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人各有命 阮藝篇

蔡文黎在離開的時候,挽著我的手,表情有些惋惜。

“阮藝,人各有命,你們都要好好照顧自己!”

人各有命!

這句詞語真是成了萬能的良‘藥’,當人想對命運的不公發出掙紮時,它就會跳出來,似乎在指著這一切的問題,都隻是個人的問題,無關公平。

我點了點頭,“知道了,你也是,對了,你什麽時候生?”我看著她那肚子,鼓如皮球,那裏麵正孕育了一條熾熱純真的生命。

蔡文黎慈愛的‘摸’了下肚子,“還有一個月呢,差不多了,真快!”

看著她的肚子,想到湯媛,我有些難過。“是啊,真快!”

“原來你們都打算結婚了,那——現在呢?”蔡文黎看了一眼病房,眉頭微蹙。

在湯媛的事情還沒發生的時候,我和她正滿心歡喜的準確著一切,可誰知,命運讓人如此措手不及。

不遠處的病房‘門’口,宋言坤正站著,他似乎在猶豫著到底進去還是不進去,此前在蔡文黎進去時他並沒有選擇進去,蔡文黎正讓羅霖環著肩頭,他們在等著宋言坤一同離開。

看到宋言坤這麽猶豫,我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頭,他恍若被嚇了一跳,整個人往另一端的空位跳去,我有些莫名覺得刺痛。

他內心大概也是無比煎熬,病房裏,是他曾喜歡的湯媛,也許見了是難過,可是不見卻更加的難過。

誰知道他現在見的湯媛會不會成了今生的最後一次相見呢?

我低頭,不想表現出太過生離死別的感覺,“想進去就進去吧!”

宋言坤看著我,眼角似乎帶了淚‘花’,“阮藝姐,我——”

我點頭阻止他再繼續說下去,“想見的時候就見,見不到了就不要想念!”

宋言坤最後是進去了,不到十分鍾,他再次出來,眼眶有些紅熱,我避免自己與他的眼神觸碰。

“阮藝姐,那我們先回去了!”他一步三回頭,跟在了蔡文黎身後,卻身影漸遠。

那一刻,命運又像一座嶇山,就此隔開了湯媛的所有前塵過往。

“阮藝——”身後傳來微弱的呼喚。

我轉身,看見湯媛有些孱弱的身體正靠在‘門’框邊,眼底有些氤氳,表情是一片難過。

“你怎麽起來了?”我趕忙到她身邊,輕輕扶著她。

湯媛輕輕一陣歎息,雙腳走得有些緩慢,越來越大的肚子,越來越短促的時間,她似乎成了一枚逐漸淹熄的燭火,微弱的散發著光芒與呼吸。

我用力的抓住她的手,這樣好像就可以用力抓住她的生命一樣。

湯媛若有所覺,微微一笑,將手從我的手裏掙脫開了。

“阮藝。”她有些艱難的側著肚子,坐回了‘床’邊。

“怎麽了?”看她費勁的樣子,我趕緊將枕頭墊好,讓她躺回了‘床’裏。

她躺下後深深的吸了幾口氣,今天是我和媽媽來看護,溫裴生原來在清潭的公司有事處理而暫時離開,初夏則去了出版社,據說是有什麽問題要處理,媽媽剛巧回去準備午餐。

湯媛看著我,眼神微壑,“阮藝,你說我是不是一個很不負責任的人?!”

我一凜,“說什麽傻話?你怎麽不負責任了!不會!”

我說得斬釘截鐵,毫不猶豫,可湯媛卻淒慘的笑了笑。

“我就是個不負責任的人,到現在,初夏沒有怨我一句,可我寧願他能埋怨我幾句,我想我現在就不會這麽後悔當初的決定!”

湯媛說著,眼淚跟著流下來,因病而蒼白的臉‘色’此刻因氣脈的‘激’動而微微紅潤。

“你不要想那麽多,會沒事!”我的安慰像扔在棉絮上,沒有半點的說服力。

湯媛輕輕搖了搖頭,“我現在一直會想,孩子生下來了,以後怎麽辦?初夏又該怎麽辦呢?”

“這些你完全不用擔心的!”我抱著她的右手,試圖給她希望與力量。

湯媛卻再也控製不住的大哭起來,我不知道曾經在剛剛得知這一切的湯媛有多深的絕望,但在這一刻,我感覺得出她的心都是灰‘色’的。

我無能為力,更是束手無策。

“湯媛,別哭,你別這樣!”我抱著她的肩頭,有些無助。

我該怎麽化解一些屬於她的悲傷呢?

“阮藝,我能不能請你幫個忙?”湯媛抬頭,看著我,兩眼淚漣,我點了點頭,“你說!”

“我希望,如果我真的走了,你可以幫忙照顧初夏!”

她說著。

我心一緊,“這是一定的,他也是我的弟弟啊!”

湯媛眼淚依然控製不住,“阮藝,原來我一直都不太幸運,上天給了我一個美好的希望,現在卻依然要生生的奪走它,真的好不公平啊!”

她哭得有些難以抑製,我心底難過得要命。

我們都以為我們是幸運的人,是命運格外垂青的人。

原來曾經所有的苦難都會化作一場甘霖,在我們滿是焦土的心上開出一朵‘花’,可是這朵‘花’卻是一朵有毒的‘花’。

吞噬了我們的心,要了湯媛的命。

到底我們是幸運的還是不幸的呢?

“湯媛啊,別這樣說,你依然是幸運的,你有初夏,還有肚子裏的寶寶,知道嗎?”現在的我,似乎隻有這句話了。

說到了寶寶,湯媛崩潰的情緒頹然有些好轉,抬起了身體,看著肚子,變得有些沉默。

“是啊,我還有他們!”她將手輕輕的放在了肚子上,似乎在感受裏麵的震動,有些微微的輕動時,她笑得有些溫暖。

“現在你就隻要安心的把他們生下來!”我順著她的話安慰道。

話畢,湯媛臉‘色’蒼白的看著我。

以命換命!

驚覺自己的失口,我很是歉疚,“湯媛,我不是那個意思!”

湯媛微微一歎息,轉回了頭,那雙充滿怔愣的目光一瞬間平靜無‘波’,“我知道,沒怪你!”

“湯媛——”此時,我不知該安慰什麽。

我和所有人一樣,似乎都隻剩下等待,不知是等待新的生命和新的希望開始。

還是等待一種離去,一種無可挽回的離去?

望著湯媛漸漸沉睡的臉,我不知覺也陷入了朦朧的睡意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