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想當一次父親……

一句哽咽的話,讓璃天瞬間呆滯,即將咆哮出口的聲音死死的卡在喉嚨裏,再也無法發出。

他,隻是想當一次父親……

當年他拋棄龍夢塵,引來婆羅女神憤怒,暗中給他下了永遠無法生育的詛咒。他的兩個“兒子”……天霸,天朔,都不是他的親生,他唯一的兒子,卻是當初被他逼死的龍天。麵對胤龍,他這一生沒有對他傾注過哪怕一天的父親之情,給予他的,隻有災難和苦難,可以說,葉天邪這兩世的所有痛苦,都是他所給予。

他的父情,給的是兩個他的妻子背叛他生下的孽種……

他這一生,沒有真正的當上哪怕一天的父親。

天帝亦是人,亦有著最完整的情感。麵對一年前揭開的那個殘酷真相,他同樣痛不欲生。此後的時間裏,他每一秒都在痛悔和自我折磨中度過。

今天,他終於再次見到葉天邪……見到他唯一的親生兒子,也是他這一輩子最對不起的人。

他隻想做一次父親,做一個父親應該做的事。忘記自己的身份,忘記其他所有的一切,隻要能對他稍有補償,任何後果,他都不願再去顧忌,哪怕要以葬送天域為代價,哪怕自己成為千古罪人。

雖然,這會是他今生,唯一的一次。

“帝上,你……”璃天的聲音也變得哽咽,想著自己的兩個女兒,不知不覺間,他的臉上也已經淚痕遍布,再也說不出一個字。

葉天邪別開目光,感受著身下靈脈力量的快速消失,心中微微混亂。天帝此時的目光,他不想去碰觸。

“四天門的所有力量已散,胤龍,剩下的三個命脈,隻能交給你,我已經無力支撐……”

天帝的話斷斷續續,落入著每一個人的耳中,葉天邪的呼吸稍亂,天帝的最後一句話落下時,他猛然一驚,驟然回身看向天帝。

天帝的身體,也在葉天邪轉目的那一刻,緩緩的倒下,嘴角帶起一根長長的血線。

自斷命脈……葉天邪眼神劇**,卻沒有上前,握著星璃的那隻手在不知不覺間死死的收緊,呼吸更是徹底紊亂。天帝……是他所有恨的來源,但他畢竟,還是他的親生父親,這是永遠無法改變的血脈相連。

“帝上!!”

“帝上!!”

“帝上!!!!”

天域兵將大驚失色,發出了悲愴的慘呼,全部跌跌撞撞的湧向了倒下的天帝。璃天扶住天帝倒下的身體,感受著他命脈的斷裂,內心一片空白。天帝的命脈,被他自己用力量完全的震斷,其性質,就如龍族爆裂了自己的龍魂,幾乎沒有了生還的可能。

“我,對不起夢塵,對不起我的兒子,對不起天域……我是不可饒恕的罪人……我這樣的罪人,根本已經無顏苟活在世上……”天帝的眼睛已經毫無神采。現在的他除了葉天邪,幾乎已經算得上生無可戀,遭遇了一年前那場大變,他在煎熬之中才發現相比於他最後的親人可以平安,可以讓他再見一麵,什麽天帝的地位,什麽天域的安危,都是那麽的渺小不堪。

他在前來見葉天邪之時,就已經有了此刻的決定。消抹了四天門的守護力量,並親手斷了一條命脈,將罪過都拉到了自己的身上,然後自斷命脈,成為了他唯一的選擇。這是他所能為葉天邪做的唯一一件事,也是對他唯一的彌補,即使是毀滅天域為代價。隻是斷送天域未來的他,也已無顏存活。

“帝上,你……你真的不需要這樣啊。”璃天悲愴欲絕,原本堅毅的臉上淚痕遍布。周圍,是無數天域兵將的悲哭聲。命脈已斷,回天乏術,已經幾乎沒有什麽能救回他的命。

葉天邪輕輕發出一聲喘息,目光顫**的越來越劇烈,終於再次移開目光,看向了什麽都沒有的上空。

“胤……龍……我對不起你,對不起你的母親。今天的一切,都是我……該得到的報應。我對你的傷害,已經永遠無法彌補。這是我,唯一能為你做的……這一輩子,我都沒有資格奢望你承認我是你的父親,我隻希望,你可以順利的帶回仙兒那個善良的女孩,告訴他我的懺悔,然後和她平安的生活下去,再無風雨……”

天帝的聲音無比的虛弱,虛弱的已幾乎難以聽清。葉天邪長長的吸了一口氣,閉上眼睛,緩緩的說道:“天帝,我已經原諒你了,你去吧。”

“原諒天帝,他畢竟是你的父親……”這是當初葉涯離開他之前,對他的最後請求。哥哥的最後請求,他無法不答應。其實,他又何嚐不明白,天帝其實也和自己一樣是一個可憐之人。當初天帝下令將他擊殺,絕非為仇恨或私心,而是為了大局,他自己內心也絕不甘願。雖然他造就了自己的一場場悲劇,自己恨他入骨,但真的能說他錯了嗎?

曾經威臨天下的天帝已經頹廢的不成樣子,現在更是已經氣若遊絲,相比於自己,他更加的可憐,他受到的懲罰,難道還不夠嗎?

天帝自斷命脈的那一刻,他發現,自己內心所有對他的恨都消失了,消失的再也恨不起來。閉上眼睛,他默默的歎息……或許,自己從一開始就不該恨他,一切,都隻是命運的安排。

天帝已經開始渙散的眼眸之中乍亮起些微的神采,他的嘴角帶起一抹微微的笑,然後輕輕的,滿足的閉上了眼睛:“謝謝你……謝謝……”

天帝的聲音越來越虛弱,生命的氣息,也已經孱弱到了快要完全消失的邊緣。天域兵將已經是泣不成聲。得到了葉天邪的原諒,天帝也似已再無牽掛,在滿足中一心待死,再無求生之欲,這隻會加速著他的死亡。

然而,就在這時,一個蒼老厚重的聲音忽然在上空傳至:

“唉,四脈斷其一,看來我還是稍晚了一步,作為天域的帝王,縱然有錯,又何苦如此。”

聲音飄渺如煙,蒼老而緩慢,明明不重的聲音卻震的所有人耳膜嗡嗡作響。隨之,一團白光從上空落下,覆蓋住了天帝的身體,天帝的眼睛頓時閉合,意識全無,但生命力的消散也隨之停止。

“是誰?”葉天邪猛的抬頭,低聲喝道。聲音傳來,他卻絲毫沒有感覺到那個人存在……這意味著,這個人的實力,要遠超過現在的他!

葉天邪的喝聲剛落,一股輕柔的風忽然席卷而來,輕拂這每一個人的麵孔。風越來越濃厚,轉眼之間,仿佛連天地都被沉浸在了這股輕風之中。與此同時,一股無形的力量威壓從上空傳來……那是一股猶如蒼穹即將崩塌般的無盡威壓。

葉天邪眉頭一凝,星璃和葬天同時臉色急變,看向了天空……因為,這是一股讓他們都內心出現輕微戰栗的力量威壓。而且這個力量,分明是屬於創世神族。

持續的輕風之中,一個人影踏著一隻灰白色的巨隼從上空緩緩飄落,然後停滯在了葉天邪三人前方的高空之上,這是一個看上去已近遲暮之年的蒼老之人,一身白色的素袍遮身,在輕風之中卻是詭異的紋絲不動,長長的胡須直達胸前,頭發同樣是花白如雪。這是個麵相慈和,神情靜如古井的老人,白發白須白眉,一張麵孔卻是沒有一絲的皺眉存在。下方的天域之人全部仰頭呆望著他,心中不約而同的出現了“仙風道骨”四個字。他身下的巨隼身長十米有餘,遍身灰光閃爍,就連它的眸子都是死灰一般的顏色。兩隻巨大的翅膀毫無揮舞,卻奇異的停滯在空中,紋絲不動。

這個人是誰?他們心中發出和葉天邪一樣的疑問。因為他們之中沒有一個人見過這個老人,更沒有聽過關於這個老人的任何傳聞。但,他所釋放出的氣息和至高無上的婆羅女神恨相似……而且,還要勝過婆羅女神很多很多。

星璃在第一時間擋在了葉天邪身前,碧落黃泉上升騰起耀眼的紫芒。葬天也凝眉上前,站在了葉天邪的另一側,赤色的頭發根根倒豎,顯然,他們也從這個老人的身上感覺到了危險的氣息。

“創世神族中,竟然還有實力這麽可怕的創世之神。能有這樣的力量,他應該已經存活了很久很久,神力的雄厚程度,甚至不會弱於我們的父王!”葬天低聲咬牙說道。本以為創世神族已經完全沒落,沒想到,竟然還有如此可怕的創世之神存在著。

這個人,葉天邪從未見過。聽著耳邊葬天的聲音,他已經可以確定……這個人,或許就是婆羅山上一直深居不出,從不問世事的創世神之一。今天他們三個到來,果然是將這些隱匿不出的創世神都給逼了出來。他一吸氣,沉聲道:“你是誰?”

老人的神情過分的平和,他生存了太久,早就已經看淡了一切,這個世界上,已幾乎沒有什麽東西能觸動他的心弦。聽到葉天邪的話,他平和一笑,說道:“我叫赫洛斯,你們也可以稱呼我為……創世神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