流之人。隻是即使人中之龍,也偶爾有被羈絆之時,若是有了羈絆……那,那便無法瀟灑風流了。”

他說到這裏,似乎依稀是想到了什麽,那雙重瞳也微微遊移了一下,竟然是隱隱有些傷感的神色。

“羈絆是什麽?有了喜歡的人麽?”我不知為什麽,竟然真的來了興致,頭一次在語氣中帶上了絲認真。

“愛不是羈絆。”他轉頭看向了樹木幽暗的深處,卻好像根本不是在回答我的問題一樣,喃喃地道:“羈絆是,是不值得的愛……是不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