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眼光。”邪月挑了挑大拇指,“這玩意名喚‘清府仙楊’,一品第一階的妖木,級別隻相當於煉氣一重修士,貌似很菜,但實際上它的天賦法術是極其罕見的宇字頭法術‘芥子迷藏’,能夠吞噬周邊的空間,形成一方獨屬於自己的迷你小世界!”

“就它,也能吞噬周邊的空間?”

常凱申重新掉過目光,很結實的打量了一下這棵‘清府仙楊’。上下四方曰宇,修真者要到金丹期才有資格學習和使用‘袖裏乾坤’這類的宇字頭的空間法術,這個看著不入流的妖樹,沒想到也有這麽拽的能耐!

“這就叫術業有專攻,你不要從戰鬥力角度去衡量‘清府仙楊’的價值,打打殺殺不是它的強項,它的厲害之處在於每生長一年樹齡就能吞噬周邊一裏方圓的空間。現在假使將它一劍砍殺,嘿嘿,咱倆眼前立馬就能憑添好大一片土地呢。”邪月繞著樹根,先往左邊轉了三圈,又往右轉了三圈,然後用雙手拍打樹幹,大喊兩聲開門,整個人一下從原地消失的無影無蹤。

常凱申也跟著照貓畫虎,轉圈,拍樹,喊開門,霎時間,耳邊傳來一聲呼喇喇的巨響,‘清府仙楊’、小溪和雨林登時全都不見,一條充滿熱情、人頭湧動的青石街衢在眼前豁然開朗,放眼望去,柳蔭深處隱隱可見鱗次櫛比的飛簷翹角和呢喃低飛的燕子,空氣中氤氳著一股綺羅脂粉的醉人甜香。

常凱申回頭,身後有一堵石頭屏風,上麵刻著三個擘窠大字:‘歡喜坊’。

邪月叼著一根草莖,得意洋洋的把半邊身子倚靠在石屏風上。

“我們摩訶無量宮共有二十四個坊市,‘歡喜坊’隻是其中的一個。”一到這裏,月姐姐整個人都煥發出了無與倫比的自信:“不過老娘可以向你保證,‘歡喜坊’絕對是本門二十四家坊市中最爽的那一個。”

狀元郎很快就明白他為什麽會那麽說了。

越是往坊市裏麵走,街衢兩邊的亭台樓閣幾乎家家都在傳出淺吟低唱的靡靡之音和動人心旌的銀鈴嬌笑。倚欄賣笑的不光隻是女子,狀元郎甚至還看見了不少男子漢大丈夫的身影。最讓他受不了的是,這些窯姐相公竟然不是凡人,全他奶奶的是修士。

“看花眼了吧?”邪月哈哈大笑:“‘歡喜坊’可是我們小佛洲修真界最有名的溫柔鄉,那些擅長房中媚術、合籍雙修的修士基本都雲集在這裏了。”

“有沒有搞錯?修真者的自尊呢?”

“就知道你要大驚小怪。”邪月對此很不以為然:“這跟修士的自尊有個毛的關係。我們佛家六度,首以布施為先,‘肉身布施’也是從煩惱的此岸超度到覺悟的彼岸的大乘之法。至於那些外道修士,到這兒來玩的就是有為有作,采陰補陽,攀弓踏弩,摩臍過氣,用方炮製,燒茅打鼎,進紅鉛、煉秋石、並服婦乳之類的‘動門之道’。”

“冠冕堂皇的廢話就表拿來跟我顯擺了,說那麽好聽做什麽,不就是做婊子嗎?”

“為了能找到破檻的靈感,遊戲風塵一下打什麽緊。你現在當然可以站著說話腰不疼,但是等你今後見識到了瓶頸的厲害,沒準你一樣會拋下高貴冷豔,乖乖跑到這兒來掛牌子。”月姐姐仿佛尼采附體,道出一句特有哲學意味的話:“——修真是什麽?修真就是賣**!”

“操!”常凱申正打算加以駁斥,眼角餘光忽然瞄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宗珩這家夥居然不在‘火浣室’好好工作,跑到‘歡喜坊’練攤來了。

在這兒擺攤叫賣的一般都是散修、野修,這些苦逼沒有穩定的經濟來源,今天在東山打隻妖鳥,明天去西山挖棵靈芝,都得送到坊市來兌換成自己急需的物資。這裏充斥著很多大白馬換成磨刀石,或者一根別針換別墅的傳奇故事,讓很多剛剛入行又囊中羞澀的修士趨之如騖,但隻要真正有點理智的人,都知道這種地攤上哪有什麽無人問津的天才地寶等著你來慧眼識青。

狀元郎給邪月打了個眼色,徑自走到了宗珩的攤位前。

多聞天王穿著一身月白的道袍,瞑目盤坐在地,一副世外高人的腔調。他的身旁樹著一個穿著牛皮甲胄的稻草人,甲身螢光閃閃的星辰斑點,浮凸著一層水銀也似的波紋禁製,不時變幻組成四個文字:‘修繕法器’。

這個活廣告實在太顯眼了,好幾個路過的修士都停下了腳步,嘖嘖稱奇的圍著那件墮羅犀皮製成的甲胄評頭論足。隻是宗珩的果位太低,麵相也嫩的太為過分了點兒,這些修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還是有些將信將疑。

“道友,你看我這柄符劍是否還有修繕完好的可能?”有個清臒如鬆的道人從百寶錦囊裏拍出了一柄鈍圓無鋒、黯淡無光的桃木小劍,帶著幾分試探的神色望住了宗珩。

宗珩眼皮也不抬,接過桃木劍順著劍脊一抹,隨口報出一個數字:“一百靈砂。”

“沒問題,我這柄九陽符劍可是花了一千靈砂買來的。”

宗珩仌指如劍,指尖凝出一點星光般耀眼的真元,在劍鍔上端劃出一條短短的橫線,桃木劍就跟變戲法似的浮現出一層蒙蒙的紅色寶光。宗珩將真元一透,桃木劍吐出火焰,立時間化成一柄三尺多長、烈炎繚繞的神兵利器。

“承惠一百靈砂。”

“你就畫了一條線罷了,也值一百靈砂?”清臒道人喜孜孜的臉色一下垮了半拉。

“畫一條線值一粒靈砂,知道在哪兒畫線值九十九粒靈砂。”宗珩不耐煩的搓了搓手指,示意他趕緊掏錢。

清臒道人隻得乖乖數出一百靈砂,氣哼哼的換回了桃木劍。

在旁邊看熱鬧的修士們見識到了宗珩的能耐,紛紛開口詢問犀皮甲胄的價格。

“這是用墮羅犀皮所製的劄甲,我又在上麵開光了十三重水簾禁製,賣一千三百靈砂不為過吧?”宗珩用劍尖在甲胄上麵戳了一下,中劍之處的毛孔旋即噴發一股接一股的迷你噴泉,將劍尖硬邦邦的崩開。

幾個顧客滿臉肉痛的討價還價,最後一個背著九環大刀的彪形壯漢出價最高,用一捆黃澄澄的獸毛和一疋薄如蟬翼的‘鮫綃龍紗’換走了犀皮甲。

“我曰……”邪月在一旁看的眼睛都抽筋了:“這個賺錢速度也太厲害了吧?有手藝的就是比我們賣死力氣的強啊。”

看到狀元郎跟土匪一樣,劈手從白衣少年手裏搶過剛剛的收獲,月姐姐嚇了一大跳,趕緊上來勸阻:“法克油你想死麽?坊市你也敢動手硬搶別人東西!”

“沒事。”白衣美少年掀起眼皮子,懶懶地打量了邪月一眼,這貨的偉岸英姿和嗲到骨頭裏的嗓子沒法不讓人矚目。

“這東西是什麽?”狀元郎將那捆金針獸毛握在手裏掂了掂,從上麵感覺出了與靈砂一樣純淨通透的靈氣。

“這是‘金毛犼’的項毛,作用跟靈砂一樣,一毛便可補充一轉真元。不過‘金毛犼’隻有野外才有,沒法跟摩羯魚一樣養殖。”

“你今天賺海了吧?”常桑在黃泉界把所有墮羅犀的屍體分給宗珩的時候,可沒想過,好基友轉過頭就能用這些屍體大肆斂財。

“不多,你們來的時候我也是剛剛才開張。”

“你看見我到坊市來了?”

“廢話!自打你一出現,街上有幾雙眼睛沒注意到你這個大帥哥。”

邪月愣住了,看看常凱申,又看看白衣美少年:“原來你們倆認識?”當他知道這兩位是一榜同年的師兄弟時,整個人都傻了。法明加入‘火浣室’才兩天,就能跑到坊市上來幫別人修繕法器了?到底是法字輩菜鳥太能幹,還是我們摩訶無量宮其他字輩太蠢蛋?

聽說兩位魚頭是到坊市來喝花酒的,宗珩先是鄙視,然後說算我一份。

於是邪月領著倆熊孩子進了‘三江閣’。

這個青樓是邪月的老根據地,熟門熟路的在二樓開了個雅間,先點了一堆酒水食物,還沒來得及叫條子,從三樓上又下來一個很熟悉的身影。

祈典還是那麽的臭屁,一臉的洋洋得意和睥睨天下。

“也是你們的師兄弟?”邪月發現兩位法字輩目光壓了過去,試探著問。

得到肯定的答複之後,月姐姐氣壞了,“你們法字輩怎麽個個都闊的不行!昨晚上就是這個混蛋叫了七個妞陪他過夜,奶奶地連我一個相好都被他拿靈砂砸跑了!”

祈典這時候也發現了兩位沙煲兄弟,滿麵春風的晃了過來,一腳踩在精致的圓凳上,拿鼻孔看人,拽了吧唧的抖腿。

“你昨晚上是在這裏過的夜?”大師兄忍不住問他:“還叫了七個馬子滾床單?”

“我的洞府跟法明一樣,已經賣掉了,不到這兒來過夜到哪兒去過夜?”祈典翻了翻大眼珠子:“既然到了這兒,當然得叫妞陪床啊!猜猜我昨晚掙了多少真元?”

“多少?”

“一千四百五十二轉真元!”祈典得意的報出了自己的戰績——‘房中采戰’是一個不折不扣的零和遊戲,必然有一方是贏家有一方是輸家,隻輸掉真元還算好的,最慘的是像邪月這樣輸掉元貞,從而萬劫不複。

常凱申瞠目結舌,那笛根骨資質號稱法字輩第一,一夜也不過隻修煉了兩百八十三轉真元,祈典竟然用采補術一下超出了那笛將近十倍!

“你什麽時候學的欲樂雙修之法?這水平也太強了吧?”月姐姐徹底懵了,房中采戰可是火裏栽蓮、轉毒成智、針尖上翻跟頭的大乘法門,摩訶無量宮根本就不會向煉氣一重的小蝦米,傳授這門男女合氣、乘元補陰的技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