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九十一 章 (開虐) ...

“三王爺。”

赫連沉玉一身夜寒國傳統式的高襟窄腰寬袍,腰間是條斐玉色的袍帶,一頭紅發綰入星冠,憑欄望著不遠處的夜央大殿。

雖然眼神沒看著我,卻低低地喚了我一聲。

我跟在他身後不遠處,聞聲便不急不緩地走到欄前,與他並肩一同望著那依舊燈火通明的夜央大殿。

這裏算得上是大殿的後院圍廊,片片蔥鬱茂盛的樹木中,是那大殿朱紅的飛簷、點燃的燈籠。

我微微笑著,靜靜地把目光投向那一片歌舞升平的地方。

我是真的覺得夜寒國很美。

風輕雲淡、花開遍眼。

站在這片土地上,仿佛撲麵而來的都是溫柔。

“三王爺試出毒來了麽?”赫連沉玉轉過頭,一雙雙環套月的重瞳清淺地看了我一眼。

“沒有。”我眼神平靜地看著他的眉目,回答道。

其實他看得出來,我並不感到稀奇。

血影衛的手腳的確快,可赫連沉玉是什麽人?

縱橫大江南北的神箭手。

而神箭最重要的就是目力。

想要做小動作想要逃出他的眼睛,的確不是易事。

而更別提,之前我在注意著他,他又何嚐不是在注意著我?

可一念至此,卻不禁又覺得有些傷感。

數日前,剛到定南王軍營的時候,我曾給北疆霧封城寄回一封信。

這封信,是給騰遠山的。

信裏並沒太多說,隻是提及了如今的情況及顧慮。

他也是聰明絕頂的人,自然能明白我所言及的是什麽。

南北兩疆域路途遙遠,即使是飛鴿傳書也難以在幾日之內抵達。

寄信的數天後,我便啟程前赴夜寒國,而在那時,恐怕信件還未到達騰遠山那邊。

我寫這封信,其實連自己都不明白是為了什麽。

不是為了任何的舉措、不是為了任何的防範。

或許也隻是,一個人想得太多、背負得太多……明知道是孤注一擲,也因此有些亂了方寸。

“三王爺……”

赫連沉玉低低地在我耳邊喚了一聲,他眼神有些茫然地望著遠方,停頓了良久才喃喃地說:“沉玉、是……是瞞了你一些事,回來之後,心裏亂得厲害……但是,總還是想跟你說說的……”

我看著赫連沉玉,等著他說話的瞬間,心裏的確是漏了一拍。

那個刹那,真的是有種恍惚的錯覺——或許,還是有機會的吧。

“王爺定然知道昔年,夜寒國的第一美人赫連笛墨吧?”

赫連沉玉笑得有些憔悴,語聲也有些虛弱:“夜寒國雖是不堪一提的小國,可赫連笛墨這第一美人之名,卻也是跟府天第一美男子牡丹王爺齊名的。”

“嗯。”我耐心聽著,沉聲應了一句:“笛墨美人的大名,我自然是知道。”

“他是真的很美的男人。”赫連沉玉抬頭看著我,眼神又慌又亂,仿佛是一下子失了方寸,連回憶都有些淩亂不堪:“我的確是不如他。十分之一也不如……隻是,隻是也沒道理……因為是個男人生的皇子,就被冷落十多年……”

“我是騙了王爺……”赫連沉玉修長的身子,在那色調風流的寬袍下微微顫抖著,他抬起頭,神情近乎是懦弱無助地望著我:“對這裏,我遠遠沒有那麽喜愛……一回來、踏上這片土地,就很難過……總是想到很多很多以前的事情,很糟糕……”

“沉玉真不該逼王爺一同回來。”他搖了搖頭,一雙重瞳裏閃動著淺淺的水色光澤,有些痛苦地看我。

我笑了笑,輕輕握住他袍袖下,有些微涼的修長手掌。

十指交握,便感覺那溫度暖了些。

“王爺,沉玉之前一直說……夜、夜寒國皇族,男子亦可生育,這不是好事……隻是逆天的災禍。也問過王爺,若是男人生的孩子,王爺可會珍惜……”

“但是回來之後,沉玉偶爾想,或許自己想說的也不是這些。從小都孤零零地長大,赫連笛墨早已不在人世,父皇對我這八皇子也隻是厭惡……

沉玉,沉玉其實隻是怕王爺也……也瞧不起我。”

我沒說話,隻是看著他的眼神漸漸溫柔了下來。

握著他的手掌,我把他的身子微微往懷裏拉了拉。

“王爺別……不信沉玉。酒裏……沒有毒。”他抬起頭看著我,那一深一淺的兩圈瞳孔裏,仿佛呈著淺淺的月色,波光瀲灩。

“嗯。”我忍不住笑了笑,輕輕應了一聲。

“沉玉絕不想害你……否則這世上,就再也沒一個人能真心在乎我了。”

赫連沉玉兀自低聲說,望著我的那雙狹長眼眸,眼角微微上挑。

即使是說著這樣有些無助可憐的話語,那雙重瞳都妖嬈得不似人類,仿佛從誌異故事中走出來的蛇精。

他的手臂無聲無息地攬住我的脖頸,溫熱的身子悄悄貼了過來。

頭上的星冠微斜,便有幾縷淺紅的發絲垂落在了臉側。

我伸出手指,輕輕幫他把那零散下來的柔軟發絲別到耳後。

我真想信他說的每一個字。

想得,好像什麽都不重要了。

“過完你的生辰,我們便回府天,日後我依舊在乎你一輩子。”

我嗓音有些微微的沙啞,但是吐出來的每個音節,都還是溫柔平穩的。

“嗯,嗯……”

赫連沉玉的身子在我懷裏一顫,也不知道是不是夜風吹得冷了。

緊接著,他就像條小白蛇一樣,牢牢地纏緊了我。

那雙柔潤單薄的嘴唇卻隨即送了上來,無盡纏綿地在我的唇上流連著。

他唇齒間,依舊帶著淡淡的酒香。

很香醇、很甜膩。

仿佛能迷得人發暈一般的味道。

我低下頭,微啟雙唇,然後一點點地挑逗著他的舌頭。

一時之間,那股濃烈的醇香,仿佛溢了滿廊。

他闔起了眼簾,沒有看我。

隻有那鴉羽一般深黑纖長的睫毛,在輕輕地顫抖著。

然後我覺得頭很暈,很疼。

仿佛裏麵有十萬把鑽子在鑽洞、敲打。

難受得簡直讓人作嘔。

接下來的感覺,就是四肢無力,丹田裏都空空的,提不起一絲真氣來。

滿腦子,都是那股濃烈的酒香……再無他物。

赫連沉玉,他在我心中,仿佛一直就是這樣的氣息。

繾綣、妖嬈、濃烈。

倒下去的那瞬間,我仿佛清醒了一刹那。

忽然之間,就想起數日前,我跟赫連沉玉坐著樓船順流而下。

蒼穹之上,蜷雲一朵朵,晚風輕吹衣衫

而那漆墨般的夜色中,江麵波光粼粼,仿佛月光都投射到了江水之中。

我真想就那樣一輩子。

行到水窮,坐看雲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