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如此結案

宗正寺又開始忙碌起來,原因不是別的,而是因為一場奇特的案件。

主要就是石焱爵位的問題,本來宗正寺隻要按照規矩解除石焱的伯爵之為,然後就可以交由開封府處理,可是卻遇到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

曾布的侄孫曾藍,乃是其兄曾鞏親孫,因曾布無孫,故而對曾藍視為己出,也導致曾藍有些胡作非為起來,經常有些仗勢欺人,但大家都知他不好惹,故而一直沒出什麽問題。

可是有一日他卻遇到了石焱,竟然無意碰到石焱,但是他也不賠禮道歉,想著揚長而去,但這個石焱本就是名門之後,又有伯爵之位,哪裏能受如此之氣,立刻拉住曾藍要他賠禮。

曾藍平常走在大街上,哪裏能給人賠禮道歉,聞言勃然大怒,立刻著人把這不知好歹的人狠揍了一番。

可是令人意外的是石焱這人竟然力大無窮,竟然就此撲了過去,把曾藍撲倒在地,曾藍帶著的那些爪牙們連忙過去又拽又打,可是曾藍還是被石焱死死壓住。

曾藍這個細皮嫩肉的公子,哪能受得了這個匹夫的這麽大力壓,就在那大街上打起了滾來,他的那些手下們一看頓時覺得糟糕,也參與進去胡亂打個不停。

結果等到把這兩個人拉開後,曾藍和石焱都已經不像人樣了,兩人頭發披散,眼睛冒火,互相對視,曾藍的一幅公子模樣也不見了,大口喊著市井髒言,又命下人們把這石焱狠命地打一頓。

石焱被那些如狼似虎的打手們按在地上狂打,直到開封府的衙役們敢過來後才住手,可憐石焱一個身強體壯的青年被打的不成樣子,而曾藍則一幅不解恨的樣子。

衙役們沒有說什麽,直接把曾大公子和半死的石焱帶回府衙,然後又通知了開封知府何介山和曾布。

曾布一聽到曾藍被打,連茶都未飲就急忙到府衙之中,聽人敘說此事前因後果,不禁又是氣憤曾藍亂惹事,又見到曾藍臉上傷痕心疼不已。

等到把曾藍帶回府中,著汴京最好的大夫過來看病,曾布心裏暗暗決定要好好修理這個不長眼的東西。

何介山見到曾布寒著臉不說話,早就心驚肉跳了,他早就聽聞這個曾公護短,竟然有人打了他最疼愛的侄孫,這簡直是不要命了,他馬上對曾布保證要重重處置這個光天之下膽敢打人的石焱。

可是何介山剛把這事交給府中去辦,就發現一個棘手的問題,這個石焱竟然還是一個伯爵,而且還是石守信的八代嫡孫。

這可把何介山嚇了一跳,他雖然位高權重,三公九卿和他也隻是平位,何懼一個伯爵?然而大宋爵位都是恩賜,除藩王可把王位傳與長子,其餘的都隻能擁有伯爵之位,故而伯位大都姓趙,這個石焱因其祖上是大宋開國元勳石守信,也算一門榮幸至今了,若要給他判罪,必要先把他交給宗正寺發落。

何介山怕出了什麽事,立刻把此事向曾布說起。

曾布也是有些猶豫,本來就是曾藍理虧,若是再冤枉起那個石焱起來也是不好,可是他經不起曾藍又哭又鬧的攻勢,終於狠狠心,自己帶著何介山到宗正寺來借私情了。

這些事情趙臨本是不知道,不過他對曾布頗為了解,深知其為人,曾布不像以前的呂惠卿,他們雖都是昔年王安石一派,可是風格大為不同,呂惠卿對家人要求特別嚴格,稍有出格之事必有嚴罰,而曾布卻對家人太過縱容,小過而不罰,大過而小罰。

不過趙臨不想為難曾布,再怎麽說,曾布也是三朝老臣,如今更是大宋少不了的人,再說石焱又不是趙家的人,他趙臨自然不會拿他當回事。

可是就在這時,石焱死了。

他本是一個無關緊要之人,可在這個節骨眼上,卻不得不讓人懷疑他是被曾藍打死的,而他的那些舊友們此時竟然連在一起告起來了曾藍,開封知府何介山立刻退居幕後,把事情交給主管刑獄的判開封府府事處理。

這個也算是一個響當當的官員名叫李閱,字子閱,一直都是跟在何介山後麵混著的,接到這個案子他不得不開堂審理,結果那些石焱的好友們都是一口咬定石焱是被曾藍打死的,他坐在堂上聽著這下麵的士子們各個口若懸河,頓時目瞪口呆。

還是曾布聽聞此事,立刻敢來,以他的身份,並且以口舌之辯竟然使得這些人們都退了下去,但是要求把石焱屍體運走準備葬掉。

這個曾布自然是答應,他又慷慨拿出五貫錢用來安葬石焱,算是平息了這些人心中怒火。

本來此事就這樣過去了,可是偏偏石焱的屍體在當晚被鞭屍,看起來慘不忍睹,他的那些好友們一下子覺得受到了莫大欺騙,立刻分頭行動,上告開封府、刑部以及所有可以用到的渠道,使得開封大小官員都知道曾布侄孫曾藍打死了一個伯爵,如此不算,竟然又去鞭屍。

曾布心中叫糟,此事鬧開後,真不知道如何是好,他現在也顧不得訓斥曾藍了,隻是連忙趕往禦史台和諫院,敘一敘舊情,不要小看這種做法,當年包拯將要被貶,連夜去訪幾十禦史台官員,結果第二日整個禦史台上表保住了包拯,朝政輿論,多掌控於斯。

第二日早朝,果然有人以此事參起了曾布,皇帝也有些惱怒起來,連連喝問此事,曾布急忙下跪請求罷官歸田,這倒讓皇帝有了一點猶豫。

宰相章淳會錯了意,以為那些人醉翁之意不在酒,明裏想鬥倒曾布,實際上是向著他章淳來的,他立刻進言上聽,從曾布在神宗時的大功說起,又說起元佑時曾布被貶,朗朗千言,朝廷之中莫不有些佩服起曾布來了。

這時候皇帝心中更是不忍,剛好禦史台官員這時也上表保曾布,於是就在早朝之中,罰掉曾布兩月之俸,算作懲罰。

然而對於曾藍的處罰就極為嚴厲了,按照大宋律法打死人是要判死的,何況鞭屍這種讓人不齒之舉,皇帝直接大手一揮,曾藍就被關進了死牢。

此案重新審理,由何介山負責,皇帝要求嚴查此事,他也不敢怠慢,每日都開堂審理此案,結果還真查出了一些東西。

石焱竟然是明教的信徒。

他已經聽聞端王之案即將結案了,張慶上奏說是行刺簡王二賊乃明教之人,他正好借此機會把石焱往宗正寺一推,說石焱也是明教逆賊。

石焱的屍體已經發臭了,張慶本來已經準備用死牢之人充數,此時何介山送來這個已經死掉的人,也算湊巧他是明教之人,於是兩案合為一案,一同結案。

王賢捂著鼻子從石焱的旁邊經過,他在睿王府中已經知道此事,這時看一看石焱,心中突然有種可悲之情,像石焱這樣的人,死了都不得安寧,死後還有可能被扣著大帽子,永世不得翻身。

端王此案已經了結,他剛出牢房,立刻被趙佶派人接過去,一同去的還有劉居安,幾人再次相見,皆是有種輕鬆之感。

趙佶從頭到尾都沒上過堂,隻是被關在一個大院子裏,雖然有太後派過去的太監和宮女陪著,但每日被關的鬱鬱之情始終不得宣泄,此時自然心情大好,對著王賢大笑道:“我就知一切甚好,我就知一切甚好!”

他擺了宴,就和王賢、劉居安敞開心胸飲酒起來。

王賢手中拿著銀杯,看著帶著笑容的趙佶和劉居安,心裏突然發冷。

這件事情遠沒有結束,那兩個白衣人沒有找到,他們的幕後也不知是何人,謀害趙佶又所為何事,這些問題全都沒有答案。

他隱隱約約地感到這事可能還會繼續,除非找到那個幕後之人。

趙佶見到王賢拿著杯子卻不飲,大笑道:“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王兄,為何持杯不飲?”

王賢一笑,看了看趙佶道:“趙兄,此時已經很晚,在下經過此牢獄之災,也有一月不曾歸家,家中父母甚為掛念,所以……”

趙佶點點頭道:“也罷,你念家心切,這是人之常情,何況家中尚有高堂,我就著人送你回去,不過,杯中之物可要飲淨!”

劉居安嗬嗬笑道:“王公子尚喝的慣此酒不?小口輕酢,莫若一飲而盡幹脆。”

王賢一愣,隨即笑了笑,拿起杯子一口喝幹,這酒入腹中便是火辣辣的,一下子漲紅了他的臉,他向趙佶拱了拱手道:“趙兄,在下便返家了,後會有期。”

趙佶笑著點頭道:“此是自然,以後定有機會,我去尋你便是。”

他立刻叫下人準備好馬車,親自把王賢扶進去才對車夫道:“莫要出了什麽事。”

車夫自然是滿口保證,一提馬索,就拉著半醉的王賢走了出去,沿著新城門向南而行,在夜幕之中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