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誕節來臨了,街上裝扮著各種有節日氣氛的彩燈,曾經很不喜歡這樣的氣氛,因為別人在平安夜總是一家團聚,而我卻總是窩在自己的房間裏倒計時節日離開的時間。

父親是在一次執行公務時離開我的,就像是警匪片裏演的那樣,父親殉職了,母親從我一生下來就離開了我。被父親一手帶大的我在接到噩耗的時候,覺得整個天都塌了下來,哭到昏厥……

離開別墅的我,還和F·Y保持著密切的聯係,因為當時從那裏搬走……全是為了澈,大家為了照顧他的情緒,當時都尊重了我的決定。

之後的不久,宮亦哲就給我打來了電話,說澈的情緒已經平靜下來了,叫我有時間過去玩兒。再見到澈的時候,他又仿佛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一樣,換上了花花公子的腔調。涼月也經常以幫他們打掃房間為由叫我回去,雖然不在那裏生活了,但是每次見麵都一如往常。

“今天晚上我們怎麽慶祝?”平安夜,他們理所當然地把我納入了家族成員一起過節,而當我在計劃節日活動時……我就如同空氣般被忽視了,每個人坐在沙發上神態各異,各忙各的事……

真可惡!

“晚上還有通告,平安夜特別活動,小苒如果無聊的話可以一起來錄音棚哦。”宮亦哲放下報紙對我微微一笑,果然在這種尷尬時刻還是你最靠得住。

不過……讓我去錄音棚?我一直都夢想著去看看明星錄歌的樣子!

我不敢相信地睜大眼睛:“我可以去嗎?”

“不想去就算了,又沒人求你去。”涼月果然是最會煞風景的人。

我假裝漫不經心地說:“我才不在乎呢!”

心癢癢了半天的時間,還是敲定主意一起去錄音棚。

錄音棚在聖菲的五樓,褐色的牆壁看起來很高貴典雅。錄音室和等候室隔著一個玻璃,好像是電視上常看到的樣子。我坐在外麵的椅子上正好奇地四處打量,但卻忘了在這種場合一定會遇到歐陽夏。

自從上次涼月為我和歐陽夏吵了一架之後,我就再沒有見過她,不知道過了這麽久她是不是還恨我恨得要死。挎著白色的新款名牌包,腳踩白色的超高跟鞋,她高調地走了進來。不屑地瞥了我一眼後,坐在我身邊,側臉問我:“你在這裏幹什麽?”

我沒有看她,目光直視著錄音棚裏的F·Y:“是哲叫我來的。”

她從鼻子中冷哼了一聲,沒有再理我。

他們是如此耀眼,站在錄音室裏麵和生活中的樣子拉開了距離,我隔著玻璃看著他們,此刻仿佛還原成了一個普通的粉絲。可誰能想到,他們華麗外表下的真實身份呢,我是如此幸運地完全走進了他們的真實生活。

他們出來短暫地休息了一會兒,突然我的手機震動起來。

是澈剛剛低頭擺弄手機的時候發過來的:“錄音之後的五分鍾,在聖菲門口等我。”

我抬頭看向秋羽澈的方向,他已經緘默地回到了錄音室內,波瀾不驚。

他要找我幹什麽?從那天之後我們一直沒有單獨在一起過,這次他要跟我說什麽?

我心裏頓時亂成一團。

“欸?下雪了?”我攤開手掌,細碎的雪花落在我的掌心瞬間融化了。真漂亮,十二月的初雪,我在聖菲門口不停地跺腳轉圈,搓著手。

不知不覺竟然一年過去了,去威尼斯的情景仿佛還在昨天。

突然,一個強大的力量把我從門口拽走了。

涼月?

天哪,澈叫我等他呢!難道叫我放他鴿子?

“涼月!你放開我!我還有事!”

“如果你希望狗仔隊出現的話,你就盡量叫吧。”

我立刻閉嘴,狡黠地四處打量,涼月戴上大衣上的帽子,快步疾走。他抓著我的手很溫暖,讓我冰涼的指尖頓時恢複了知覺。

這是……遊樂場?

帶我來這裏幹什麽?

都這麽晚了,遊樂場就快要關門了吧,現在來這裏幹什麽……

他拉著我的手帶我走到摩天輪下。摩天輪七彩的燈光在夜空中顯得格外夢幻,沒幾秒就轉換一種色彩。

“來。”他帶我走進小小的空間。隨著摩天輪不斷升高,我趴在窗邊看著下麵逐漸縮小的景物,嘴角不禁揚起一抹笑意。

“我租了十圈,到十點半。”他微笑著看我,眼睛似乎比眼前的摩天輪更加美麗。

“聖誕快樂!”我激動地對他說,然後自顧自地傻笑起來,“謝謝……謝謝你們讓我的節日不再寂寞,仿佛有家人陪伴在身邊。”

也許是因為一直太孤獨,現在的F·Y對我來說竟有一種家人的感覺。

在摩天輪達到至高點的時候,他突然啟唇。

“對不起。”

為什麽要對不起?

“有好多對不起,今天想跟你說完。對不起我一開始對你充滿敵意,對不起一度利用你為我做事,對不起……讓你白白受傷……對不起讓你和澈都那麽難過……回頭看看,我好像每件事都有對不起你的理由。”

我望著外麵飄飄揚揚的雪花,用輕鬆的口氣說道:“安啦安啦!反正我也不會一直放在心上!”

可是又怎麽可能沒有放在心上呢,當時因為被欺騙,渾渾噩噩地躲在酒吧裏很久……

“這次任務結束之後,我們可能會被調到威尼斯國際稽查總部,換一個身份重來。”他淡漠地開口,眼如星辰。

威尼斯,我最愛的城市……

“嗯,真好,嗬嗬。”我敷衍道,這意味著我再也見不到他們了嗎?從此這世界上再也沒有F·Y了……心裏一陣絞痛襲來……

也好,就把這一切當成一場夢吧……

他突然直視我的眼睛:“你會一起去威尼斯嗎?”

一起去?我去幹什麽?

“不了,我在這裏生活得挺好的,離完成任務還有一段時間嘛,不要搞得好像馬上要分開一樣!”

他自顧自地苦笑了兩聲,睫毛緩緩垂下,麵頰變得有些憔悴,嘴唇也微微幹裂。

摩天輪外的雪下得零零灑灑,沉默了太久後,尋找話題的我轉過頭問他:“對了,你的生日是什麽時候?”

他微微一怔:“為什麽要問這個?”

“想看看你們離開前,還有沒有機會給你過生日?”

“有機會的……”他微微笑了出來,嘴角泛起一絲甜蜜,“我的生日是平安夜,就是……今天。”

我睜大眼睛差點驚呼出來。

“別驚訝,F·Y的其他人都不知道我的生日。來這裏的一切資料都是偽造的,我隻是個孤兒,並不是什麽財團的大少爺,這隻是總部臨時給我指派的一個身份而已。”

這該死的涼月,也不提早跟我說一聲,我什麽禮物都沒有準備。

“其實我已經得到最好的生日禮物了。”涼月笑了笑,從上摩天輪那一刻,他就對我非常溫柔,有種被宮亦哲附身的感覺。

“是嗎?歐陽夏送了你什麽啊?”我佯裝不在意,將視線投向外麵。

“你想知道?”

涼月其實還是很喜歡妖女吧,記得在拍攝新電視劇的時候,我聽到涼月親口對妖女說過——從你選擇離開我的那一刻起,你就應該知道,你毀了我的全部執著。

是啊,他和歐陽夏才是一對……

“送我一份生日禮物吧。”看到我沉默,他突然用略帶戲謔的口氣說道。

下這麽大的雪,天這麽晚了。加上現在還在摩天輪裏!我到哪兒去弄生日禮物?

“你要什麽,我現在……”我剛轉過身就被他輕輕抱住,他將頭埋在我的臂彎裏,像做了壞事的小孩子一樣,心髒“撲通、撲通”跳個不停,我緊張得無法動彈,任他一直抱著……

時間仿佛在此刻停止,如果這一刻能變成永恒……

他慢慢抬起頭,含住了我的嘴唇。

第二次了……已經第二次了!

——為什麽涼月能吻你而我卻不行?

突然想起秋羽澈的話,我整個心仿佛都在翻騰。為什麽涼月吻我我沒有拒絕……為什麽……

——其實,你喜歡月……是吧。

我閉上眼睛,頭腦一片混亂……

慢慢被放開的我此刻就好像剛喘過一口氣一樣,胸口大幅度地起伏著。

“哎呀!你還真陶醉上了是吧。”他戲謔地看著我,我咬住下唇,臉紅得像要噴出火來。

“那要不再來一個吧。”他說著又要湊近,我一把將他推開。

“好了,到了,我下去了。”這麽曖昧的氣氛,真讓人窒息。我落荒而逃,跑出這個狹小的空間。

路燈把我們的影子拉扯得很長很長。

就這樣,我們一前一後走回了聖菲門口,卻意外地發現秋羽澈站在那裏,我慌忙奔上去,看到我的他,嘴角露出一抹慘淡的微笑。

“你是傻瓜嗎?這麽晚了都不回去!現在外麵很冷啊!”碰到的手冰涼冰涼,像是剛從冰箱裏拿出來一般,真讓人心疼。澈的目光落在涼月身上,極力想隱藏的淚光終於還是順著臉頰流了出來。

他怎麽哭了?!

“澈……”我搓著他的雙手,企圖給他一些溫暖。

“原來是跟月出去了啊,還害得我擔心到現在,打你電話也不接,我真傻……”他自嘲地笑著,抽出手****自己的口袋,一步一步地往前挪著,頭也不回。

下一秒,他倒在雪地上。

“澈!”我跑過去,聲音顫抖地搖晃著他的身子,“呀,澈,你醒醒啊!涼月!涼月!快點,送他去醫院!”

秋羽澈,如果你有事,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我自己。

病房……被白色籠罩的區域讓人不安,我是第二次因為澈,在醫院焦急地等待。

聞訊趕來的宮亦哲一行人全都在走廊裏坐立不安。

“什麽?白血病?!”涼月盯著醫生大吼,穿著白大褂的中年男子無奈地搖頭。

“照這樣下去很危險的,要在最短的時間內做骨髓移植手術。”醫生的聲音在空****的走廊裏回響,我痛苦地閉上眼睛。

“需要什麽樣的骨髓?”秋羽炎急得都快哭了,“我是他的親兄弟,用我的可以嗎?我現在就可以捐獻!”

醫生怔住了:“現在還沒有那麽嚴重,你別擔心,醫院裏還有捐助骨髓庫,我們先去查一查有沒有跟患者匹配的,你們應該早點送過來的,他的病已經拖了很久了,沒有人注意到他的異常嗎?”

大家瞬間沉默了,澈一直在默默承受著這一切。

“無論用多少錢,請一定要救他。”宮亦哲衝上去對醫生說道。

上帝保佑,澈一定要平安無事。

在醫院走廊的盡頭,冥夜捂臉坐在椅子上,當我如同行屍般經過他身邊時,他一把拽住我,把我逼到牆角,我蜷縮著不敢言語。

他此時的眼神冷漠得如同尖冰一般。

“你到底做了什麽,他會突然暈倒,他身體一直很虛弱的!”

聽這語氣,他好像很早就知道他生病了……會不會是因為這個原因,他才會對澈特別關愛。

我抓緊裙角,痛苦地吐出三個字:“對不起……”

是我的錯,是因為我,他才在這樣的冷天裏挨凍。

他惡狠狠地盯著我:“你不要再折磨澈了。”

“砰”的一聲,他一拳打在牆壁上,我的心髒也跟著劇烈地顫抖。

找到無人的角落,我坐在地上抱頭痛哭,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澈,我對不起你……

一連幾天我都堅持在醫院不眠不休地照顧秋羽澈。他看起來依然虛弱,而且情緒很不穩定。有時候他會暴怒地將我遞給他的東西摔在地上,有時候又憂鬱地看著窗外發呆,或者對我冷漠得一聲不吭。

醫生說,如果病人的心情一直都這麽不好的話,手術的成功率會大大降低,即使成功也很容易複發惡化……

我將削好的蘋果遞給他,他沒理我,徑自翻看手中的雜誌。

等到蘋果都染上鏽色,他才驀然抬頭,寶藍色的頭發失去了往日的光澤,就連一向炯炯有神的雙眼也黯淡無光。

“這漫畫的結局,女主角會選擇和誰在一起?”他指著最新連載的漫畫《DearF·Y》問道。

不忍看見他現在的樣子,我低頭小聲道:“還不知道,這是你弟弟畫的故事。”

他若有所思地沉默了,看著窗外洋洋灑灑的雪花,他縮進了被子裏。

“我要睡了,尹熊,你出去吧。”

我輕輕地關上了房門,靠在病房外的白色牆壁上,眼前瞬間掠過了太多畫麵。無法把現在的他和相遇時的他的模樣聯係起來,他已經被折磨得判若兩人了。

心情沉重的我們,終於被一個消息振奮了心情,醫院找到了和澈相匹配的骨髓。宮亦哲立刻辦理手續,準備給澈安排手術。

手術那天,F·Y一行人都集合在醫院,就連歐陽夏都跑來了。

在進手術室的前幾分鍾,花腸子穿著手術服無助地躺在**問我:“尹熊,你說我能存活的幾率是多少呢?剛才聽醫生說要你們做好心理準備。”

“你這個傻瓜。”我握住他冰涼的手,“百分之一千!澈,等手術做完後,我們一定要在一起。”

這是我這段時間深思熟慮後的結果,我一定要讓澈回到原來的模樣,我一定要讓澈幸福。

“嗯。”他淡然地笑了,眼中淚光閃動,“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看著澈被推入了手術室,看著“手術中”的指示燈亮起,我全身無力地癱在椅子上。

我的目光下意識地掃過涼月,他從始至終都抿唇沒有說話。大家焦急地等待著,我們無能為力,隻能各自默默祈禱。

時間一分一秒地度過,我被煎熬得度秒如年,實在忍受不了等待的痛苦。我一個人離開醫院,漫無目的地走在喧囂的馬路上,融入街道的我就像這偌大都市裏一粒渺小的塵埃。我到底何德何能,讓萬眾矚目的他如此傾心?

尹苒,你要懂得感恩。

我雙手合十不停地祈禱,祈禱老天保佑澈,一定讓他平安無事,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去換他的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