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一語成讖

暖玉在銅鏡前換好外裳,轉身看著芷香。

聲音十分鄭重的道。“二哥救了我,我不能恩將仇報。祠堂我是一定要去的。你可以向祖母告發我……”“奴婢怎麽敢?”“既然不敢,便聽命行事,多準備些吃食,我一會悄悄拿去給二哥。放心,我知道條小路,很快回來,你不說,我不說,沒人會知道的。”

芷香多端了一碗清粥,一碟包子往回走時。心中疑惑……她是被‘威脅’了嗎?

暖玉用過早飯,又等衛老夫人來看過她,這才翻身下地,一旁芷香眼巴巴的遞上一個食盒。“奴婢陪小姐一起去吧。”暖玉搖頭,和衛宸的獨處時間十分難得,她可不想多個攪局的。

“那奴婢能做些什麽?小姐可不能拋下奴婢啊。”芷香想了又想,覺得自己快失去主子歡心了。若是繼續下去,她隻能被打發出府了。雖然暖玉行事越發的奇怪起來,可那是她自從進府便服侍的小姐。

“你啊。替我……看家吧。”芷香揚起小臉,一臉渴望的看向暖玉。然後便得到了一個看家的工作。

見芷香一臉氣餒神情,暖玉隻得安慰她說,服侍人的工作壓根不分貴賤。看家護院乃是檢驗一個丫頭是否勝任的最終標準……芷香這才明白,原來守住後方,是製勝法寶,後方若失守,自家小姐也會跟著暴露。芷香鄭重點頭,保證一定守好院子,等待暖玉‘凱旋而歸’至於所為凱旋,自然是溜進祠堂投喂,然後再平安無事的回來。中途若是身份暴露,或者被人發現,都算‘戰敗’。於是暖玉便在芷香鼓勵的目光中,提了食盒出了門。

便是白天,衛家祠堂也是人跡罕至。對於暖玉再次順利溜進來。

衛宸已經懶得開口奚落了。

他如今一沒力所,二身上帶傷,動一下都覺得全身像有刀子在割。對於昨夜的事,他實在沒什麽能解釋的。說自己夢裏,把暖玉當成了救星,甚至衛宸覺得,如果沒有暖玉,他便會跟了那聲音而去了。那是……是母親呼喚他的聲音。

那代表什麽結果可想而知。

所以,暖玉昨夜求了他的命。

他衛宸的命雖然不值錢,可衛暖玉卻十分金貴。她一個嫡出被嬌養的小姐,何必屈尊降貴做出那種伺候人的事。何況她還那麽小,怎麽有本事救活他。想了一個時間,衛宸心中那股戾氣漸漸散去,更多的是彷徨。

“二哥,吃飯吧,還熱著呢。”暖玉打開食盒,端出甜粥和幾味小菜。

幾乎在鬼門關前轉了一圈的衛宸,對於活命似乎有了種執念,他覺得自己不能死。他又沒做錯事,便是一定要死一個,死的也不該是他。

他被大哥陷害,被祖母誤解,被親人漠視……做錯事的都是別人,憑什麽受懲罰的該是他。

至於衛老夫人打了他,衛宸並不那麽記恨。畢竟他傷了暖玉是真。眼見著一雙小手捧著白玉碗遞向他。衛宸沒有伸手,他隻是怔怔看向暖玉,確切的說是暖玉的額頭。

那裏,紗布包的十分顯眼。衛宸覺得有些刺目。

“二哥。”暖玉不解的再次開口喚衛宸。衛宸眨了眨眼睛,隨後少年有些狼狽的轉開了目光。“疼嗎?”

暖玉先是不解,隨便會意過來。

原來二哥在關心她,暖玉心裏別提多開心了。她用力晃了晃小腦袋。“不疼,一點都不疼。”當初之所以昏厥過去,暖玉事後,並不是傷有多重,更多的怕是因為憂心,她生怕自己的努力毀於一旦。所以急火攻心,反倒連累衛宸挨了打。

如果她那時候醒著,求一求祖母,或許衛宸傷的不會這麽重。

見暖玉一個勁的晃腦袋,衛宸目光不由得閃了閃。

隨後他不再開口,隻接過暖玉手中的甜粥,狼吞虎咽的喝著。對於暖玉甜粥配小菜的吃法,已經不想吐槽了。味道,真怪……像,像衛暖玉。衛暖玉,真是個怪丫頭。

暖玉蹲在衛宸身前,一臉的滿足。

二哥模樣生的好俊俏……二哥吃飯的樣子很耐看……二哥瞪她的眼神好嚇人,可如今嚇不到她……二哥的睫毛好長……二哥便是傷了病了,氣勢也很強。

原來,上一世她沒仔細看過的衛宸。

其實是個俊後生呢。

填飽了肚子,衛宸緩緩吐出一口濁氣來。這時候他才確切的感覺自己不會死了……

對於救命恩人?

看著麵前傻叮嗬看著自己的暖玉,衛宸悄悄把救命恩人那幾個字咽回了肚裏。他是真的不敢相信,麵前這麽個傻樂的小丫頭,昨夜竟然那麽厲害。

想到昨夜,不由得想起把暖玉抱在懷裏的感覺。

暖的,軟的,還泛著股甜香……小小的一團,縮在他懷裏。明明以前是極厭惡她的。可那一刻,他心裏甚至模糊的想著,便是死,懷裏抱著暖玉,其實也不算孤單。這想法如今想來,真的傻到極限了。是不是和衛暖玉接觸多了,被她傳染癡傻這個病症了?衛宸想到此,眉頭幾乎擰成了個川字。

對於衛宸臉上多變的神情,暖玉隻當沒有看到。

小小年紀,便這麽喜歡胡思亂想,難怪將來被人罵‘怪叔叔’呢。想到那首衛宸能止小兒夜啼的童謠,暖玉臉上的笑更甜了。不知道有了她陪伴的衛宸,將來是不是名聲能善良一些。止小兒夜啼什麽的,實在太凶殘了。“傻樂什麽?本來模樣就夠蠢的了。”衛宸輕斥。

“我一個姑娘家,蠢些便蠢些,隻要二哥聰明就夠了。”

衛宸小臉繃著,險些因為暖玉這一句話而破功……這什麽邏輯。“二哥這麽聰明,將來一定能當個大官。到時候誰敢欺負我,二哥替我出手欺負回去便是。”

衛宸:“……”他心中第一次升起一種無話可應的感覺。

沉默半晌,他才開口。“……也許,將來把你欺負最慘的那個就是我了。”這話,不幸……一語成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