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淵深深的底下,沉睡的上古巨獸百首蛇皇忽然感覺到了什麽,頓時醒了過來,如林一般的蛇柱簇動著升起,但它的數百隻眼睛都齊齊看向自己的中心處,紅色的目光中帶著一絲疑惑。

忽然,隻見它中心處最中央,忽然水光閃爍,出現一個神秘的陣法,陣法如同漩渦一般旋轉著,緊接著,一男一女從漩渦中出現。看到這一男一女,百首蛇皇的上百個頭同時憤怒地嘶叫了一聲,原本就要發動暴雨一般的攻擊,但是當它看到那個金色鈴鐺,聽到幽幽的鈴鐺聲音時,卻忽然猶豫了,神色顯得疑惑不已。

颺羽原本還有些緊張地護著冰怡,隨時準備迎接百首蛇皇的攻擊,但是見百首蛇皇隻是神色疑惑地看著他們,也不攻擊,兩人也感到十分疑惑,但隨著也稍稍放下心來。

百首蛇皇的頭不停地轉動著,打量著冰怡手上的那個金色鈴鐺,半晌,它忽然顯出煩惱不已的樣子,猛甩了甩頭,上百個個蛇口齊齊噴出一口氣。

“這家夥怎麽了?瘋了嗎?”颺羽警惕而疑惑地說。

冰怡微微搖了搖頭,聲音虛弱地道:“它似乎是在辨認我手上的九幽鈴。”冰怡強行祭煉了九幽鈴,遭到巨大反噬,短時間內是難以複原的。剛才經過傳送陣的折騰,她的臉色比在洪淵之地壞了許多。

颺羽擔憂地看著她,關心地問:“冰怡,你還好吧。”下意識地握緊了她的手。

冰怡安慰他似地笑了笑,輕聲道:“我沒事。”

看著她如此虛弱的樣子,颺羽沒法安下心。

忽然,他們隻覺腳下一動,卻見百首蛇皇竟然向幽冥淵上方升起,似要送他們上去。兩人對此,倒是錯愕不已。穿過層層雲霧,龐大的百首蛇皇向上方升騰。片刻後,終於到了幽冥淵上。幽冥淵之上,依然籠罩著淡淡的紅光,古老而迷離。

百首蛇皇靜靜地看著他們,眼中沒有敵意。

微微頓了頓,颺羽抱起冰怡,禦起淩霄劍,飛出百首蛇皇的中心。冰怡因為太虛弱,此刻也乖乖地任由颺羽抱著,兩人向那個出口飛去。

他們沒有看到,在他們身後,百首蛇皇一直靜靜地看著他們,仿佛一種默默的送別。也許它忽然想起了一些遙遠的回憶,直到颺羽和冰怡的身影消失不見時,它才緩緩地沉落到幽冥淵的深處,仿佛沉入深幽古老的時光中。

幽冥淵上,淡淡紅光依然籠罩著,雲霧靜靜翻湧,仿佛千百年來,未曾改變。

在冰怡的指引下,兩人進入噬心魔窟的秘密路徑,向外而去。走到一半時,他們遇到了一個神情頗狼狽的黑衣人,雖然隻是匆匆照了一個麵,颺羽卻隱約覺得黑衣人似乎有些眼熟,但是具體是誰,卻如何也想不起來。而那個黑衣人看到颺羽和冰怡,卻是大吃一驚,驚慌地化作一道碧光,鬼魅般消失在了洞窟中,但隨即他的聲音卻傳了來,帶著戲謔之意道:“堂堂正道大派靖靈教的弟子,竟然和鬼道的妖女如此親密,真是有趣,有趣啊。”

颺羽聽得一驚,驚喝一聲道:“閣下何人?何不現出原形?”

那個聲音已漸遠了,有些飄渺:“哈哈,靖靈教,什麽正道第一派,不過……”後麵的話卻聽不清了。

颺羽知道他已經走遠了,無奈地輕歎口氣,心裏暗想,那個人說得沒錯,自己本是正道大派弟子,現在卻和鬼道中人在一起,要是師父他們知道了,不知該做何感想?

因為九幽鈴的緣故,又加之察言觀色,冰怡如何不知他心中所想,暗歎他終究依然還是把正邪之念看得很重,神色不由頓時黯然下來,澀聲道:“颺羽,你把我放下吧。”

颺羽吃了一驚,問:“怎麽了?”

冰怡沒有看他,自顧著低著頭,輕聲道:“我可以自己走了。”

颺羽愕然看著,見她明明還顯得很虛弱,如何能自己走路?他輕歎口氣道:“還是我抱著你吧。”

冰怡皺緊了眉頭,聲音變得有些僵冷道:“你放下我吧。”

颺羽不解地看著她問:“你怎麽啦?”

冰怡忽然尖聲道:“我不想你抱著了!”不過因為虛弱,聲音顯得沙啞。

颺羽嚇得渾身一震,愣了片刻,心裏頓時也有幾分氣惱,問:“你到底怎麽啦?”

冰怡大聲道:“你是正道弟子,我是鬼道中人,你和我在一起,難道不怕丟了你們正道大派的臉嗎?”

颺羽被說得一怔,說不出話來。

冰怡接著道:“這段時間你對我的照顧,我很感激。現在我們出來了,我不想你再勉強和我在一起,你明不明白?”

颺羽愣怔著,忽然輕笑一聲,道:“原來是這樣。”但他並沒有將冰怡放下。

冰怡使勁地掙紮著。

颺羽忽然有些霸道地說:“你別亂動!”說話間下意識地將她抱緊了幾分。

冰怡原本就很虛弱,如何有力氣能掙脫?見他不放自己,不由嘶聲喊道:“為什麽?為什麽你不放下我?我是鬼道中人!”心裏淒然,眼中頓時泛起淚光。

颺羽靜靜地道:“冰怡,你不是一向很不屑正邪之分麽?怎麽此刻突然如此在意?”

冰怡恨聲叫道:“不,我很在意!”心裏無聲地喊著,我很在意你對正邪之分很在意,你明不明白?

颺羽忽然有些頹唐地笑了笑道:“冰怡,其實我也並非想要纏著你,說實話,我做這一切,不過是因為我覺得自己連累了你,心裏愧疚,想做一點補償。想想我們一起在木彝族的那些日子,其實我覺得很開心,所以我覺得我們之間應該有好感存在。就看在這還沒完全消失的好感份上,你就幫我一個忙,讓我現在還繼續照顧你,也好讓我完全贖了自己心裏的愧疚。等我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後,我保證絕不會再纏著你,好不好?”

冰怡沙啞著聲音大叫道:“颺羽,你是個大傻瓜!我討厭你!我恨你!”她用無力的拳頭捶打著他的胸膛,卻哭泣出聲。

颺羽覺得她簡直有些無理取鬧,抓住了她的手,大聲道:“冰怡,難道要我跪下來求你,你才滿意麽?”

冰怡聽著這話,頓時怔住了,臉色卻變得更淒然。她心裏忽覺淒涼,也不再動了,安靜下來。

颺羽看著她,神色中透出不忍,意識到自己這句話似乎有些說重了,頓時心生愧疚。但也不知該說什麽話好,隻能無奈地輕輕哀歎一聲。

隨即,他抱著冰怡繼續向前走,大約半個時辰後,他們終於走出了噬心魔窟。外麵已然是午後,燦爛的陽光照下來,讓人不經意間有一種恍如隔世之感。但此刻他們兩人卻沒有絲毫欣喜,冰怡安靜地蜷在颺羽懷中,什麽話也不再說,讓颺羽的心裏感覺到一陣陣刺痛。不過,他既然承諾要將她送到安全的地方,就絕對會做到。對於冰怡來說,絕對的安全地方,就是她的家吧。颺羽隻一心覺得虧欠她,也顧不得自己正道弟子身份了,決定要送她回家。正要出聲向她詢問她的家該怎麽走,忽然前方林中響起一個聲音道:“你是何人?快放開冰怡大小姐!”聲音中帶著驚訝和警惕。

颺羽吃了一驚,冰怡聞聲也好奇地向前看去。

隻見四五個黑衣人拿著各式兵器從林中走出來,他們的黑衣衣襟上有暗紅的鬼麵刺繡,正是鬼道聖宗的正宗服飾。領頭的是一個身形微胖的中年人,看著冰怡,帶領著其餘四人恭敬地拜道:“參見冰怡大小姐!”

冰怡對聖宗的小頭目還是頗有了解,認出眼前領頭之人確是聖宗的,叫做上官雄,頓時出聲道:“上官雄,你們為何在此處?”聲音雖然虛弱,但聲音包含的那份特殊的威嚴絲毫不減。

上官雄恭謹地道:“回冰怡大小姐,我們是奉了公孫護法的命令在此處巡守,沒想到等到了大小姐你。大小姐,你這是怎麽了?”

冰怡淡淡道:“我沒事。”

上官雄轉而看向颺羽,怒聲道:“是你將冰怡大小姐傷成這樣的?還不放下冰怡大小姐?”因為他們發現颺羽是正道中人,他們鬼道中人和正道之人是勢不兩立的,看冰怡似乎受了重傷,自然而然覺得是他下的手。

冰怡搖了搖頭道:“我不是他傷的,他雖是正道弟子,但與我們聖宗頗有淵源,大家不必擔心。”

對於冰怡,這些人向來是很尊重很敬畏的,所以既然她都這樣說了,他們心裏即便還有懷疑,也不會說出來了。

冰怡隨即問:“上官雄,公孫護法現在何處?帶我去見他吧。”

上官雄答道:“冰怡大小姐,公孫護法駐紮在不遠處的黑風山上,我們現在就領大小姐去。”

冰怡淡淡點頭,隨後看向颺羽,道:“颺羽,你已經做完了該做的一切,現在放下我吧。我們正邪道不同,我不想你和我在一起累及你們門派的名聲。我們就在此分開吧,以後相見,或許就是陌路了。”語聲中帶著淒然惘然之意。

颺羽看著她,皺了皺眉頭。聽她話中說得自己多麽害怕累及門派聲譽,心裏反而生出一種逆反。況且,他雖然一路照顧她,但心裏總還覺得對她虧欠甚多,想自己不是要將她送到絕對安全的地方才離開麽?雖然眼前這些人是聖宗的,但是他卻不放心把她交給他們。

看他似乎猶豫著,並不把自己放下,冰怡不解道:“颺羽,你聽到我的話了嗎?”

一旁上官雄也道:“你放下我們冰怡大小姐,我們自會照顧她。”

颺羽想了想,隨即輕歎口氣,對冰怡苦笑道:“冰怡,還是讓我送你去吧。等到你真正安全後,我會離開的。”

冰怡雖說讓他走,但心裏其實卻隱隱希望他不要聽自己的話,繼續陪著自己。聽到他的這句話後,她心裏頗有些感動,也沒說話反對。

上官雄驚疑不定地看著颺羽,又看向冰怡。

冰怡隻是淡淡道:“上官雄,你們領路吧。”

上官雄不敢有多話,恭謹地應聲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