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9章 偶遇（一）

現實的時間已是晚上，張大力才剛離開遊戲就聽到自己的肚子咕嚕咕嚕地叫喚，顯然是肚子餓了在催促他趕快吃飯。

一袋泡麵對於一個成年男人來說的確不夠分量，這一玩就是七個多小時，不餓才怪。

張大力本來打算繼續泡泡麵，但一想到自己今天賺了大錢總不能繼續這麽寒酸，他再也按捺不住心中要犒勞犒勞自己念頭，披了件外套就出了門。

正是初春，夜晚的溫度不冷不熱，偶有微風拂過，讓人倍兒舒爽。

張大力住的小區很老舊，有著幾十年的曆史，一列列最高不過五層的建築望過去就像一個個年近遲暮的老人，在黯淡的夜色下顯得有些寂寥和寒磣。

盡管小區有些破舊，但一千多米外就是鬧市區，老城區的市中心，政治功能由於機關單位都搬到了新城區在衰退，經濟功能依然不減當年，一棟棟新建不過數年的高樓大夏偉岸地矗立在目光所及之處，燈火輝煌，人流如織，格外熱鬧繁華。

從靜謐的小區到喧囂的鬧市，就好像跨越了兩個世界，張大力行走中嘈雜的街頭，感覺到一種說不出的生分。

這種生分由來已久，那是底層小人物對繁華的一種向往和排斥。

向往著對物質隨心所欲自由掌控的生活，排斥著那些巍峨華麗建築用居高臨下的姿勢透露出的不屑一顧。

這是種十分矛盾的心情，基於夢想和現實的衝突。

行走到一個十字路口，在等待綠燈的間隙，張大力抬頭望了望天。

被石頭森林圈起的天空小得似乎能被一巴掌就遮蓋住，沒有星星，隻有一輪慘淡的下弦月有氣無力地在和折射上天的霓虹燈光抗衡著。

連月亮這個夜晚的象征都漸漸開始被人遺忘，張大力努嘴笑了笑，暗想這如洪水般奔湧向前的世界真是殘酷得可以。

張大力找了個還有空位的大排檔坐下，隨便點了幾個菜，要了一瓶啤酒。

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吃上一頓了，生活拮據地連別人眼中的廉價大排檔都變成了一種奢侈。

客人不少，菜上得很慢，張大力等了好長時間也沒能上菜，不由有些心焦，但看這麽多人也不好催促，就又點了盤花生米，開始喝酒。

嚼巴著花生米，慢條斯理地喝著酒，凝望著前方一座大半燈光都已經熄滅的挺拔寫字樓，張大力焦急的心情緩緩平複下來，慢慢滋生出了一種愜意。

“要是每天的日子都能有如此輕鬆喜悅的心情就好了。”正這般想著，張大力忽然聽到了一個悅耳到不能再悅耳帶有一絲疑惑的聲音：“張大力？”

正側頭望著寫字樓的張大力聽到這一聲音，心跳陡然加速，慌忙回頭。

白皙的瓜子臉上五官還是那麽精致好看，一頭披肩長發沒了往日的烏黑但那麥黃的色澤也很是賞心悅目，尤其是那帶有一絲疲倦的笑容好像漩渦般吸引著人的目光心神讓人難以掙脫。

“你好。”愣愣地望著麵前幾乎每天都會想起但卻已經有些陌生的麵孔，張大力驀然感覺有一股熱流從心口生出，如電流般在他四肢百骸內急速四竄，使得他渾身發熱躁動難安。

“這是什麽招呼，搞的我們很陌生一樣。”來人在張大力的對麵坐下，臉上的笑容中又多了一絲埋怨。

“哈哈，好久不見。剛下班？”張大力尷尬地笑了笑，握著酒杯的右手大拇指不自覺地在杯壁上刨動著。

“好久不見。你剛在看什麽，這麽專心。”來人也不見外，直接打開了麵前餐具套裝外的塑料包裝，拿過了張大力右手邊的酒瓶，往酒杯裏倒了點酒**了**，潑在地上，又將酒杯倒滿。

“在看什麽，當然是在看你工作的地方，徐冉冉。”心裏這般想著，張大力望著眼前自己一直想念的人，心中湧起一股龐大到填滿心室心房的幸福。

他來到這個陌生的城市，就是為了追隨此時出現在他身前美麗到讓他窒息的身影。

這個身影，他喜歡了好久，從高中到大學，一直到現在畢業快兩年後的現在。

喜歡的心情從萌芽到噴發到壓抑，再到如今變成習慣如同呼吸。

我喜歡你，但這和你無關。

這便是暗戀的心情，懷揣著這樣的心情走了那麽久，此時麵對麵見到朝思暮想的人，張大力的心情激動地難以壓抑，卻不知該如何自處，甚至讓他很想馬上逃離。

但他知道不能，喜歡了這麽久都沒有告白已經夠窩囊，此時再狼狽地離去，那活著還有什麽意義，不如找塊豆腐撞死算了。

“沒看什麽。”張大力的聲音很輕，就像個偷竊被逮住了的小賊。

“來，喝酒。”張大力故作輕鬆地將酒杯舉起，對著徐冉冉晃了晃。

“嗯。”徐冉冉笑著和張大力碰杯，然後微微抬頭將杯裏的酒一飲而盡。

張大力也是一飲而盡的，他喝得很急，為了用酒精鎮壓內心的倉惶。

可當他手中的酒杯被他喝得隻剩下些泡沫時，張大力的目光透過空**的酒杯發現徐冉冉已經滿是笑意地在看著他，而她的酒杯也是隻剩下了些殘沫被放在一邊。

很顯然，她的酒杯比他空得早。

“你還是那麽能喝。”徐冉冉很能喝，這一點，張大力比誰都清楚。他清晰地記得高中畢業那天，徐冉冉把他灌得醉如死豬。

這至今是張大力十分後悔的一件事，因為當時他想借著酒勁向她表白來著，可酒勁一直不夠讓他鼓起勇氣，結果不知不覺就不省人事了。

“慫貨。”想起過去，張大力在心中暗暗罵了自己一句。

“那是當然，比起你我就是酒神。對了，你怎麽會在這裏？出差？”徐冉冉的神色有些自得，更有疑惑。

“不是，我現在就住在附近。”張大力本想說是，但出口卻成了不是，然後他的臉愈發燥熱，頭也微微低下不敢去看徐冉冉，就像是在認罪。

張大力知道自己是憋得太久了，好不容易有了出口，嘴巴再也難以違背內心的真實。

“真的假的，你住在哪裏？！”徐冉冉幾乎是喊出這句話的，引得周圍的食客紛紛注目。

“啊，寧安小區，你知道嗎？”張大力也被徐冉冉高亢的聲音嚇了一跳，驚詫抬頭看見徐冉冉麵上的驚喜之色，他的心中瞬間生出些悸動。

“知道，那還真是近啊，你什麽時候到婺市來的？”徐冉冉自知失態，連忙壓低了聲音。

“畢業後就來了。”張大力回答得很坦誠也很落寞。

“怎麽也不和我說一聲，你這兩年玩失蹤我還以為你出國了。我不知道向多少同學打聽過你的消息都說不知道，你到底在搞什麽？”徐冉冉的語氣有些氣憤，更有埋怨。

“混得不好，沒臉見人。”張大力哂哂一笑，心中泛起些酸楚。

“混得再不好，你總得記著我吧。當時你怎麽說來著，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對不對。可你連我也瞞著，你還是人麽。我真的很生氣你知道麽，你是不是就沒把我當朋友啊。”徐冉冉是越說越生氣，激憤間還拿起桌上的空酒杯重重地敲了敲。

“就是沒臉見你，才不願意聯係任何人。”隨著滿腹心思說出這句話，張大力忽覺一切都豁然開朗，就好像堵在胸口無數年月的一口氣終於得以排出，讓他忐忑不已的同時少了幾分鬱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