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禪聽說丁立捉住了呼廚泉,封鎖了皇宮後終於鬆了口氣。

他按照丁立傳出來的消息,再派人抓緊封鎖呼廚泉下蠱的其他水井,不許再有人飲用這些被汙染的井水,同時抓緊再劃出幾片隔離區,用來安置很有可能感染的士兵。

洛陽眾人見太子居然如此如臨大敵,也都紛紛效仿,尤其是之前犯下大錯的華歆、鍾繇、劉若等人更是積極活動。

他們一邊拿出大量的錢糧勞軍,一邊讓自家的子侄出來爭搶這種有可能感染病疫的危險工作。

華歆更是受了司馬懿的啟發,恬不知恥地站在劉禪身邊表示自己其實也是大漢純臣,一直潛伏在大魏的核心層幫大漢傳遞情報,之前還幫徐庶尋找傳國玉璽。

這些徐元直都能作證,不信太子可以去問他們。

連最先勸曹丕稱帝的桓階之子桓嘉也跳出來聲淚俱下的表示他父親其實也是大漢純臣,當年勸曹丕稱帝隻是為了讓他的罪行暴露,引來天下人的共同討伐。

這讓司馬師氣的都快背過去了。

“太子,不能聽這些人胡言亂語。

我父反抗偽朝時,這些人沒有一個出來支持我父,這才累得我父慘遭奸臣毒手,太子明鑒啊。”

劉禪本來就被這些人惡心地快要吐出來了,司馬師願意出來當這個惡人,他自然是再開心不過。

這些曹魏重臣沒想到司馬師居然這麽不給自己麵子,各個怒目而視,而司馬師毫不留情瞪回去,場麵一度劍拔弩張。

“先尋到徐元直再說,

見了元直叔父,一切自有定奪。”

這麽多人都說自己掩護過徐庶,到底是真的掩護還是吹牛,就看徐庶自己怎麽說。

華歆等人都是心中惴惴,心道徐庶可千萬別死了,若是死了,隻怕劉禪絕不會跟自己善罷甘休。

徐庶好友孟建雖然不是曹魏的鐵杆支持者,但一直也算是兢兢業業,為曹魏的建設發展做出了不小的貢獻。

不管是大漢還是大魏,隻要能給自己一口飯吃,就是好人家,孟建自己也並沒有太多的雄心壯誌——當年諸葛亮說他最多能做個刺史或者太守,現在他已經完成預定任務,老老實實混一輩子也就這樣了。

自己做不到的事別人能做到,孟建就很佩服,徐庶北來後堅持摸魚,孟建也知道這位老友的道德情操極其高尚,於是經常拿出自己貪汙來的錢糧接濟徐庶,連徐庶家的宅院都是孟建送的。

很久之前孟建就懷疑徐庶有可能會搞事情,一直苦勸他千萬不要惹是生非,

在兵變開始時,別人都在逃跑,許允更是趁機掩護眾人邀買名聲,隻有孟建悄悄上街尋找徐庶的蹤跡。

他對自己這個老友非常了解,知道他一定會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情。

果然,他看見了倒在血泊中的徐庶。

徐庶全身傷痕累累,小腹還有一處非常深的傷口,雖然被一個木匣阻擋,但傷口不斷的淌血,已經控製不住。

孟建一介文士哪裏知道該如何止血,他聽仆役說草木灰可以止血,就抓緊讓人燒些草木灰撒在徐庶的傷口上,見徐庶氣若遊絲,孟建不住地哀歎道:

“何苦啊,你這是何苦啊……”

大家都知道你是大漢純臣,好好混幾年,等大漢打回來,難道還能虧待了你不成?

為什麽這麽傻,為什麽這麽傻,現在……

哎,現在這是要做什麽啊。

現在外麵的情況一片混亂,孟建蹲在家中不敢出來。

聰明的他早早雇傭了一群精壯死士,就是為了應付有一日大漢攻打洛陽時有人來趁火打劫。

剛才外麵有好幾波動**,有些人趁火打劫想要鑽進孟建府上搶掠,都被孟建府中的護院殺散。

孟建還特意叫人將那些強人的頭砍下來掛在府門前讓震懾眾人,外麵終於恢複了安靜。

“元直,堅持住啊,大漢已經入城了,天子馬上就要來了。

孔明應該也快到了,求求你再堅持堅持吧!”

徐庶已經是氣若遊絲,他開始發高燒,一直處於半睡半醒的狀態,孟建心急如焚,也隻能抓緊弄來一些涼水,用銅勺喂進徐庶口中。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麵傳來一陣隆隆的扣門聲,孟建抬起頭,外麵的扣門聲稍停,可隨即又震天動地地響起來,像之前比劍沒有分出勝負的兩人經過了短暫的休整迫不及待要分出勝負一般。

隆隆的砸門聲聽得孟建渾身發毛,他趕緊讓手下人去查探,還沒靠過去,大門就被一腳踢得翻倒。

司馬師第一個躍入孟建府中,大喝道:

“徐元直何在?”

眾人一看來的是司馬師,都是大驚失色:

“不好,來的是司馬家的亂軍,快,快,把他們打出去!”

司馬師:……

孟建這會兒見司馬師神兵天降,一開始還頗為緊張,可半睡半醒的徐庶聽見了司馬家幾個字,居然迷迷糊糊睜開眼睛,吟呻道:

“叫,叫他進來。”

孟建猶豫一番,這才道:

“徐元直就在此處,司馬家的賢侄,盡管來吧!”

司馬師驚奇地道:

“太子,快進來吧,沒有埋伏,徐元直就在此處啊。”

太子?

孟建豁然起身,見外麵的漢軍滾滾湧入,劉禪奮力擺脫韓龍的阻擋,一路狂奔進入孟建屋中。

“太子!”

孟建雖然不認識劉禪,但看著裝扮麵容肯定是劉禪無疑,

劉禪來不及理孟建,他伏在榻邊,看著榻上奄奄一息的中年文士,雙目瞬間淚花盈盈。

“徐叔父……是你嗎?”

劉禪的聲音不大,可聽在徐庶的耳中卻如晨鍾暮鼓一般振聾發聵,

刹那間,他感覺自己的身體一輕,不僅能睜開眼睛,還能輕輕張開嘴,緩緩地道:

“是……太子嗎?”

劉禪拚命地連連點頭,看著麵如金紙的徐庶,哽咽道:

“叔父,我是阿鬥,我是阿鬥啊。”

兩人上次見麵的時候劉禪還在繈褓之中,自然不會對麵前人有什麽印象,可看著徐庶,他心中居然有一股前所未有的熟悉和溫暖,電視裏的徐庶和麵前人在這一刻似乎完成合體,這個一直都在默默為大漢奔波的文士在這一刻終於從印象中來到現實裏。

盡管他已經極其虛弱命在旦夕,但劉禪還是能清楚地感覺到他身上散發著的一團火,如朝陽般明亮有力。

“叔父別動,我這就幫你診治。”

這次劉禪長途奔襲,並沒有攜帶隨軍軍醫廖立,但劉禪自己已經從《赤腳醫生手冊》上學到了不少東西,他叫人拿來燭火仔細檢查徐庶的傷口。

可這一看,劉禪的腦中頓時嗡的一聲。

大量的草木灰覆蓋在傷口上,傷口已經有汙染感染的跡象。

這是誰幹的啊!

不過,要是沒有這些草木灰,徐庶的傷口流血非常嚴重,說不定早早已經流血致死……

劉禪呆了呆,看著眼前血腥的場麵,下意識地咽下了一口唾沫,腦中一片空白。

徐庶和孟建看著劉禪的表情,也知道這是意味著什麽,

傳說中劉禪有昊天上帝襄助,如果他也覺得沒救,那真的是……

回天無力了。

“人固有一死。”

反倒是徐庶最先開口安慰劉禪,他再被重傷的時候,就已經預感到自己要死,

要不是自己懷中的木盒幫自己擋住了那致命一擊,說不定等不到劉禪到來,徐庶就會閉上眼睛。

“太子,我……”

徐庶剛想說些什麽,突然聽見外麵傳來一陣陣急促的腳步聲,

眾人都預感到了來人的身份,除了躺在榻上無法移動的徐庶,眾人都齊刷刷的站起身來。

“元直!”

一身黑色冕服的劉備氣喘籲籲地大步跑來,

他的冕冠之前落在地上,可身後的諸葛亮及攙扶著關羽的張飛居然都沒有伸手去撿的念頭,還是在院中護衛的司馬師眼疾手快一把接住。

看著這個這些老人齊刷刷跑進屋中的時焦急的模樣,司馬師心中羨慕非常。

徐庶曾經來過司馬懿的家中,此事司馬師是知情的。

年少的司馬師之前完全不理解為什麽劉備會有這麽多的朋友,包括投身曹魏的陳登、田豫、牽招、袁渙也不願對劉備口出惡言,徐庶寧願忍受孤獨的折磨,也願意為大漢看不見前途的事業默默努力。

可看著這個六十多歲的老人眼含熱淚,帶著幾個同樣兩鬢斑白的匆匆闖進屋中,全然不顧不顧聲名赫赫的大漢太子劉禪,直接來到已經奄奄一息的徐庶榻前時,司馬師突然鼻子一酸。

怪不得……

父親位高權重,已經是曹丕的托孤大臣,備受信任,卻依舊願意為大漢拚死效力……

大漢的氣數未盡,願意為他拚死努力的人實在是太多。

隻要我司馬師一天不死,也一定要將這份忠誠傳遞下去,終有一天,大漢的天子會像尊重徐元直一樣尊重我家。

一定會!

劉備的入城隻比劉禪稍慢。

之前被小舅子怒坑,沒有機會給劉禪帶路的許允終於得到了機會。

他非常謙恭地帶劉備去孟建家跟劉禪會和,

劉備一開始還奇怪劉禪跑去孟建家裏做什麽,可他聽說徐庶居然在孟建府上,而且極有可能身負重傷奄奄一息,剛才還滿懷入城喜悅的劉備瞬間炸毛。

他完全不顧入城後平複眾人、接見顯貴的重任,匆匆奔進孟建家中。

諸葛亮也失去了平日的冷靜,緊隨其後跟著劉備一起進入孟建府中,之前和張遼交戰已經耗盡所有體力的關羽也讓張飛攙扶著自己,兩位老人一起趕去。

他們都隱隱有種預感,這次是生平最後一次跟徐庶見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