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集中在葉天邪的身上,大部分是看好戲的眼神。蘇菲菲明顯的緊張起來……他現在的這個架勢,是真的準備要彈鋼琴嗎?可是……和葉天邪這麽長時間的相處,她可是很清楚的知道,他也就是識字比較全,熟悉基本的運算,其他的諸如地理、曆史、政治、生物知識簡直一探糊塗。樂器?以他那懶散的性格,又怎麽可能會靜下心來學會一門樂器。

而退一百步講,即使他真的會彈鋼琴……秦河的琴藝之高是有目共睹,那是當之無愧的大師級水準。這樣的琴藝必然是從小培養起,而以秦家的身家,請來的也隻會世界級別的大師,即使如此,也至少要十幾年的功底。葉天邪即使會彈琴,又怎麽可能和他相提並論。有了秦河那曲《鳳求凰》的對比,他就算彈出,也必然在對比之下被壓製的體無完膚,惹來輕視,更是會讓一些人借機諷刺。

在人們各異的注視之下,琴音卻是久久沒有響起,葉天邪的手就那麽按在琴鍵之上,目光低垂,靜靜的看著手下的琴鍵,宛若石化了一般。安靜在持續,但奇異的是,竟然沒有一個人打破這種安靜。

因為,他們分明感覺到,那個坐在鋼琴前的男子,整個人都仿佛變了。

琴音未響,一種濃濃的情感卻在無聲中釋放與彌漫,這種情感是那麽的清晰和濃烈,竟如有魔力一般,輕易的滲透進每個人的心中……

那是一種哀傷,一種帶著濃濃思念、追憶還有痛苦與悔恨的哀傷。沒有聲音,沒有言語,沒有表情,沒有動作……隻有一種猶若實質一般的情感氣息。他們甚至清楚的感受著裏麵所包含的那複雜的感情,心情,隨之而變得壓抑,甚至窒息。

這是多麽濃鬱的情感,才可以釋放出如此的氣質……

沒有一個人說話,即使是原本等著看好戲的秦河等人也怔在了那裏,無法開口去打破這因為一個人而忽然而至的氛圍。這究竟是怎樣的一個男子,究竟經曆過什麽,感情又深刻到什麽程度,才能在默然間,把情感釋放到這種程度……

叮……

葉天邪的手指終於動了,長久的安靜之後所響起的第一個音符仿佛不是響起在耳邊,而是在他們的心間響起,並快速蔓延至全身的每一處神經,挑動著他們所有的情感。

從簡單的音符,逐漸匯成流暢的琴音,從葉天邪的指尖傾瀉而出,緩緩的滲透至他們的耳中,心中……

鳳兮鳳兮歸故鄉,遨遊四海求其皇。時未遇兮無所將,何悟今兮升斯堂!有豔淑女在閨房,室邇人遐毒我腸。何緣交頸為鴛鴦,胡頡頏兮共翱翔!皇兮皇兮從我棲,得托孳尾永為妃。交情通意心和諧,中夜相從知者誰?雙翼俱起翻高飛,無感我思使餘悲。

這是多麽熟悉的一首鋼琴曲,它不但從華夏的漢代便已流傳而下,而就在剛才,它才在他們的耳邊響起過……

正是秦河方才所彈奏的那曲《鳳求凰》。

他並沒有像人們想象的那樣不會彈奏鋼琴,而且還是彈奏的那麽熟練……曲目,竟和秦河完全的等同。

隻是。再次聽到《鳳求凰》,他們之中卻沒有一個人露出不耐,甚至沒有一個人出聲,他們怔怔的看著葉天邪,一些女性,甚至無意識的把手按到了胸口之上,因為那裏有一股濃濃的悲傷在蔓延……

《鳳求凰》是一首示愛之曲,裏麵所包含的情感本是柔婉中帶著熱烈,但是,他們此時從這個曲目中感受到的,卻是濃濃的悲戚。

葉天邪的眼睛閉合,腦中,那每天夜晚都會在夢中徘徊的畫麵浮現在他的心際……今生今世,他隻曾為一個女孩彈過鋼琴,當那個女孩離開了他的身邊,他也再也沒有碰觸過鋼琴。而那架屬於他們的鋼琴,也一直都停放在她們的房間,三年以來,一塵不染……

“天邪,今天我來教你彈鋼琴好不好?鋼琴的音色是最美的,而也隻有鋼琴的聲音最貼近心靈,”

“那個……可不可以不學?”

“不可以!會彈鋼琴不但是技藝,還會賦予人一種優雅的氣質,我的天邪要學會彈鋼琴,才會更招女孩子喜歡的。”

“嘿……我隻要我的仙兒喜歡我就可以了!寶貝仙兒,饒了我吧。”

“可是,我真的很想聽天邪有一天能為我彈奏嘛……天邪,就學鋼琴,其他的樂器都不要學,好不好?好不好嘛……”

“……”

仙兒的撒嬌,是他永遠都無法抗拒的致命武器。

相遇的朦朧、相處的甜蜜,孤單的苦澀……所有你帶給我的回憶,都在我心中沉澱成最美的畫麵,五彩繽紛,如詩如夢。無數次夢回初遇,夢回那同時有我們存在的家,夢回我們一直看過的朝露與夕下。你的容顏,是世間最美麗的風景,你的聲音,是世間最純美的歌聲。即使有一天我老去,也是那麽的渴望能在你的懷抱中,如一個嬰兒般甘甜休憩,訴盡無限……

仙兒,現在的你,究竟在哪裏……

琴音中的悲傷在這一刻濃鬱到了極致,人們的眼中,竟然開始閃動起淚花,隨之,默默的凝成淚珠,從腮邊滑下。他們的視線變得朦朧,眼前的葉天邪已經是模糊一片,被琴聲充盈全部情感的他們甚至已經忘記了他是誰,現在又在哪裏,所有的心,都隨著那心中的琴音而搖擺。那從葉天邪指間流出的深厚而悲涼的節奏讓他們被徹底的感染,心底產生著難以抑製的共鳴。

一個人可以將一段悲傷的鋼琴曲演奏的催人淚下,那是鋼琴中的天才,但,葉天邪那如精靈輕舞的手法,演譯的卻是一首本是柔婉的曲目,卻讓人們內心產生了悲傷的共鳴,這已經不單單是“天才”二字可以形容。

不知不覺間,蘇菲菲眼眸之中已經盈|滿淚點,左破軍和慕容秋水也同樣沉痛的閉合著眼睛,心中壓抑的近乎窒息。他們知道他在想念著誰,知道他的悲傷來自哪裏。三年前的一幕幕再次在腦海中浮現,能將他差點逼成了一個瘋子,又頹廢消沉了很久很久……那會是多麽大的痛苦和內心折磨。而三年以來,內心的痛苦和思念從未消逝,一直默默的壓製在心間……

仙兒,你究竟在哪裏……他們同樣在心裏一遍一遍的呼喚著。

琴音在這一刻稍停,《鳳求凰》在這一刻也彈奏了一半,忽然之間,那原本流露著悲傷的曲調發生了輕微的變化,而就是這輕微的變化,卻讓人心海的哀傷如被一陣狂風席卷一般,快速的消逝著……

達到極致的琴音可以影響人的心情和情感,但,傾聽過無數世界級演奏的他們卻從來不知道,這種對心情和情感的影響竟然可以這麽的劇烈。

悲傷在這一刻,化成了越來越濃鬱的溫暖和溫馨。

所有關於璃仙兒的畫麵被他深藏到了心底,心間,浮現起和蘇菲菲的初遇,還有他們相處的每天,那一點一滴一分一秒……

蘇菲菲……第二個他願意為之彈奏鋼琴的女孩。

她和璃仙兒是兩個完全不同的女孩,如果說璃仙兒是來自天上的仙女,那蘇菲菲,就是人界的公主。但,她的身上卻似有著一種無法言喻的神奇魅力,讓他無法抗拒,當他在不經意間驚覺之時,他才發現,他已經習慣了有她在身邊的生活,若沒有了她……他甚至不敢去想。

不可比擬的身家,為了他,她甘做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女孩,沒有驕縱,沒有懶惰,甚至沒有雇傭或者從家裏帶來任何一個家仆或保姆,而是用自己的雙手去收拾和他的家,照料著他的一切……

她偶爾會有一點點的大小姐脾氣,偶爾還有一點點的霸道,但那時的她卻可愛的讓他賞心悅目,而為了他,她甚至放下了自己的尊嚴,讓自己去原諒他和司徒落雨之間發生的事,甚至願意去接納……那時,盤踞在葉天邪心裏的是一種無法用言語表達的深深感動。

他已決定,無論將來發生什麽,蘇菲菲……他一輩子不會去放手。當初是答應了蘇洛保護她而和她久居一起,那麽,就這樣,保護她一輩子。

和風細雨般的琴聲如甘露一般滋潤著每個人的心間。那溫馨的情感,在舒緩的琴聲中緩緩變的濃烈。

《鳳求凰》,本就是向心儀之人示愛的琴樂,原本的悲傷仿佛不過是一段的錯覺,現在的《鳳求凰》,是一曲隻關乎愛情和浪漫的鋼琴曲。

琴音嫋嫋,醉人的溫暖與柔和之中,伴隨的是永恒不變的決意,人們仿佛看到了一對戀人在清風中擁吻,仿佛聽到一個男子用他最堅定的語言,向女子陳述著那山盟海誓和永恒的心,以及告訴她,他是多麽的離不開她,多麽的想和她一聲相守……

沉澱悲傷,訴說情思,這是一曲別樣的《鳳求凰》。

“菲菲,生日快樂。”

葉天邪的手依然放在琴鍵之上,但那琴音卻已經不知什麽時候停止,一秒……五秒……十秒,依然那麽的安靜,竟無一人從剛剛的琴聲中回過神來,唯有葉天邪那句帶著暖笑說出的溫馨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