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定之後,道別的話也算說完了。

颺羽原本打算立刻就走的,但是在冰怡的執意挽留下,隻得再留半天。這個下午,他便陪著冰怡,又到先前去過的地方走了一遍。

第二天上午。不僅颺羽要離開黑風山,冰怡和蘭姨也決定啟程回總殿,所以他們三人又結伴走了一段。來到古道上,已近正午,金燦燦的陽光灑照下來,微風吹過,斑駁清涼的樹影不住地晃動。

此刻是真正的分別,冰怡反而變得很平靜。

颺羽努力地笑了笑,道:“冰怡、蘭姨,你們珍重!”

說罷,便轉身離開,一個人向前走去。

風吹過,在他身後,滿地的光斑不停地晃動,流水淙淙,鳥鳴啁啾。

寧和的陽光中,隱隱然,仿佛此別,有淡淡恍如隔世之意。

冰怡看著他的背影,臉上帶著甜柔的笑,但漸漸地,眼中卻隱約泛起淚光。

等颺羽的身影消失在古道前方時,冰怡和蘭姨的身後,忽然走出來一個高大的黑色身影,正是鬼王。

“爹,你怎麽來了?”冰怡微微吃了一驚。

鬼王淡淡一笑,慈和地道:“我和你們一起回總殿。”

冰怡臉上立即露出驚喜。

蘭姨卻有些疑惑道:“大哥,你不用忙了嗎?”

鬼王淡淡道:“黑風山已經沒有什麽事了。”

蘭姨道:“你不是要趕往西方大澤麽?”

鬼王微微沉吟,然後道:“西方大澤中確有異寶出世的跡象,不過離異寶真正出世,還有一段時間。我已做了一些安排,倒不急在這一時。”

冰怡知道爹爹一定是想多陪陪自己,才這樣說的,心裏感到溫暖而欣喜。

蘭姨見他們父女倆總算解開心結,也頗感欣慰。

鬼王看著颺羽消失的方向,忽而轉向冰怡問:“怡兒,你如何看颺羽此人?”

冰怡道:“他雖是正道弟子,但我和他相處的這段時間,他對我頗有照顧。而且他還讓我和爹爹解開了心結,我對他很感激。”

鬼王淡淡點頭,然後問蘭姨:“三妹,你怎麽看呢?”

蘭姨道:“颺羽此子本性倒不壞,而且他身上似乎有種神秘東西,和我們鬼道頗有淵源。”

鬼王輕歎一口氣道:“不錯,此子身懷正邪兩道功法,實乃異數,前途不可量。他既和我鬼道頗有淵源,他時若有機會,倒可招撫到我聖宗門下。”

蘭姨微微搖頭道:“他心中正邪觀念很重,恐怕不會歸服於我們的。”

鬼王倒頗樂觀,道:“凡事都有例外,以後有轉機也說不定。”頓了頓,他看向她們道:“我們走吧。”

古道上,陽光下,三人向另一邊走去。

淡淡雲氣籠罩下,雄峻巍峨的靖靈山,透著幾分神秘威嚴。

靖靈教主殿中。

一身仙風道骨的掌教靖雲站在院子中,看著天空悠悠飄過的白雲。

忽然一個弟子走到他身邊,恭敬地道:“掌教師父,山下有一些消息傳來了。”

靖雲神色平靜,似乎並不太在意的樣子,淡淡道:“說吧。”

那個弟子微微頓了下,神色恭謹,聲音有些發顫道:“據山下傳來的消息說,鬼族消失了千年的九幽鈴,又重現於世了。”

靖雲吃了一驚,問:“此話當真?”

那個弟子老實答道:“這個消息也是最近一兩天才漸漸流傳出來的,不過據山下的師兄弟們說,這個消息十分可信,當是實情。”

靖雲臉色變得有些凝重,似乎想起了十六年前與鬼道的那場大戰,半晌,他才輕歎口氣,問:“還有嗎?”

那個弟子道:“有傳聞說,幾天前,在噬心魔窟的黑風山上,鬼道聖宗開了一個結盟大會,妖族和魔宗之人都出現在那裏。”

靖雲輕哼一聲,道:“這些妖魔邪道,大概又在商量荼毒天下的計劃了。”

那個弟子又說道:“據傳言,參加結盟大會的大部分人,竟是我們正道門派,不過都是像柳山宗、邯陽門一些比較邊緣的小門派。”

靖雲吃了一驚,臉色更顯凝重,不過片刻後,又慢慢恢複了正常,並沒有說什麽。

那個弟子看著掌教師父的樣子,心裏莫名地有些發怵,欲言又止,不過還是道:“掌教師父,還有一事……”

靖雲淡然道:“有話就說吧。”

那個弟子輕輕吸了口氣,這才道:“有消息說,我靖靈教的弟子也出現在了結盟大會上,而且和鬼道聖宗之人關係緊密。”

“我靖靈教弟子?”靖雲錯愕了下,心裏暗想,難不成是他?但是他的身份……一時間有些疑惑不解。

那個弟子繼續道:“因為這事,天下還出現了傳聞,說我靖靈教已和鬼道聖宗暗中勾結了。”

這話,讓靖雲聽得失笑,他不屑地哼道:“我靖靈教既為天下正道之首,向來與邪道勢不兩立,這樣的傳聞,豈非可笑之至!”頓了頓,他說道:“沒事了,你就下去吧。”

那個弟子恭敬地應了一聲後,便退下了。

靖雲神情肅然地站在院子中,看著湛藍的蒼穹,忽而輕歎口氣,喃喃自語:“九幽鈴重現於世,看來這個天下,又要大亂了……”

靖靈教北殿,後山的翠竹林中。

午後的陽光靜靜地灑照下來,在清涼的竹影上留下點點光斑,微風吹過,竹葉簌簌作響,點點光斑也不住地跳動著。

淡淡幽香彌漫在空氣中。

一個少女的身影,出現在竹林裏,隻見她穿著水藍色衣裳,輕紗蒙麵,修頸雪膚,婷婷玉立。正是詹雨薇。

半個月前噬心魔窟的那次曆練,現在還依稀浮現在她腦海裏。

那次曆練,靖靈教下山的共有五名弟子,但是後來回山的,卻隻有四人。詹雨薇也是這四人之一,他們回山帶回了颺羽死在魔窟裏的消息,讓整個靖靈教都震動了一番,畢竟颺羽,乃是年輕一輩中的佼佼者,就那樣死了,實在太可惜。不過可惜歸可惜,颺羽畢竟隻是一個弟子而已,對於整個靖靈教的影響,也僅限於聽到消息時那片刻間的震動。許多弟子,也隻是通過百年殿比知道了颺羽,但他們和他並不熟,說實話,他們對他的死,也隻限於感到震驚而已。不僅如此,其中有些弟子還頗有些幸災樂禍,因為颺羽在殿比上出盡了風頭,先前他們原本除了羨慕,還有嫉妒。現在他死了,他們簡直覺得他活該。而且,一個天才隕落後,他們都覺得自己更有出頭機會了。對於颺羽的死,他們除了震驚之外,不僅感覺不到絲毫惋惜,反而暗自欣喜。

但對於南殿來說,那就完全不一樣了。南殿本來人就不多,彼此之間,便如同家人一樣親密。颺羽的死,對南殿眾人來說,就像是失去了一個至親之人,宛如噩夢。颺羽,那個南殿的天才,南殿最好的弟子,他們最親的小師弟,就那樣沒了,他們都無法接受。

那日聽到颺羽的死訊時,南殿眾人便瞬間傻住了。隨後,葉靈忍不住大哭了一場,向來很開朗的颺乾、颺孤、颺柱、颺彌,也忍不住悲痛落淚,陳伯惋惜哀歎,而師父靖龍當時顯得很平靜,但卻在那個夜裏獨獨坐了一晚,第二天出現時,他仿佛一夜蒼老了十歲。颺羽的死訊,仿佛一片悲傷的陰雲,籠罩了南殿數日之久。

回來的四人中,就數詹雨薇和颺羽之間最有感情,她永遠也不會忘記在百年殿比上颺羽為她抵擋攻擊的那一幕。微風吹動她的衣襟,詹雨薇怔怔地站在竹林中,看著地上不停晃動宛如夢幻的光影,心中漸漸浮現出澀澀的悵惘之意。臉上淡藍輕紗微微飄動,她清瑩的雙瞳中緩緩泛起晶瑩的水光。

那一刻,她的身影顯得那樣柔弱而孤獨。

風過,沙沙,竹林如海。

遠方,白雲悠悠。

陽光淡淡,時光寧靜。

詹雨薇一個人在竹林中站了許久。

隨後,一個男子的身影出現。隻見這個男子也是身姿挺拔,儀表不凡,更有一種強勢硬朗的氣質,卻是靖靈教中央主殿的弟子秦宇。他出現在詹雨薇數丈之外,掩藏了渾身氣息,看著詹雨薇苗條婀娜的背影,他的嘴角露出一絲淡淡邪惡的笑意。

詹雨薇似乎一下子察覺到了什麽,霎時一驚,嬌喝一聲道:“是誰?”

片刻間,她已恢複了靖靈教百年殿比第一弟子的冷冽威儀。

“詹師妹,別來無恙啊。”隻見秦宇臉上帶著淡淡笑意,從竹林前方,好整以暇地緩緩走出來。

詹雨薇對秦宇有一種莫名的厭惡,見是他,不由冷冷道:“你來幹什麽?”

秦宇緩緩地走上前,邊走邊有些不正經地笑道:“師妹,我是來看你的呀!”

詹雨薇看到他這副樣子,更覺厭惡,冷笑道:“秦師兄,我們根本不熟,你未免來錯地方了吧。”

秦宇輕笑一聲,對她的冰冷,倒也不在意,道:“詹師妹,你說這話未免見外了。我們雖然分屬不同殿,但同是靖靈教弟子,親如兄妹,怎麽能說我們不熟呢。”

詹雨薇根本就不想和他多說什麽,把頭轉到一邊,冷哼一聲道:“我看秦師兄你是自作多情了吧。”

看到她一副拒自己千裏之外的冷傲模樣,秦宇冷笑著暗罵了一聲,但臉上很快又換上了笑道:“詹師妹,你言重了。說來我自上次在百年殿比上見識了師妹的絕世風采,一直傾慕不已。詹師妹不僅修為高絕,更有傾國傾城之貌,這偌大的靖靈教中,不知道有多少師兄弟對師妹你心懷愛慕,夜夜輾轉反側呢。”

詹雨薇聽著他說話越發粗俗,心裏不僅厭惡,更覺惡心,冷聲告誡道:“秦師兄,請你說話放尊重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