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五十七章 海碰子
海碰子拿著了工錢，就趕緊去買了一些棒子麵，他想到家裏還在長身體的幾個孩子，最後又狠狠心，買了一點白麵，背著袋子向家走。
“海大哥，魚老大說那話，你覺著咋樣？”吳坤湊上來問道。
海碰子一愣，抬了頭，咪咪眼，那臉上的褶子就更多了，“啥話？”
“嘿，感情你沒聽進去呢！”吳坤左右看了一眼，低聲說道，“魚老大不是說，咱們可以搶了船出海麽？這海上的生意都停了半年多了，那邊一定有很多貨要運，這邊也有很多貨要出呢，咱們兄弟幾個自己幹，咋樣？”
海碰子一愣，將袋子放在地下，看著吳坤，“那船已經被朝廷沒收了，就憑咱們這幾個出苦力的，咋搶？再說了，就算是咱們能出海，這貨品價格啥的，咱們也不知道啊，咱們就是給人幹活的呢！”
“海大哥，你說這話就滅自己威風了，你可是單槍匹馬能過猛虎峽的第一人呢，這麽多年，那一次出海，不是你的船在最前麵引路？咱們兄弟對你，哪個不是佩服的五體投地？如今魚老大已經有這樣的意思，隻要你同意，咱們兄弟就跟著你跟魚老大幹！”吳坤說的天花亂墜，海碰子則低著頭，點上旱煙，慢慢的抽了一口，似乎在考慮著。
“吳兄弟，你也知道俺家的情況，五個孩子呢，老大都還沒找婆家，俺是家裏的頂梁柱，這違法亂紀的事情，俺不能幹，俺若是幹了，孩他娘跟五個孩子，咋辦？”一會兒，海碰子起身，然後將火滅了，在鞋底上磕了磕說道。
吳坤見他要走，也就趕緊一把拉住他，“你再想想，你若是不幹，你這五個孩子吃啥？你不是還想送老三去讀書麽，你飯都吃不飽了，讀啥子書？”
海碰子十分的堅決，“再困難也不能幹這事呢，吳兄弟，俺也勸你，還是老老實實的找份營生坐吧，實在不行咱們就下海摸魚，雖然辛苦點，但是還是能活下來的，總比幹那事的強！”
海碰子說完，也就背上麵袋子，彎著腰，走遠了。
“這個海碰子，榆木腦袋，下海摸魚？那也得有魚摸呢，到時候上百個兄弟都下海摸魚，還有你吃的？”吳坤在後麵罵了一聲，“你不幹，有人幹呢，俺就不信這事兒做不成！”
吳坤轉了兩個巷子就到了家，他看著那挑高的門楣，到現在還不敢相信這是他家。
他的好運還要從三個月前說起呢，那天他本打算去被封的公孫府瞧瞧，看看能不能順點東西出來變賣了，他偷著進了公孫昂之的書房，正翻騰著東西，就聽見有人開門進來，他嚇得趕緊躲起來。
進來的是一個黑巾蒙麵的人，看身形應該是個男人，那男人在書架上翻檢了很長時間，終於拿出了一些東西來，遠遠的看起來，倒像是銀票。
吳坤想要看清那人從哪裏拿出來的銀票，就忍不住伸出了半個身子，正拚命的看著，就聽得那男人喊了一句，“誰？”
吳坤正拚命的探著身子瞧呢，那男人一喊，他一下子就摔在了地上，還沒等爬起來，一把冰冷的匕首就逼近他的脖頸。
“饒命，好漢饒命，俺跟好漢是一路的，俺也是沒法子，這公孫家欠俺的錢不還，俺就來看看，有啥能變賣的不！”吳坤趕緊舉起雙手來喊著饒命。
那男人頓了一下，讓吳坤轉過身子來，那男人的目光在吳坤的臉上打量。
“好漢，你就饒了俺吧，俺還有爹娘要養活呢，俺……”吳坤雙手合十不斷的求饒。
“你是碼頭上的船員？”那男人突然問道。
吳坤一怔，愣道，“好漢咋認識俺？俺是出海的呢，這不公孫昂之那個王八蛋自己跑了，工錢還沒發呢，俺……”
“閉嘴，你才是王八蛋！”那男人一下子拉下了麵上的黑巾，露出一張俊美的臉來。
“公……公孫公子？”吳坤嚇得魂飛魄散，沒有想到這黑衣男子就是公孫昂之。
“起來！”公孫昂之用匕首逼著他，讓他爬起來，“你要錢，我給你，但是你必須給我找一個棲身之所！”
“隻要公子不嫌棄，你去俺家，俺家！”吳坤趕緊說道。
這會兒外麵街道上傳來了打更聲，公孫昂之立刻拽著吳坤的衣領出了房門。
吳坤那破敗的小院子裏，公孫昂之嫌棄的皺皺眉，他連下腳的地方走找不到，這樣的地方，怎麽能住人？
“公子，俺家就這麽大，就這還是租著呢，您就將就一下！”吳坤端了一碗水出來。
公孫昂之看著那豁了的碗，冷冷的皺眉，“我給你銀子，你去置辦一個簡單的宅子！”
吳坤一愣，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公子說……說……”
“記住，不要告訴任何人見過我，不然你跟你爹娘，本公子都不會饒了的！”公孫昂之將匕首橫在了吳坤的脖子上。
吳坤趕緊應著。
吳坤從牙紀那邊買了這個宅子，兩進兩出，十分的寬敞，從那之後，他就住在了這裏。
吳坤左右看了看沒人，也就趕緊進去，剛關上門，就聽見身後響起一個男人陰測測的聲音，“怎麽才回來？事情辦得如何了？”
吳坤嚇了一跳，倚著門，回頭看清了是公孫昂之，趕緊上前說道：“公子，那魚老大倒是好說，同意了，可是那個海碰子不願意，他膽子小呢！”
“沒有他，你們能不能過猛虎峽？”公孫昂之低聲問道。
“這個……”吳坤訕訕的笑笑。
“魚勝不是你們的老大嗎？難道連他也沒有把握？”公孫昂之的聲音一下子變冷。
“魚勝是因為武功高，咱們誰也打不過他，才尊稱他為老大的，若是論駕船的技術，還是那個海碰子呢！”吳坤摸摸腦袋。
“那離開了海碰子，你們就沒法子出海嗎？”公孫昂之變得不耐煩起來。
“也不是，就是危險大了一點，公子，您別急，這個海碰子家裏五個孩子呢，很快就會揭不開鍋了，到時候公子若是肯出點銀子的話……”吳坤嘿嘿的笑笑。
“本公子給你的那些銀子，全都花完了？”公孫昂之眸色一暗。
吳坤立刻說道，“公子要求高，這被褥不是真絲的不睡，這一日三餐都要有肉跟菜，這會兒可是冬天，這肉菜貴得很，這……”
“行了！”公孫昂之不悅的開口，從衣袖中開始摸索。
吳坤眼巴巴的看著，不斷的咽著口水。
“這是二十兩銀子，你自己看著辦，明年開春之前，本公子一定要船出海！”公孫昂之冷聲道。
吳坤趕緊應著。
海碰子回到家的時候天色已經黑了，他進了門，就聞見屋裏傳來陣陣的香味。
“他爹，你咋才回來？還以為你中午就能回呢！”海氏上前接過海碰子手裏的袋子，打開看了一眼，“咱家裏有糧食了，早知道就不讓你買了！”
“有糧食了？哪裏來的？”海碰子脫下身上那油膩膩的棉襖，問道。
“爹，今天咱家來了一個天仙似得女人，送了好多糧食，還有肉菜跟點心呢！”海蠣子趕緊將眼巴巴的瞧了一下午的最後一塊花生酥拿出來，塞在了海碰子的嘴裏。
海碰子一愣，問海氏，“咱家還有這麽有錢的親戚？”
“哪裏是咱家的親戚，那位小姐說是姓鳳，叫做……”海氏有些含糊。
“鳳青璃！”老三海鹽悶聲的說道。
“對對，是叫這個名字，說是找你辦事的，等了你一會，你不在，也就走了！對了，她還說她認識那個青鬆書院的章夫子呢，說是能讓咱家海鹽免費去讀書！他爹，你說她找你能有啥事？”海氏問道。
“你這個婆娘，你都不知道她叫咱們幹啥事，這些東西你就敢收？”海碰子想要將嘴裏的花生酥吐出來，可是已經咽下去了！
“那個鳳姑娘說了，就算你不答應，這東西也不要咱們退回去呢！”海氏趕緊說道，“俺都問好了的，不然俺哪裏敢給孩子們吃呢！”
正在端碗的幾個孩子見老爹發火了，趕緊老老實實的站在那裏，就連偷吃的海蠣子也趕緊將嘴裏的東西吐了出來。
海碰子想了想，問道：“你說那女人叫啥？”
“鳳青璃！”海鹽小聲的提醒。
“鳳青璃？難道是……”海碰子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他一拍大腿，“俺知道是誰了！這東西誰也不準吃，俺明天給那個鳳青璃送回去！”
海氏一愣，看著已經擺好的幾個碗，“這都已經做好了，咋送回去？”
“做好了也得送回去，不然俺將你賣了，還人家這東西！”海碰子怒道。
海氏不敢說話了。
黑根村，海碰子身上背著大包小包，身後的老二海狗娃，身上也背著兩個袋子，兩個人蹣跚著進了村。
鳳九越穿著湛藍的衣袍，背著書包，跟村裏的幾個孩子跑出來，他們是要去學堂讀書的。
海狗娃望著鳳九越背著的書包，豔羨的別不開眼，他說道：“爹，那個鳳姑娘到底讓你幹啥事？你就不能答應？海鹽想讀書呢！”
海碰子看著飛跑出來的孩子們，他心裏也十分的難過，可是一想到那麽多的兄弟被鳳青璃害的失去了生計，他就咽不下這口氣，他說道：“要上學，爹給你們賺錢！”
海狗娃咬咬唇，低下頭，沒有再說話，隻是默默的跟在海碰子的身後進了村。
青玄匆匆的進入房間，“小姐，那個海碰子來了，不過將咱們昨日送去的東西都帶來了！”
“是嗎？”鳳青璃放下賬本，“這個海碰子的性格還真的倔強的很，不過這種人也很忠心！”
鳳青璃起身，整理了身上的衣裙，“去見見吧！”
青玄應著，跟著鳳青璃出了門。
自從進了宅院，海碰子與海狗娃就覺著眼睛不夠用了，久久的合不上嘴巴。
原來這就是傳說中的鳳姑娘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