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偷 龍 轉 鳳

了然身上的怪色火光不但引起了我的注意,同樣也使莫炎發出了驚疑聲,因為那正是之前在韓笑和莫曹身上出現過的。

莫炎與我對視了一眼,神色間有些狐疑。我暗地擺手,讓他靜觀其變,對於了然我們了解的實在太少了,何況現在已身處撫仙湖底,沒有弄清狀況前並不適合追究根底。

林嶽的身子抖了一下,我一直注意到他的袖口有兩片小小的嫩綠色葉片,但此時那葉片突地焦黃了。他沒有做出什麽反應,依舊和S看著周圍的景象,一付驚歎的模樣。隻是在一個回頭的動作間,眼睛的餘光有意無意地瞟向了然,雙手背在身後做了個十指相扣的動作。

“了然有問題?!”林嶽那個動作是我再熟悉不過的了,從中學起,我倆就一起玩鬧,有時候會碰到老師責罰,所以經常暗地串通口供。這個動作的含義就是:他對了然不放心。

眾人現在身處的環境便是撫仙湖底,這是一個奇怪的湖底洞穴,確切地說,這裏隻能算是個深坑,隻是被封了頂而已,四周沒有什麽特別。呼吸間,氧氣十分充足,整個洞穴被一種金色光芒照得通亮,那是狴犴身上發出的,它用這層光圈將眾人完全包裹了起來,看來這就是我們能在密閉的洞穴裏呼吸自如的原因。

洞穴的底部很平坦,大約有數百米見方,正中有一個奇怪的東西,那是三塊交集的圓形石塊,形狀並非十分規則,像似有人刻意擺放的。在外圍的附近散落著一些方形的石塊,我暗地數了一下,有九塊,擺放的位置恰恰很巧妙地形成了一個九宮位。

“三環九宮?!”我不由得一愣,這布局好像和什麽有關,但因腦中顧慮太多,一時無法想起。

了然慢步走向正中,看了眼地上的圓形石塊,悠然道:“莫曹的朱雀化形極傷元氣,所以我們才能搶先一步。”

“接下來還要狴犴做些什麽嗎?”S問道,她一直撫著狴犴,後者似乎見到了什麽可怕的東西,不由低低發出吼叫,身體後退弓起。

“公孫,你讓狴犴站在這些石塊的中間。”了然頭也不回地說道,“王亦凡、林嶽、莫炎和我分列四周,其餘人都閃開。”

了然話音未落,如臨大敵的狴犴突地安靜了下來,好像對他十分畏懼。林嶽衝我一眨眼,又衝了然的手上努努嘴,我這才發現,他手上不知何時多了一根短木杖,烏黑短小,隱隱有著一股肅殺之氣。

是風狸杖!杖頭那個特殊的詭異狐狸頭讓我一驚,這把木杖出現的朝代不詳,曾有記載如是說:“鳥獸隨指而斃,有所欲者,指之如意。”難怪狴犴會安靜下來,了然手中的風狸杖雖然不足以殺死狴犴,但對它而言也是一個足以威脅的物件。

“老爺子,您和我們幾個說說,接著該怎麽擺弄?”林嶽咧嘴一笑,佯裝上前詢問,身子隨意地阻在了了然和狴犴之間。

“我也想知道。”莫炎的身上騰然冒起熊熊的烈焰,站到了了然的另一側。

“是啊,您先說說下步驟和要領,我們幾個造詣不深,怕到時出錯。”我笑著站到了然的麵前,和林嶽莫炎二人形成了一個三點夾攻的陣勢,老田和暉兒則正好被擋在我身後。

“年輕人做事喜歡張揚,並不是件壞事。”了然看著我們的陣勢,眉毛一揚,“但也要有個尺度,你們這樣圍著我,該不是想嚴刑逼供吧?”

“瞧您這話說的,哪兒敢呐,咱們這不是在請教您嗎?”林嶽甩開貧嘴,身後的一隻手卻示意S退後。

不僅S,暉兒和老田也察覺出氣氛不對,三人聚在了一起,那隻狴犴則乖巧地跟在了S身邊,一付溫順家貓的模樣。

“請回答我們的問題。”莫炎不喜歡多話,但他的表情和身上逐漸高漲的火焰已說明了許多。

“很多事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清的,照我說的做就是。”了然臉上有些掛不住了,“如果你們不信我,那也沒辦法,接下來的事情你們自己解決吧。”

說著,他的腳下開始出現一層光芒,雙腳漸漸陷了下去,但隻沒入了腳背便被黃土牢牢裹住,身子釘在了那裏。

“我很佩服你的心理素質,但應變能力還差了點。”我搖了搖頭,“要是你剛才的表現不是那麽僵硬的話,我們就真的相信你了。”

“哦?嗬嗬,這話怎麽說?”了然不怒反笑,一臉有趣地反問道。

“話不說穿,恐怕你還會裝下去。你在扯雀魔塘出現時我就有些奇怪,為什麽莫曹的鬼炎消失的那麽快,而且根本感覺不到你的力量。你身邊總是有一層霧氣,緊貼在皮膚上,那又是什麽?”我緩聲說道,“你放出的隻是一隻黑色大龜,但莫曹卻叫出‘玄武神獸’的名號,以他的修為不可能不知道玄武是龜蛇之相。召喚狴犴的時候,你的手法和莫炎很像,進入湖底時你身上又出現了隻有莫曹師徒才有的怪色火光,這倒怪不得你,因為那是自保的一種自然反應。”

說到這裏,我頓了頓,兩旁的莫炎和林嶽都已蓄勢待發,暗聚力量下,我一字一頓道:“最主要的是,你有著特殊的吸煙動作,韓笑!”

“嗬嗬,精彩精彩……”“了然”拍掌笑道,“難怪師父說你聰明,我不該小看你。”

蓬然一陣火光掠過,麵前的“了然”渾身燃燒了起來,轉眼間身著警服的韓笑樂嗬嗬地站在了那裏,不同的是,他的身影有些虛無,仿佛一團跳動著的火焰。

“想逃?我讓你丫再貧!”林嶽啐了一口,韓笑身周突地冒出一個巨大的花苞,張合之下將韓笑猛地吞了進去。

噗,花苞外圍上了一層火焰,莫炎麵色陰寒地揮了兩下手,那層膠著狀的火焰將花苞包裹著,熱力直透內部,卻沒有損壞花苞。

“嗚嗚……”身後突然傳來狴犴的叫聲,那聲音充滿敵意,憤怒之極。

我驚覺轉身,卻正迎上莫曹那張親切的笑臉,他的雙手正拉著一條火焰形成的長索,長索的另一端是一個碩大的透明火球,暉兒、S和老田已被困在了火球中,那隻狴犴正衝著莫曹低吼,但卻不敢上前撲咬。

莫曹就這麽無聲無息地出現了,並且抓了暉兒他們作為人質,而我們三人卻完全沒有感覺到,這家夥難道是神嗎?!

“能不能放了我徒弟?”莫曹禮貌地說道,一邊揚了揚手中的火焰長索。

眼前的莫曹與那日有些不同,氣定神閑中多了幾分儒雅,當時的淩厲氣息已**然無存。

猝不及防的威脅讓我們不得不妥協,事實上即便我們不放過韓笑,對莫曹而言也隻是多些手腳罷了,畢竟我們都是手下敗將。

而且是在他和韓笑做戲的情況下。

林嶽和莫炎立刻撤回,韓笑若無其事地走到莫曹身邊,恭敬地一欠身,轉而望著我們一臉調皮的笑著。

“麻煩大家了,按我徒弟剛才說的做吧。”莫曹歉意地躬了躬身,眼角掃了下身後的火球,“那裏不太適合長時間逗留,勉為其難才必須這樣。”

說著歎了一口氣,韓笑嘴角一挑,幾步走到狴犴麵前,揮動風狸杖,像趕羊似的將狴犴驅趕到中間的石台上,自己則站在石台的一側疊手作勢。

韓笑的行動簡單迅速,但卻多了一個小動作,在經過火球時,他瞥了一眼火球中的S,眼神充滿著關注,正如他假扮了然時的那種神態。

莫曹看了看我們,微笑著做了個“請”的手勢,手上長索微微一顫,火球外騰起的火焰頓時高漲了起來,暉兒他們在火球內顯得酷熱難當,張口叫喊中卻聽不到聲響。

莫炎恨恨地瞪了莫曹一眼,腮骨鼓動了幾下,腳下邁步走到了圓形石台的另一側。

林嶽看了看我,嘴角一撇,一付無可奈何的模樣,隨即也跟了過去。

不再多想,我走到石台前,站在了剩下那個空位,四個人兩兩相對,將狴犴圍在了當中。

“辛苦各位了,下麵請照我的話去做。”莫曹客氣地說道,“大家意想自己的能力集中在雙目間,然後透射到狴犴的身上,無論發生什麽情況,請不要停止。”

三環九宮……聚力狴犴……

我突然醒悟,三環便是三三之數,聽辨之下那九塊方形石塊上竟刻著無間輪回盤!在風水堪輿的易數學中提到過,三與八、九與六均為反數。

無間輪回局是八八之數輔以六處無間輪回盤,而現在莫曹以三三之數輔以九處無間輪回盤,這也就意味著他建立了一個反向逆行的無間輪回局。加上我們四人的力量,作用在與龍脈地氣相通的狴犴身上……

原來他是想用這種方法將被封禁的龍脈地氣引回撫仙湖!

…………

狴犴在四人的力量下通體金光大盛,搖頭擺尾中不住焦躁地刨著石台,莫曹單手一揮,一隻渾身桃紅點點的大鳥展翅出現在狴犴上空,盤旋兩圈後俯衝向石台,身子巧妙地越過狴犴瞬間融入了石台中。

周圍的九個無間輪回盤閃起五彩光芒,石台緊跟著震動起來,狴犴的低吼已換作長嘯,一股強大到令我害怕的力量自石盤中源源不斷地湧來。

“默念玉龍,心想白雪,你們盡管全力施為。”一個低低的聲音傳入耳中,詫異之下我幾乎要回頭張望。

“不要多想,兩個丫頭很安全,你們抓緊就是。”那聲音繼續道,沉穩的語氣間包含著一種無法抗拒的威嚴。

莫炎和林嶽的臉上也露出了詫異,但似乎都很信任這個聲音,當下三人凝神聚力意想著“玉龍”二字和皚皚白雪。

“師父……”韓笑覺察到了變化,但卻無法撤身,“龍脈走向有變,我控製不住!”

莫曹沒有回答他,而是直直地望著一個人,一個不知什麽時候站在他身邊的人。

“並非是我大意,實在是您老厲害。”莫曹恭敬地對那人道,“一路跟來,我竟然沒有查覺您老的真實身份。”

“嗬嗬,別亂客套,你肚子裏早在罵我老烏龜了。”那人笑道,“龍脈已經轉向別處了,我布了掩氣訣,你暫時不用去找了。”

“轟……”地上的石台突然爆裂,接著四周的九塊無間輪回盤也一一毀壞,那股可怕的力量已完全消失,圍在石台邊的四人不由跌坐在了地上。

“韓笑,你過來。”莫曹招手叫過韓笑,“見下築壤一派的了然大師。”

韓笑順從地走了過去,臉上一貫的笑容已換作了無比的驚訝,其實不止是他,我和莫炎、林嶽也是目瞪口呆。

莫曹麵前的那人正是一路陪著我們的老獵戶――老田!

“少點俗套比較好。”老田笑了笑,“帶著你那乖徒弟趕快走,我現在還不想改主意。”

“那就先告辭了,您老保重。”莫曹恭敬地欠了欠身,“改天再去拜訪您老。”

話一說完,莫曹拍了一下兀自發愣的韓笑,兩人身影一晃有如火焰般抖動著沒入了地麵,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老田看著他們消失於地麵,歎了口氣,轉身走到洞壁邊,伸手輕叩了兩下,石壁嘎然一震,暉兒和S從中落了出來,老田雙手一托,扶住她倆,原來兩人均已昏迷。

“別愣在那裏,過來扶著她們。”老田回頭招呼道。

我和林嶽立即上前扶過暉兒、S,莫炎冷冷地看著老田似乎在考慮著什麽。

“三十年前我救你的時候,臉上帶著一個狐狸麵具。”老田對莫炎緩緩道,“打那以後,你一直叫我老狐狸,你父親留給你的是一個象牙盒子,是我親手交給你的。”

莫炎的臉色一緩,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而你父親留下的是一塊木頭,考進醫學院那年我假扮郵差送到你寢室的。”老田對林嶽道,“你父親叫林若飛,最大的愛好是下象棋,還總喜歡賴棋。”

林嶽笑了笑,眨眼點頭,對老田的話語完全認同。

眼前的老田身板挺直,一口濃重的鄉音換作了地道標準的普通話,那雙一直眯著的眼睛炯炯有神,與之前的那個老獵戶形象判若兩人。

“王亦凡,我知道你的疑問最多。不過,韓笑那天說的大多是真的,隻是他稍許改編了一點。”老田對我道,“當年指點秦始皇的並不是莫炎的先祖,他也不是想和秦始皇換命,那段曆史各派並沒有太多的記載,所以那人的身份是個迷。”

老田接著又說出了一些隱含的事情,照他的調查,莫曹應已知曉了那人的真實身份,並由此得知了龍脈的秘密。而且,就當年莫曹的能力來說,即便他學會了一些高超的技藝,再加上陳子浩協助也不足以將整個飼虛一派滅除。

莫炎的父親在去茶馬古道之前秘密與老田會過一次麵,他隱約感到此行有所凶險,因此便將飼虛一派的典籍交與老田,萬一自己出了事,便由老田將東西轉交他的兩個兒子。

老田觀星推算出莫念非和一派弟子將陷入大凶,便立即前往,但卻晚了一步,隻救下了莫炎。在安頓好莫炎之後,老田追查凶手時,卻意外的發現莫曹的身後似乎有一個更為強大的力量在作祟,隻可惜,他用盡辦法也無法找出真相。

事隔幾年後,林嶽的父親因罪入獄,老田發現事件的背後同樣有著一些不為人知的內幕,但也無法查清,唯一的線索便是林若飛死亡時,手中緊攥著一枝風信子。

老田感到事態的嚴重已直接影響到各派的安危,於是便隱居了起來,隱去本名田然,一直以了然這個化名與外界溝通。

至於我的父母,老田卻始終沒有聯係到,事實上聽風一派在四派中是最為低調的,和其他三派幾乎沒有聯係。直到之前的城市事件中,林嶽和莫炎相繼將我的情況告知老田,他才通過網絡找到了我,並在暗中調查和幫助。

與此同時,沉寂許久的那個幕後力量再次出現,當年的莫曹也成長到令人可怕的地步,老田發現自己與莫炎的聯係被切入後,便裝扮成布依族獵戶,與我們同行查探,暗中保護。

幾番經曆險境之後,老田始終隱忍不發,就是想找到那個幕後力量。但很可惜,直到被迫出手逼走莫曹的那一刻,他始終無法查探到任何的消息。

“莫曹和那個幕後力量到底為什麽要找龍脈呢?”醒來的暉兒在聽完敘述後不由問道,“我想不僅僅是為了想把自己埋進去那麽簡單吧?”

“說的對,沒有那麽簡單,在風水上並不隻是墓葬才能利用龍脈。”老田幽然道。

“那會是什麽呢?”S抱緊懷裏的狴犴道,“龍脈難道不是用來埋葬先人的嗎?”

“用來改造人們的風水運勢。”老田的眼神變得深邃了起來“隻怕他們是想用那個上古的龍脈藏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