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同甘共苦

好在他還記著自己的身份,衛家不招人喜歡的庶子,而門邊那個丫頭,雖不招他喜歡,卻是被衛老夫人捧在手心裏的。

衛老夫人喚她‘嬌嬌兒’。

衛宸轉頭,眼睛釘在祖宗牌位上,不再理會暖玉。

暖玉從門縫裏擠進來,整個祠堂隻有一盞長明燈,燈光影影綽綽的,根本照不清東西,所以在暖玉看來,整個祠堂似乎都籠罩著一層黑色的霧氣,而唯一的光亮,便是衛宸。

她期期艾艾的挪到衛宸身邊,用小手去扯衛宸的衣袖。“二哥。”衛宸不想理會她,這丫頭從小到大,性子最是頑劣。小小年紀,便以欺人為樂。暖玉抬頭看了一眼那些黑漆漆的牌位,又扯了扯衛宸的袖子。“二哥,我有點害怕。”

衛宸側身瞪她。“你來做什麽?”語氣實在稱不上好。

“我想陪著二哥。”

衛宸覺得挺好笑的,陪他?陪他做什麽?一起跪祖宗牌位?他們什麽時候真的成了兄妹了?“衛暖玉,你又打什麽鬼主意?”與其相信暖玉真心陪他受過,衛宸還是相信暖玉又想到了什麽新的整人招數,正要施展在他身上。“沒有鬼主意,我就是覺得二哥不該受罰。我又不敢和祖母說,隻能來陪二哥。”

身邊的小丫頭個頭很小,站起身來,還不及他的前胸。

這樣跪坐成一團縮在他身邊,小小一團,顯得十分嬌弱。像朵剛吐露枝芽的小苗兒,嫩的似乎能掐出一汪水來。

冷夜,陰雲,這裏是黑漆漆的祠堂。

衛宸心中那隱忍的戾氣不由得蠢蠢欲動。他若真的掐死她,怕是都沒人能聽到她的呼救。誰的心裏都藏著一個魔鬼,衛宸心中的魔鬼更是霸道,他有些控製不住雙手。身邊的小丫頭沒有發現丁點異狀,自顧自的搗鼓著什麽。就在衛宸抬手即將轄製她時。突然間,暖玉將一包東西捧到衛宸麵前。

用油紙包著,散發著香氣。

勾得一整天滴米未進的衛宸瞬間感覺饑餓難忍。要說餓肚子這種事,他隔三差五便要受一回。他不受*寵*,連帶著灶上婆子對他這個二少爺也是敷衍了事。“二哥,餓了吧,快吃。”暖玉不由分說把點心塞到衛宸的懷裏。衛宸蹙著眉,望著懷裏散發著香氣的點心。“衛暖玉,你到底打的什麽主意?想要讓我感激你?”

都說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若想化冰,自然也得循序漸進。暖玉並不介意衛宸的冷言冷語。“這是我從灶上偷來的,二哥快吃。”

衛宸再如何心狠手辣。也不過是個十二歲的孩子。

餓了一天的情況下,顯然填飽肚子更重要。他不過猶豫片刻,便打開了油紙,拿起點心狼吞虎咽起來。

幾塊點心下肚,他終於覺得自己不會死了。這才分心去看暖玉。小姑娘眨著眼睛,靠在他身上,見他看來,眯著眼睛甜甜一笑。

衛宸突然間覺得小姑娘也並非他以為的那般麵目可憎。

“我吃飽了,你快回去吧。”什麽叫過河拆橋,衛宸便是了。填飽了肚子,他立時開口趕人。暖玉怎麽會走?“我要留下陪二哥。”

“陪我做什麽?一起跪祖宗牌位?你又沒做錯事。”衛宸冷冷的道。

“二哥也沒做錯事啊。”

衛宸終於撥冗看向暖玉。隨後聲音譏諷的道:“你難道不知道,我偷了大少爺的玉佩,才被罰在這裏跪祖宗悔過嗎?”“玉佩又不是二哥偷的。”暖玉輕描淡寫的說完,突然間,她小小身子被衛宸拉到近前。“你怎麽知道不是我偷的?”

暖玉心道,以你那做事隱匿周全的性子,怎麽會做這種會將自己暴露的蠢事。

便是要偷,也一定計劃周全,萬保自己不會敗露。這麽明顯的栽贓手段,比起心機來,自己那大哥顯然不及眼前這位。“我更相信二哥啊。”暖玉這話十足天真,可聽在衛宸耳中卻有了不同的意思。

遠近親疏立現。

他是真的沒想到暖玉竟然能說出這樣的話。她竟然信他勝過相信衛瑞。衛瑞是衛家長子,衛暖玉嫡親的兄長。此時衛宸看暖玉的眼神,明顯帶了幾分深意。

“暖玉,時間不早了,你該回去了,小心芷香找不到你,鬧得滿院皆知。”

“芷香睡的可香了,才不會半夜起來找我。我來時隻想著給二哥送好吃的,現在不敢自己回去。二哥……”暖玉一邊說,一邊秀氣的打了個嗬欠。然後不顧衛宸再次冷下臉的俊臉,自顧自靠在衛宸身上,不過幾息功夫便安然睡去。衛宸恨不得立時把她扔出祠堂。他一人本就挨餓受凍,再多個衛暖玉,他狠狠瞪她,因無旁人在,也不遮攔眼中的狠意,可是最終,他卻輕手輕腳的把暖玉攬進懷裏,似是怕真的凍壞了小丫頭,還把外袍脫下蓋在暖玉身上。小丫頭睡的倒是香甜,許是覺出冷意來,竟然還往他懷裏偎了偎,衛宸攬著暖玉的手臂有些僵硬,他很不習慣懷裏這個小小的,軟軟的身子。

口中依舊綿延著點心的香甜味道,鼻端似乎也有淡香縈繞。小少年瞪了暖玉半晌,終是再次緊了緊手臂。把小丫頭整個包在自己懷裏。

無邊的黑暗,一室的清冷,似乎那對依偎著取暖的兄妹成了這世間的唯一。

這一*夜,衛宸靠坐在牆邊,懷裏抱著暖玉,還要時不時替暖玉拉拉下滑的袍子,而他僅著單衣,雖是初秋,祠堂裏卻冷的刺骨。這時他便有種將懷裏的小丫頭丟出去的衝動,他一人本就難熬,如今再多個累贅。

這般想了三五次,可他還是任由暖玉在他懷裏安穩的睡著。

他雖然依舊不喜衛暖玉,可不得不承認,其實把小丫頭抱在懷裏,並沒有厭惡的感覺,相反的,兩人挨的近,二人相貼之處,是他身上唯一溫暖之處。

第二天衛宸早早叫醒暖玉,讓她快些回房,若是被旁人發現,再給他安個拐帶幼妹的罪名,恐怕便不是跪三天祠堂能了事的了。暖玉自然知道輕重,承諾今晚還來給衛宸送點心,便一溜小跑的出了祠堂。衛宸也將外袍穿上,再次規矩的跪在祖宗牌位前。

時間尚早,暖玉躲躲藏藏進了院子,待她身著褻衣躺下時,院中灑水婆子才有了動靜。

等婆子做完掃塵的工作,芷香才會喚她起身。

想著衛宸,想著祠堂,想著昨晚那一*夜自己在衛宸心目中的印象,是不是能稍稍改觀,錦瑜迷迷糊糊的睡去。這一天,衛老夫人發現暖玉總在走神,便是連喜歡吃的點心擺在眼前,她也不像以往那般眉開眼笑。“誰惹了我家嬌嬌兒?怎麽連吃點心的胃口都沒有了。”

衛老夫人連問了兩次,暖玉才望向衛老夫人,然後小臉帶著疑惑的開口。“祖母,二哥真的偷了大哥的玉佩嗎?”聽暖玉提起衛宸來,衛老夫人有些不喜,可見小孫女一臉迷茫,耐著性子回道。“自然,玉佩是在衛宸衣袖裏發現的,他還沒來得及藏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