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五十一章 一償宿願
他的眼前，倒影出幼時的一幕。
他母親生下他便撒手人寰了。他父親是莊子裏有名的無賴。平日裏對妻子非打即罵，可妻子畢竟能操持家事，能給他做飯填飽肚子。
突然間，妻子沒了。
對於他這個剛落地的兒子，他恨極。
若不是長姐偷偷把他藏到了草垛裏，他的父親險些溺死了他。
他那個無賴父親把長姐打的半死。
後來許是覺得有個兒子，好歹能給他養老，還勉強壓抑著要弄死他的欲*望。可對年幼的他，卻是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傷筋動骨是常有的事，他的長姐每天以淚洗麵，每次父親回來，都讓他躲進櫃子裏。
父親尋不到他，便會拿長姐出氣。
長姐到了十五歲……
他父親打起了長姐的主意。
那時候，他五歲。
他永遠記得長姐拉著他的手，跑得上氣不接下氣……
“先生，先生。”聲音由遠及近，薄淵眨了眨眼睛。“……先生。小衛府到了。”薄淵低頭，看著自己腰側已經沒入身子裏的箭。他穿了墨色長衫，所以護衛並沒發現他已中箭。薄淵怔了怔，這時候，小衛府的大門緩緩開啟。
薄淵回身看了看跟來的護衛，發現完好的隻有五六個人了。
一路上，竟然折損了近九成人馬。
他拜別恩師前，他的恩師曾替他占卜了一卦。說他幼時清貧，卻是個有後福的，餘生是個富貴命格。隻是，其間有一次大災。若是能順利闖過，便可後福無憂，若是不能……“衛宸。”薄淵喚道。
“薄公子。”衛宸一身月白的袍子，在夜色下顯得十分冷漠。
衛宸身邊，是手執長槍的楚文靖。
楚小將軍看到時薄淵，一臉的嫌棄。“便是你，帶人要來逮我的女兒？”
薄淵其實感覺不出太多的痛意，也許是曾經有過比這還痛的感覺，他隻是覺得腦子輕飄飄的，仿佛自己隨時會飛出這個身子。“小將軍誤會了，我隻是奉太子之命，將小世子接到太子府，以護其安全。”
“少跟本將軍假惺惺的。齊天治什麽人品，以為本將軍不知道？你即是他的人，想來人品也是別無二致的。不過你既然不打算帶走我女兒，那我便不和你動手。宸兒，他說的小世子？又是哪個？”
衛宸搖頭。
“女婿不知。怕是有人冤枉小衛府吧。”衛宸輕飄飄的說道。
楚文靖一本正經的點頭。“你們是來接人的？你們聽誰說小衛府關了位世子的？難不成，你們想強行搜尋？可你們隻來了這麽幾個人……怕是，搜不過來吧。”
薄淵怔了怔。
他看向衛宸。
衛宸這招，用的太直白了些。
可有的時候，越是直白，反而越有用。
薄淵明白，他中計了。衛宸早已將他的所想所為猜了個十成。
一路上的冷箭，也必和衛宸脫不得幹係。可他卻沒有證據。他說小衛府沒有齊彥，小衛府中必定不會有齊彥……難道衛宸早先便將齊彥送出了城？
京城雖被圍，可對方似乎急著救流民，並無攻城之意，所以每天出城的人，雖然嚴加盤查，也並不限製出城人數。要想送了個孩子，倒也不是不可能。
薄淵一直以為衛宸將齊彥留在小衛府，是一種保命的手段。
齊彥畢竟是世子，齊淩為了兒子，會不惜一切的。
若是叛軍真的攻進京城，衛宸可以把齊彥交給判軍。想來叛軍一定十分樂意拿齊彥來要挾齊淩。齊淩畢竟是淮陽王，能讓淮陽王乖乖束手就擒，在叛軍看來，該是件喜聞樂見之事。所以薄淵隻派人盯著小衛府，提前並沒打齊彥的主意。
若齊淩做亂。
衛宸一早把齊彥送出城，倒是在情理之中了。
薄淵揮了揮手。跟在他身邊的護衛退後。薄淵輕夾馬腹，跨下馬兒向前幾步，離衛宸隻有三步之遙了。“衛宸，你這是自尋死路！”
“薄淵，你走的才是條死路。”衛宸眼睛在薄淵受傷的位置定了定。
然後若無其事的回道。
“你勾結齊淩……犯上作亂。是誅九族的大罪。”薄淵幾乎是一字一頓的說道。
“那也得你有命回去告訴你那太子主子啊……你啊，自己的命都難保啊。姓薄的，你說你何苦呢？我們楚家和你遠日無怨，近日無仇的。你何必要和我們楚家做對。直白告訴你，誰當皇帝，本將軍壓根不在意。隻要他讓本將軍重新上戰場殺場，保家為國。本將軍便尊他為主又如何……你可別說你是為了我們楚家好，將我楚家的女兒交出去，讓叛軍泄恨……為了暖玉，我們楚家上下豁出性命在所不惜。隻要敢打暖玉的主意，我管他是太子還是皇子，哪怕是皇帝，我楚家也不懼……至於宸小子，你可以問一問他有多在意暖玉？”楚小將軍在一旁說著風涼話。
“吾妻如吾命。吾命可舍，吾妻不能拋。”不必薄淵開口。
衛宸已經如是說道。
其妻，如其命。他的命可舍，其妻卻不能舍棄……
薄淵覺得這話簡直就像說出來嘲諷他的。不過一個女人罷了，為了一個女人，竟然說出可以舍命的話來。
當真是，當真是不能想像。
這輩子，他不會為任何人說出舍命的話。便是當初為了保全他，而被人牙子拉走的長姐，他也不會用自己的命去換的。“成王敗寇，衛宸，你我二人爭個長短吧。若這麽不聲不響的去死，我不甘心。”
他中的那隻箭似乎並未淬毒，隻是有痛意一陣陣襲來。
“勝之不武。”
“……我五歲習武，習武的年頭比你的年紀都要大，我若不傷，才真的是勝之不武。亮劍吧……”薄淵翻身下馬。
楚文靖要剛想上前，被衛宸伸手攔住。
“即如此，便如君所願。”
隻有敵人，才是最了解彼此的。這點在衛宸和薄淵身上體現的淋漓盡致。衛宸也不願薄淵便這麽輕意的送了命。
即如此，倒不如拚上一場……
薄淵沒有帶護衛，衛宸也沒讓楚小將軍跟隨。二人去了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