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古 墓 機 關

“公孫的槍法不錯。”莫炎沒頭沒腦地說了句,扶起地上的無頭幹屍,將它們靠在案邊。

“那是……”幹屍的身上散放出一種奇怪的感覺,昏暗的火光中我清晰地看到那斷裂的頸項上飄舞著許多紅色的細絲。

舞動的紅絲落入了一雙籠著淡淡火光的手,莫炎抬手牽動了幾下,兩具幹屍竟手腳曲張地動作起來。雖然心中明白這如同牽線木偶的原理一樣簡單,但那兩具幹屍卻並不是牽線木偶,更詭異的是那些紅絲決不是一般人能看見的。暉兒和S的表情再度證實了我的想法,驚訝中帶有幾分懷疑,仿佛正在觀看大衛·克伯菲爾的奇幻魔術。

“誇張!你手上有吸鐵石?”S走到近前看著莫炎的手問道,“不對啊,這幹屍也不是鐵做的。”

莫炎鬆開紅絲,手上火光大亮,眼前的景物更為清晰了,暉兒和S應該也已看到了那些紅色細絲。

“這紅絲是什麽東西?”滇王如此輕易地倒在了S的槍下,這原本就令我有些疑問,而莫炎發現的這些紅絲更是將疑問升華到了神秘的程度。

“我也很難相信。”莫炎似乎歎了口氣,若有所思地看著S道,“公孫的運氣很極端。”

這話一出口便輪不到我繼續發問了,S直接窮追猛打地盯住了莫炎。

“越人鬼絲。”隨著這個奇怪的名詞,莫炎簡潔地揭示了謎底。

戰國時期的楚國有一群越國的遺民,被稱為“越人”。這些越人手中掌握著一些奇異的技法,但卻隨著秦國統一天下而全部失傳,而“越人鬼絲”便是其中一種。

施術者用自己胸前剜下的血肉加上冰蠶和特殊藥物飼養,四十二日之後施術者會自殺,並由他人將其腦髓作為最後一次的飼料。第四十九日時,飼養的冰蠶便會化蛹、產子、死亡。

將蠶子混入飲食,人食用後蠶子便會孵化成形,血紅色的蠶絲則會附著控製人的神經。更為詭異的是,施術者的思想會原封不動地駐入這人腦中,完全取代原本的思想,有如鬼魂附體一般。在必要時,鬼絲還會附帶著蠶子,從被附著者口鼻間噴出,傳染並控製與之接觸的人。

“如果公孫不是第一時間轟掉幹屍的頭部……”莫炎話語一頓,寒栗的感覺無聲地包圍了過來。

“還好我經常玩CS,習慣了爆頭~”S抹了抹額上那並不存在冷汗道。

“越人鬼絲怎麽會在滇王的幹屍裏?”疑問將我引向了一個模糊的記憶,“越人是受楚國管轄,這陽穴陰墓也是楚國的風俗,那個爭論了許多年的疑問難道是真的?”

“是莊蹻王滇的那個爭論?”暉兒問道,文物展覽會上一位黃姓教授曾做過此類的古史演講,那精彩的史實分析確實印象深刻。

“莊蹻是越人,傳說古滇國是他建立的。”莫炎點頭道,“但他的家族比古滇國消失的還早。”

噗地一聲,石案上的布帛不知怎地化作了碎片,靠在一邊的滇王幹屍頓時嵌入了石案內。

眾人下意識地閃在一邊,石案麵上緩緩出現了一片凸起的石刻,那形狀似乎是一座城池的模型。錯落有致的方形石屋聚集在隆起的城池中央,蜿蜒而上的階梯環繞至城外,酷似瑪雅金字塔的建築緊靠著中央巍峨聳立,一側高大的城牆內則圍建著圓型的環狀建築。

原來石案的側邊有一處隱蔽的機關,莫炎丟開越人鬼絲之後,滇王的幹屍便斜靠在了附近。重力的牽引使得原本歪斜的屍體在光潔的石板上滑動了起來,恰好壓在了機關石板上,從而巧妙地觸動了機關。

在那座金字塔般的建築平頂上,擺放著一顆金色的印章,上麵盤鑄著的蛇形動物正向我們表明著它的身份。

“滇王金印!”我不由失聲叫道,這印章的樣式與那天文物展上的滇王金印分毫不差。

S激動地呆了片刻,正要上前拿下金印,卻被莫炎攔住了。他仔細地觀察了一會,鼻子在金印邊地聞了幾下,眉尖不易察覺地微微一挑。

金印下麵有機關?莫炎那細微的動作預示著什麽。伸手間我聚出一塊薄薄的金屬片遞去,莫炎頭也不抬地接過,一手扶住金印,將金屬薄片輕輕地插入它與金字塔建築的縫隙間,轉手又接過我再度遞來的金屬塊壓在了上麵。

金印入手的那瞬間,熟悉的細微聲響立即傳入耳中,山鬼不失時機地開始與S交流了。

“食人的猛虎為帶來王權的使者開道,天地間藏匿著的奧秘帶領你繼續尋找。”S小心地複述著山鬼的話語。

滇王金印、吊人矛、四牛貯貝器,這些山鬼提及的東西就擺放在麵前,循著那兩句迷一般的提示,眾人不住地思考著其中的深意。

貯貝器的兩側鑄有一對凶悍的猛虎,闊張的大口像在吞噬著什麽,但扳動拉拔中卻紋絲不動,腳下完全是與貯貝器鑄為一體的。那騎馬男子的打扮似乎是漢朝模樣,應該就是代漢王禦賜金印的使者,可這使者身上又蘊藏了什麽玄妙呢?

莫炎在那裏翻看著金印,麵上雖然沒有任何表情,但眉宇之間顯出一種沉悶,似乎也被困在了某個環節上。吊人矛則在S手中,漸漸急躁的查看下長矛不斷被翻覆著,從邊上看去像是在舞弄著長矛。

鐺!長矛重重地紮在了地上,響聲將其餘三人嚇了一跳。S自地上拔起長矛,認真地檢查了下矛頭,口中自言自語地嘟囔著什麽。

“別心急,我們一起看看”暉兒拉過S柔聲道,“秘密會不會在矛頭上?”

“矛頭?我看了半天了,除了它邊上的小人是掛上去的之外,其他地方都是……”S似乎想起了什麽,扳過矛頭又仔細看了一下,伸手拉住其中一個吊在矛頭上的人像左右晃了晃。人像被銅環掛在矛頭兩側的小孔上,S在拉動中發現了什麽,雙手捏住銅環擰了兩下,環體應手而開,自一處橫向折成了九十度。原來這銅環是由兩個半圓拚接而成的,一段由扣齒絞住可以左右轉動,另一端則是密合較好的陰陽扣造型,粗粗看去混為一體。

如法炮製下,另一個銅環也被取了下來,兩個青銅人像並排地躺在S的手掌中,滿臉的痛苦表情栩栩如生。

“古代人的腰還真細。”S嘀咕了一句,兩指搓著人像的腰肢,眼光卻落在了貯貝器側邊的猛虎身上。

暉兒順勢望去,轉而一臉興奮地與S對視了一下,兩人各拿起一個人像來到了貯貝器的左右。仔細對比了一下後,人像被輕輕塞入了猛虎的口中,闊張的虎口恰好卡在了人像的腰上,一副猛虎食人的姿態活生生地出現在了眼前。

咯咯兩下,貯貝器兩側的花紋處落下了一層淡淡的灰土,猛虎向外彈出了些許。原來它們腳下連著的銅片是後期貼合在貯貝器上的,但接縫處與銅壁上的花紋巧妙地結合在了一起,使得我們完全沒有注意到其中的秘密。

暉兒和S交換了一下眼神,同時捏住猛虎的身體小心地向外拉動了一下,兩塊銅壁被拉出兩公分左右便不再移動。而與此同時,貯貝器的底部響起了一聲輕微的金屬碰擊聲,我探手一揮,一片巴掌大小的方形金片落入了手中。

“是什麽東西?”S口中問道,急急探頭過來。

那金片約有七八公分見方,其中一麵精細地刻著一些彎曲的紋路,正中的位置上有一個小小的凸起,似乎原本應該卡嵌著什麽東西。

“是什麽東西現在還看不出來,但可以肯定的是那個騎馬使者的身上應該也有機關。”猛虎機關的發現提醒了我,剛才一直在端詳金印的莫炎也立即起身走了過來。

捏住銅馬身上的人像,我試著上下左右地扳動,但手中卻完全感覺不到有什麽地方可以移動。莫炎在另側觀看了片刻,伸手在馬鞍上輕輕拔出了一個物件。我手下一動,人像順手向馬尾滑動了兩三公分。仔細觀看,馬鞍的瓔珞飾品下竟隱藏了一根細細的銅柱,正是這根穿透馬腹的銅柱卡住了人像在馬腹內的機括。

人像移動後,馬背上現出一個兩公分見方的凹槽來。莫炎小心地將金印卡了進去,輕輕按緊。嗒地一下,銅馬晃動著脫離開來,莫炎則一把接住了銅馬,隨即取下金印。原來銅馬站立的那塊方形銅片是個極扁的銅盒,銅馬腳下的是上蓋,鑄在貯貝器頂端銅柱上的是下托,一塊圓形的金片此刻正安靜地躺在下托中。

從莫炎手中接過圓形金片,其中一麵同樣刻著彎曲的紋路,正中位置是一個不大的孔洞,我下意識地將孔洞對準方形金片的凸起處,兩塊金片完全地卡在了一起。手指間輕輕推動,圓形金片便轉動了起來,那樣子倒像是我之前用過的方形羅庚。

“看看這些紋路之間的規律。”莫炎一邊提醒,一邊仔細地看著圓盤的轉動。

兩塊金片上的花紋十分奇特,無論怎麽轉動似乎都可以在它們之間組合出連貫的圖案,這不由讓我有些大跌眼鏡了。

“360°旋轉就有三百六十個組合圖案,這樣下去很難找到答案”暉兒看了一會說道。

天圓地方,兩塊金片代表天地,山鬼說的“天地間藏匿著的奧秘”應該是指它們花紋的組合。似是而非的組合顯然是用來掩蓋真實秘密的,看來我們肯定忽略了什麽重要的線索。

“金印的印座上有刻痕。”莫炎將手中的金印遞到我麵前,上麵盤曲著的蟠蛇是諸侯王權的象征,靠近蟠蛇頭部的印座右側和上部分別刻著“∟”和“⊥”兩個標記。

“蟠蛇的形狀似乎扭曲的有些過頭吧?”S盯著金印看了半晌,“這蛇會不會是方向標?”

我立刻在方形金片上搜尋,花紋中果然暗藏著這兩個標記,可與金印印座方位對應後卻並沒有發現什麽。轉動圓形金片,酷似蛇頭的花紋落入眼簾,對應標記的位置將蛇頭花紋轉至正位,蟠蛇的形狀頓時呈現。

“用紙筆拓印下來。”S掏出紙張炭筆迅速拓下了金片的上花紋,炭黑的底色上隱約的紋理構成了像是地圖似的圖案,那條蟠蛇在圖案中彎曲盤折地形成了一條行進路線。

“蛇尾的位置好像是我們現在所處的滇池。”暉兒一眼認出了圖案上的地點。

“像是雲南中南部地圖。”莫炎從S手上拿過地圖,眯著眼仔細分辨了一下上麵的圖案,拿過炭筆在另一張紙上寫畫了起來,並不時地對照著地圖。那紙上羅列著幾個奇怪的文字,奇詭的字體和先前靈骨之匙印出的文字有些類似。

按照金片地圖的指示查詢下去也就是找出龍脈和解救S的線索所在,但這張地圖目前僅能看出下一步的大致行進路線,卻沒有任何明確的提示。除非莫炎寫下的文字可以解決關鍵問題,否則單猜解謎語就足夠耗盡原本寶貴的時間了。

“蛇頭的位置就是下一個目標。”莫炎放下手中的筆,“地圖花紋的提示倒是很清楚。”

“這些字是什麽意思?提示又是怎麽說的?”S被莫炎吊足了胃口。

“沾益的天坑森林。”莫炎看著文字說道,“在石盤上用靈骨之匙就行。”

既然目標已經明確地放在眼前,接下來的行動也就昭然若揭了,這番功夫總算沒有白費。

“亦凡,石舫怎麽好像在動。”暉兒奇怪地望著主艙外。

“我們算漏了金印的重量。”莫炎看著石案上的城市模型道。

模型中的金字塔不知什麽時候已沉入了石案,用來壓住機關的金屬物斜斜地蓋在原本的位置上。原來是重量雙重機關,記得曾經在電影裏見過。靠物體重量壓住一個機括,抬起物體就會觸發機關。物體的重量是限定的,如果用其他重於它的物件代替就會壓動另一個機括觸發機關。

奔到石舫一側,舷窗外已是一片泥沼。石舫的頭部某處正噴射著一種黃綠色的**,濺在石壁上不斷冒起陣陣白煙。煙霧過處厚實的石塊竟不斷腐蝕碎裂,正對石舫的石壁上兀然現出一個大洞,石壁連著一旁的大地石室,洶湧的河底泥漿頓時注入。

“這酸液快趕上王水了!”S大叫道,“莫炎,讓遁鬣帶我們離開這裏,我可不想變幹屍。”

“遁鬣受傷被我散成精氣了。”莫炎如實答道,“現在沒虛靈能像它那樣帶我們離開。”

一句話等於給眾人判了個死刑,石舫頭部的酸液不斷噴射著,石壁上的孔洞越來越大,用不了多久,泥沼就會全部填滿整個石室。

情急之下,我聆聽著四周的動靜,搜尋著脫身的方法。

大地石室裏的河泥正源源不斷地自滇池底部湧入,速度和數量已是無法阻擋。石舫底層的暗艙內還有近一半的酸液在流動,暗艙的四壁應該是陶瓷構築的,堅固致密的程度足以抗衡酸液的侵蝕。

一個大膽的念頭在我腦中形成:“莫炎,你有沒有丹魚?”

莫炎眼光一亮,手中拋出幾條朱色怪魚。在他怪異的手法下,魚身在眾人頭頂全部爆開,一片水紅色的**灑落在我們身上。

“丹魚的血可以保證我們在水裏如履平地。”

簡單解釋之下,我全力控製起黃土,泥沼中出現了一道寬大的土堤。眾人翻出主艙,沿著不斷擴展的土堤走向石室的一角。

“麻煩你保護下大家,注意碎石。”我衝莫炎道,他點頭看了看四周,雙手劃動幾下在頭頂憑空燃起一片火焰。

全神貫注之下,石舫頭部被下部隆起的黃土緩緩抬升,不多會便直立了起來。噴射的酸液飛快地腐蝕著石室的頂部,很快便融出了一個碩大的凹坑。幾隻巨大的金屬球出現在凹坑周圍,快速搖擺數下之後接連撞向坑底。

轟地巨響,頂層坍塌下,一片厚重的泥漿落入石室,大量的湖水瘋狂灌入,笨重的石舫被衝得歪倒在一邊。

“大家靠攏!”我大喝一聲,金屬迅速地在身周聚攏,一個密閉的金屬罐艙將眾人包裹了起來。身下黃土暴漲,飛速推進下金屬罐艙直射頂層洞口。

水流大力衝來,金屬罐艙被彈回石室,地下再度湧起黃土,迎著著激流將金屬罐艙直直頂出洞口。強大的水壓之下,罐艙厚實的四壁不斷凹陷,一股湖底激流卷過,金屬罐艙在湖水中翻滾數下碎裂了開來。

暈眩在腦部散開,渾身脫力的我包被在一個巨大的水泡內隨著水流漂浮開去,恍惚中眼前閃過一片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