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銀德披著一件白色的棉襖在皚皚白雪中前行,白色的棉襖將他的全身包裹得嚴嚴實實,連他的頭上都用一塊白布裹住了黑色的頭發,又將臉層層纏繞,隻留下一雙眼睛露在外麵,這樣的裝扮讓他在雪原上可以很好的隱藏行蹤,當他伏在雪地上時,哪怕是在距離很近的地方都不會被人發現。

他的身後有九十九位士兵,和他有著相同的裝扮,一百個人正趴在雪地裏,一點一點的向前挪動,每向前挪動一點都會停下來休息片刻,讓身體與積雪摩擦的身聲音不至於太連貫而引人蠻人的察覺。

他們離蠻人駐紮的地方已經很近,這樣的小心顯得猶為必要。

雪原並不是一塊平坦的地方,有深坑也在凸起的雪包,在雪原上冰冷的空氣裏,哪怕是一片積雪都難以融化,以至於雪原上的地形在很長的時間都不會有太大的變化,唯一的變化隻有深坑變淺,而雪包則會變得更大。

拓跋銀德正趴在這樣的一個雪包上,而其它的士兵正趴在他的身後,等待著後續的命令。

經過連續幾天的風雪,這個雪包變得比往常大了很多,所以拓跋銀德很放心地轉身躺下,拉開了纏繞在臉上的白布,緩解著被白布阻隔而顯得艱難地呼吸,沉沉的喘息幾聲後,他又將白布重新包好,而後翻過身,小心的向上爬了一些,從雪包上探出了頭。

蠻人所建造的雪屋密密麻麻地展示在雪原上,這種景象讓拓跋銀德感到頭皮一陣發麻。

雪原上極端的氣候讓蠻人的生育能力變得很差,而生下來的孩子中又有一部分因為嚴寒和饑餓而早夭,這使得蠻人的人口一直無法提高,在往年,蠻人能出動五萬人的軍隊就已經是一件相當了不起的事情,但是眼前密密麻麻的雪屋卻讓拓跋銀德大吃一驚,按照往年的經驗,初步估計這些雪屋如果都住著人的話,那麽蠻人這一次來的人數至少是往年的三倍。

這是一個很可怕的數字。

“真的活不下去了?”拓跋銀德心裏地疑惑地問著自己。

清晰可見,大批的蠻人在雪屋之間進進出出,其中還包括不少女人和孩子,這些人也都配備著武器,正在協助著做戰前的準備,從他們的臉上看不出女人和孩子應有的臉色,猙獰還帶著退散不去的恐懼。

猙獰是蠻人特有,他們麵無表情的時候就可以給人可怕的感覺,但是恐懼,拓跋銀德還是第一次從他們的臉上看到。

雪原上的戰爭從來都沒有停止過,蠻人全軍覆沒的情況也並不少見,但哪怕他們戰至最後一個人,都不可能從蠻人的臉上看到絲毫恐懼的表情,仿佛他們天生就不畏懼死亡,而他們在死亡之前表現出的勇氣和發揮出的戰鬥力一直讓拓跋銀德深深欽佩。

雖然敵對,但對於這一點,拓跋銀德從來都不吝嗇他的讚美。

但這一次他卻從蠻人的臉上看到了恐懼,雖然拓跋銀德看到的都是女人和孩子,但想來那些成年之後就是天生戰士的男人也差不多是這樣子。

恐懼從他們的臉上彌漫進空氣裏,連拓跋銀德都似乎受到了感染,他感覺渾身驟然一冷,似乎有一雙看不見的眼睛正在他的背後死死地盯著他,拓跋銀德下意識的向後看著,身後除了士兵和積雪之外什麽都沒有。

他暗恨地拍了自己一巴掌,而後慢慢滑了下去。

士兵不解地看著拓跋銀德的那一巴掌,一個膽大的士兵小心翼翼地湊了過來,低聲說道:“將軍,你是不是看到什麽不該看到的?”

“少廢話。”拓跋銀德瞪了他一眼,心裏想著,難道我會把害怕這件事告訴你們麽,而後他小聲在命令道:“撤。”

在小兵亦步亦趨的跟隨下,葉斌又一次登上了盤山。這座山無愧於它的名字,盤踞在帝國的東北邊境,讓蠻人南下的道路隻剩下唯一的一個選擇,若不是這座山,哪怕是再多幾個西北大營,也會讓帝國肥沃的土地成了蠻人的後花園,任憑蠻人燒殺掠奪。而葉斌這次能夠放行,最後還在去找那司馬連成談了一番。

葉斌轉過身,好笑地看都臉上變得慘白的小兵,低聲的提醒道:“離山崖遠一點,我能帶著從山腳爬上來,但如果你再掉下去,我可沒那本事去救你。”

小兵不安的後退了一步,從他的嘴裏冒出了第一句髒話:“這山,真他媽高啊。”

“在軍營裏看還沒什麽感覺。”小兵繼續說道:“原來爬上來,才知道這山有這麽高,這要掉下去連屍體都湊不起來吧。”

“沒什麽敢不敢的,當你沒有選擇的時候,就隻能這麽做。”葉斌向下看著山壁,隨後,他又好奇地看著小兵。

“既然你害怕,為什麽還要跟我上來?”

“將軍命我隨時跟在你的身邊,一步都不許離開。”

小兵認真的回答道:“所以不管你到什麽地方,我都要跟著你去。”

認真的想了想,而後葉斌指著陡峭的山壁,問道:“如果我從這裏跳下去,你是不是也跟著跳下去?”

“是。”小兵不加思索地點了點頭,隨後他才意思到葉斌所說的話,臉色刹那間變得更白了,他又向後退了幾步,直到撞在了一個凸起的雪堆上才停止,神情不安地看著葉斌:“你,你不會真的跳吧。”

“從這裏跳下去,別說是你,我活著的可能性都不高。”又不緊不慢地向前走去,葉斌邊走邊說道:“我看起來像是那種不要命的人麽?”

小兵的臉上露出了開心的笑容,他連忙跑動幾步,跟在了葉斌的身後,而後一臉奉承地說道:“當然不像,你看起來一定能活很久,你至少可以活一百多歲。”

“你就這麽敢肯定?”明知道小兵話裏的奉承,但葉斌還是顯得有點開心,他一臉微笑地看著小兵。

“當然。”小兵驕傲地挺起了胸膛,卻因為腳下打滑重重的摔倒在地上,爬起來之後,小兵對著葉斌尷尬地笑了笑,而後又肯定地回答道:“我從來沒有見過像你這麽厲害的人,估計這個世上應該沒人能打過得你了,所以你一定能活得很好。”

他又一臉黯然地低下了頭:“我就不一樣了,我實力這麽差,說不定什麽時候就死在戰場上了。”

一蓬積雪從雪包上落下,砸在了拓跋銀德的臉上,他驚訝地抬頭看去,就看到一隻雪狼站在雪包之上,一雙眼睛死死地看著他。

看得出來這隻雪狼已經很餓,它的身上看不到絲毫的肉,饑餓讓它的眼神充滿了暴虐,讓它失去了分辨的能力,若是在平時,看到全副武裝的軍人,它早已經跑得遠遠,但現在,它看著拓跋銀德的眼神,就像是在看著一塊肉。

這地方怎麽會有雪狼?

時間容不得拓跋銀德去思考,雪狼發出一聲長嘯後,兩條後腿有力的蹬踏雪麵,朝著拓跋銀德撲來。

“快撤!”拓跋銀德發出一聲大吼,行跡已經敗露,用不了多長時間,蠻人就會趕過來,一百個人的小隊在蠻人麵前顯得如此的弱小,隻需要蠻人的一個衝鋒,也許他們就會永遠的躺在雪地裏,被這頭餓昏的雪狼當成食物。

白色的棉襖已經失去了最重要的效果,變成了累贅,士兵飛快的脫掉棉襖,奮力地朝著軍營的方向跑去。

雪狼撲到拓跋銀德的麵前,鋒利的牙朝著他的脖子咬去。

拓跋銀德的臉上出現了一抹厲色,若不是這隻雪狼,這將是一次完美的探查,他們可以很輕鬆的回到軍營,但現在卻陷入了困境,長刀豁然從他的腰間拔出,自下而上將雪狼斬麵兩斷,滾湯的血融化了積雪。

蠻人沉重的腳步聲已經在耳邊響起。

沒有回頭去看蠻人的情況,光從腳步聲就可以判斷出蠻人前來的數量,可以將一百個人的小隊輕鬆斬殺,將長刀插回腰間,拓跋銀德大步的向軍營跑去。

他們的速度很快,但蠻人的速度更快。

強壯的雪馬有著寬大的四蹄,讓它們在雪地裏依舊有著極快的速度,很快蠻人就已經追上了拓跋銀德,最前麵的蠻人彎腰伏在馬上,狹長的彎刀斬落雪花,朝著拓跋銀德的後背斬去。

拓跋銀德靈活的轉過身,長刀也在一瞬間擊出擋住了彎刀,他也借著從長刀上傳過來的力量飛快的向後退去,積雪自他的腳下綻放成花,濺起的雪擊打在雪馬的眼睛裏。

受襲的雪馬後蹄支撐著雪麵,高高站起,將騎在馬背上的人甩下,而後它雪地裏四處亂跑,恰到好處的阻擋著蠻人的追擊,跌落雪地的蠻人立即發出一聲大吼,其它的蠻人也隨著他的吼聲大聲叫了起來,動作整齊的將彎刀收回刀鞘,而後從馬背上取出一竿標槍,奮力的向前投出。

冰製的標槍在陽光之下看不清蹤跡,帶著巨大的力量飛快地朝著士兵的後背擊去。

有隱約的風聲傳來,風聲之後,一半的士兵後背綻放出了一朵血花,冰槍去勢不停紮進了雪地裏,流出的血液轉眼間就被凍結,士兵的屍體也被標槍支起,撐在了雪原上。

同澤的死亡讓其它的逃跑的速度變得慢了一些,他們的腳步多了一些猶豫和沉重。

“不許回頭,繼續跑。”拓跋銀德見狀,立即大聲命令道,停下就等於死,而他們卻不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