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官雄的帶領下,沒多久,他們來到了黑風山聖宗的駐紮地。

見到冰怡,公孫遠驚喜不已。這件事,既有些出乎他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不過颺羽的出現和冰怡的身體狀況,卻又讓他擔憂不已。對颺羽,他是帶著警惕,畢竟颺羽是正道弟子,即便冰怡為颺羽說了一些話,他也不可能完全放心。而對於冰怡像受了重傷的身體情況,他其實頗苦惱,因為現在既然冰怡來到了他的駐紮地,要是冰怡出了什麽意外,他可擔當不起。隨後,他將蘭姨來此又前往濠州去與宗主會合的事悉數給冰怡說了。

冰怡當然知道蘭姨前去和父親會合的目的,想必現在她已經把自己生死未明的消息帶給父親了。但現在她已經活著出來了,得立即讓人把這個消息帶去,不過忽然心裏有些苦澀地想,父親向來心中把振興鬼道振興聖宗的事業看得比自己重,往常也總是很忙,對自己關心很少,或許他聽了自己生死不明的消息,也不會有太大反應吧。

這樣一想後,她便頓覺頹然,但轉而想到了蘭姨,心想蘭姨可是真心關心自己,娘親在她很小的時候就不在了,蘭姨在她心中,就和娘親一樣親。自己生死不明,最傷心的應該是她,自己現在活著出來了,當然得立即通知她。於是冰怡便立刻吩咐公孫遠派人火速趕往濠州,把自己還活著的消息帶去。公孫遠不敢有絲毫怠慢,當即便傳下了令,分派一個手下趕去了濠州。隨後冰怡又問了些他們駐紮在這裏的具體情況,公孫遠如實回答了。對於他口中的什麽結盟大會,冰怡沒有太多興趣,沒有多問。

“大小姐,依屬下愚見,你不如先留在這黑風山休養數日,待身體好些了再趕回總殿。”最後,公孫遠建議似地說道。

冰怡想了想,或許他們派去濠州的傳信的人這兩日間便可抵達,蘭姨一旦得到自己脫困的消息,一定會立即趕回這裏,自己何不就等在這裏,等著蘭姨回來,也好和她一起趕回總殿,路上也好有個伴。這樣一想後,便依了公孫遠的建議。

黑風山雖隻是一個臨時的駐紮地,但也不簡陋,半山腰這個巨大的洞穴直通往山的另一邊,在山後邊的洞窟中,公孫遠命人建造了一些精巧的房舍,以作休息用。這些房舍全都順著洞口的構造,用原木鑲嵌補綴而成,所以使得每一間房舍既有石壁牆,也有木頭牆。

現在冰怡到此,公孫遠便命人收拾出了最好的一間房舍給她休息用。颺羽並未立即離開,因為他的事情還未完成。冰怡因為虛弱得連走路也困難,所以移動必須得有人抱,她當然不希望由公孫遠或公孫遠安排的人來抱自己,所以颺羽還得繼續做抱人的工作。在公孫遠的親自帶領下,他們來到山後的房舍。

隻見房舍雖然小,但很精致,而且收拾得十分幹淨整潔,臨窗處,有翠色的古藤仿佛珠簾一般垂落下來,上麵還開著一些白色小花,芳潔可愛。窗外還有綠竹,綠竹林旁邊有雪幕一樣的瀑布。空氣涼潤,景色質樸清新,的確算是黑風山最好的一處休息之所了。

“有勞公孫護法如此費心。”冰怡說。

公孫遠不敢當地道:“這是屬下的本分,隻要大小姐喜歡就成。如果大小姐暫時沒有其他吩咐,屬下就告退了。”

冰怡淡淡點頭道:“公孫護法請便吧。”

公孫遠應了一聲後,便退了出去。房間裏隻留下颺羽和冰怡了。兩人在魔窟中說了那一番話後,忽然間變得有些拘謹和陌生,見颺羽還站著,冰怡便道:“颺羽,你坐下吧。”

既然冰怡已經到了安全之地,颺羽原本應該立刻就離開的,但是這一刻,當他們真正要分別的時候,他心裏忽然生出一些不舍,他想再多留一會兒,再陪陪冰怡。聽了她的話後,他便走到窗邊,坐在一個竹凳上。冰怡在**,身子倚著床欄杆半坐著。

“冰怡,你現在感覺還好吧。”颺羽仿佛隻是為了打破兩人間的尷尬,沒話找話地說。

想到他們就要分開了,他的這句話讓冰怡心裏十分感激,她臉上露出嬌柔憔悴的笑,道:“我很好。颺羽,謝謝你一直送我到這裏。”

颺羽不在意地搖了搖頭,目光卻向地,一時也不說話。

想他原本是性情開朗之人,此刻在自己麵前卻顯得如此拘謹,冰怡的心裏顯得很難受,她不要看到他這樣,她不想他用這種方式告訴自己他們已經沒法再在一起了。

“颺羽,你怎麽不和我說話?”冰怡沙啞的聲音,淒然地問。

颺羽的身子微微一震,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便抬起頭,看向她,強顏露出一個溫暖的微笑,但卻還是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颺羽這個勉強的微笑,讓冰怡心裏感到更難受,她想念那個在木彝族裏性情開朗,有點沒正經還願意哄自己開心的颺羽。隻是現在,那個颺羽已經藏起來了。他們之間再也不是無拘無束,而是變得生分。冰怡隻覺心裏淒然,也不再說話,怔怔地,淚光閃爍中紅了眼眶。

半晌,颺羽終於深深呼吸了一口氣,仿佛鼓足勇氣一般,看向冰怡,道:“冰怡,我……”他原本要道別,話卻忽然停住了,怔怔地看著冰怡雙眸中淚光瑩然,一串淚珠從眼角落出,流過臉頰。

颺羽渾身一震,慌忙站起身,走到床前,顫聲心疼地問:“冰怡,你怎麽啦,你怎麽哭了?”

冰怡似乎也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趕緊用拳頭擦了擦眼淚。

颺羽心痛地看著她,眼中也不經意間隱隱閃爍起淚花,他用手輕輕撫摸了一下她的臉,痛惜地問:“傻姑娘,你怎麽啦?”

冰怡終於忍不住,一下子撲到他懷裏,哭著用拳頭打著他,傷心地叫道:“颺羽,你這個大傻瓜,你這個混蛋,你為什麽要這樣對我?我恨你,我討厭你,你別走……”

颺羽任由她打著自己,任由她在自己懷中哭,身子仿佛石化了一般,一動不動,眼中卻有痛苦的溫柔,刹那間濕潤了眼眶。看著冰怡**的背心,他終於緩緩伸出手,仿佛那手有千斤重,然後輕輕地摟住了她。

“傻姑娘,我不是在這裏嗎,我沒走……”颺羽澀聲安慰道。

聽到他的話,冰怡似乎哭得更傷心,不過她身子本來就虛弱,哭著的聲音也是沙啞的。冰怡哭著哭著沒了力氣,聲音也越來越小。

颺羽輕撫著她的背,一時間心緒複雜,卻也有隱隱的激**。

哪怕就是看在彼此曾共患難的情分上,他也不能就這樣丟下她走了。他答應了她,等蘭姨回來,把她交到蘭姨手裏,他才離開。

為了前往鬼道的結盟大會,炫月不得不暫時和魔宗在一起。他們來到千嶺大山南邊的一個小村莊中,在一處寬闊的大院中落腳。

此刻已是夜裏,炫月坐在自己的房間中。

桌上燈火如豆,在不時吹起的夜風中搖曳著。

炫月隻是一個人靜靜地坐著,忽然想起了遙遠的荒原,腦海中浮現出飄舞的雪花,白茫茫的雪地,以及雪地上散落的妖族部落。他想起了妹妹洪欣,想起了爺爺,想起了洪大叔,甚至想起了蒼老的大祭司,也不知道他們是否安好。遙想接下來的行程,尋找獸神真的是一個艱難的漫長之旅,難怪當初大祭司會要他立下承諾要用一生去尋找。他需要找到六個古獸印記後,才能到大祭司所告訴的地方感應到獸神。六個古獸印記,是他見獸神的資格。現在他才在百首蛇皇中心處找到了一個古獸印記,他隱隱感覺到下一個古獸印記似乎出現在了西方大澤中。等到此間的事情一了,他便會立即前往西方大澤。

忽然想到了夏傾城,心裏頓覺苦澀,暗自搖了搖頭,炫月心想,既然她已經安然無恙,自己也沒什麽放心不下的了。他們之間的相識相知,更像是命運開的一個不懷好意的玩笑。他前方的路注定艱難,那麽,就讓他們的關係就這樣結束,也好吧。

想著想著,炫月忽覺心情煩悶,便走出了屋子。

夜空上,半輪明月高掛,柔和清涼的月光靜靜灑落。

炫月信步走到前方的院落中,看著被銀白月光籠罩的竹樹,屋頂,遠山,忽然想起了不久前他和一個少女坐在月光下聊天的場景,明明發生在不久前,但他感覺仿佛隔了很遠似的。

這處大宅中隻有魔宗的幾位重要頭目和炫月落腳,顯得很空曠安靜。炫月走到最前方的空院中,忽然腳步一滯。隻見前方月光下正俏立著一個苗條婀娜的身影,站在小池塘邊,靜靜地看著什麽。看著那個背影,炫月覺得有幾分熟悉,心裏微微一驚。那並不是夏傾城,但是炫月卻覺得似乎在哪裏見過。

聽到炫月的腳步聲,那個倩麗的身影轉過頭來,是一張絕美的臉龐,看到炫月,似乎也吃了一驚,但隨即臉上卻露出笑,淡淡道:“炫月,好久不見。”聲音清悅好聽,卻是魔宗的使者藍雨。藍雨在魔宗之中,向來是以容顏絕世,卻冷若冰霜,手段狠厲而出名,但此刻麵對炫月,卻仿佛老朋友見麵,臉上帶著久別後相逢的淡淡欣喜。

“藍雨?”炫月也頗感吃驚,隨後臉上露出淡笑,道:“沒想到我們又在這裏見麵了。”之前藍雨因為夏傾城的關係,一直沒有露麵和炫月相見,但卻沒想到此刻兩人還是見麵了。

“炫月,有沒有興趣聊聊。”藍雨笑著道。

炫月沒有說話,隻是淡淡點了點頭,然後向她走去。

小池塘邊,夜風輕拂,翠綠的柳條飄動。月光灑照在池塘水麵上,泛起粼粼的銀白波光。草叢中,蟲聲嘰索。

兩人靜靜站著,一時間並沒有說話。

“藍雨,我沒有記錯你的名字吧。”炫月開口道。

藍雨嫣然一笑,看向他,道:“沒錯,我的名字是叫藍雨,難為你還記得。”語聲中帶著微微戲謔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