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雲神情微肅,低歎一聲道:“師弟,我知道你對颺羽寄予厚望,我又何嚐不是?颺羽的天賦之高,直追當年軒道祖師,是我靖靈教百年難得一見的奇才,我向來也是十分看重的。”

聽著這話,靖龍不由得微微動容。

靖雲看了他一眼,接著道:“所以剛才的爭執,以及我的處置,都是為了靖靈教的安危著想,絕對不是有意針對颺羽的,這一點,你可得明白。”

靖龍道:“師兄所言甚是,靖龍怎會不明白這一點?”

靖雲淡淡點頭,隨後語氣忽而一轉,神色凝重道:“不過有些話,當師兄的,還是得直說。自從當年你決定收養颺羽之時,有件事,其實我們一直都很明白,颺羽終歸是一個不確定的存在。”

靖龍微歎口氣。

靖雲接著道:“此子天賦異稟,若能夠一直走在正道,未來的成就,不可估量,未必不能變成下一個軒道祖師。”說到這裏,他忽然也忍不住輕歎口氣,道:“可惜他身上畢竟還是充滿了變數,命運無常,將來的機緣變化,誰又能預料到?我們當然都希望他成為下一個軒道祖師,使我靖靈教再綻輝煌,如此,天下正道之首的地位,又豈能有誰動搖?不過,反之,天賦越高,若然將來他不幸淪入邪道,就會變成我們正道的第一強敵,這一點,隻是讓人想著,便覺膽戰心驚啊。十六年前的那場大戰,我靖靈教損失不小,我們誰也不希望曆史重演,所以對於有些事,我們不得不謹慎。”

靖龍黯然不語。

靖雲頓了頓,輕喟道:“放眼當今天下,鬼道蹤跡已露,九幽鈴重現於世,必將促使鬼道東山再起,卷土重來。邇來魔宗也不時顯露行跡,似有謀劃。妖族雖然罷手,但也隻是暫時的,畢竟他們的王者被困於我教驚神陣中,豈甘心善罷甘休?用不了多久,天下之亂,恐要從邪道之爭,拉開序幕。但試想,妖、魔、鬼三族,他們的最終目的是什麽?是我們這個天下正道之首——靖靈教。千年之前,軒道祖師飛升成仙,何其光芒萬丈,早已成為中原大陸的傳說。這千年來,無論正邪兩道,無不對此議論紛紛,都在苦苦尋求仙路之謎。而他們幾乎所有人都以為,升仙之秘要,定是藏在我們靖靈教軒道祖師的淵龍訣中。別看天下正道門派似乎對我們靖靈教畢恭畢敬,甚至馬首是瞻。但是暗地裏,又何嚐不是在覬覦淵龍訣?又何嚐不想將我們靖靈教天下正道之首的地位取而代之?他們隻是在等待一個機會,而天下大亂,邪道蜂起之際,就將會是最好的機會。”

聽到這裏,靖龍心中忽然生出一股豪氣,道:“我靖靈教以天下正道之首,屹立千載,豈是這些門派能夠動搖的?”

靖雲對此不置可否,道:“靖龍師弟說的沒錯,師兄我身為掌教,也是希望能夠繼續將靖靈教穩固壯大,再登輝煌。若然稍有差池,以致毀了靖靈教千載基業,我靖雲將萬死難贖。”

聽著他的這番話,靖龍不由得心中一震,似乎直到此刻,他才對自己這個師兄更加認識了幾分,暗想其實師兄肩上壓著的擔子,不可謂不重。方今天下,大亂將起,妖、魔、鬼三族各有所謀,各個正道門派,也是暗流湧動,當亂世的風暴卷起之時,靖靈教就將會陷入爭亂漩渦的中心,八麵受敵,甚至於要以一教之力獨抗天下群門。身為掌教,恐怕沒有人能夠比靖雲師兄更能感覺那種風暴將至的壓力和危機。

想到這裏,靖龍心裏突然對師兄充滿了敬意,身為靖靈教一員,他當然會和靖靈教俱榮辱,同生死。先前他還對颺羽所受到的處置感到有些不滿,但此刻,他已經完全能夠理解,師兄說的沒錯,颺羽的確是一個變數,這一點,其實他自己也是心知肚明的,隻是有時寧願刻意忽略。他想,如果真有一天,颺羽淪入邪道了,那他一定會親自履行當初的承諾,親手終結。

但是,他心裏輕歎口氣,希望那一天,永遠也不要到來才好。

靖靈教南殿,花香微微的院落。

颺羽的歸來,讓先前籠罩著南殿的那股悲傷氣息一掃而去,整個南殿仿佛過年一般歡天喜地。雖然剛才颺羽已經把自己這一段時間的經曆,當著師父和他們的麵,都說了。但是他們卻並不滿足,還纏著颺羽問這問那,嬉笑逗趣,歡聲笑語不時響起。他們也是太久沒見到颺羽了,就算說廢話,大家也說得歡喜無比。尤其以颺孤、颺柱、颺彌三個活寶最為過分,纏住小師弟,你一言我一句,連珠炮似地對他進行轟炸,搞得他應接不暇,簡直不知道該回答誰的話好?三個師兄把颺羽給搶走了,葉靈哪裏爭得過?不由得十分鬱悶。大師兄颺乾向來也並不是伶牙俐齒之人,麵對著三個熱情得簡直有些癲狂的師弟,隻能甘拜下風,苦笑著退到一邊。由於有三個活寶在,他和葉靈都根本沒機會和颺羽說上話。

颺乾退到葉靈身邊,看著她鬱悶的樣子,也隻能是攤攤手,十分無奈。

“小師妹,來,我們先喝點茶,慢慢等吧,我才不信這三個家夥能夠纏住小師弟一天。”說著,颺乾給葉靈斟了一杯香茶。

葉靈鬱悶端起茶,嘟著嘴巴,卻沒有喝,那樣子,看起來可愛而美麗。

颺乾在一旁看著,不由失笑。

看到大師兄分明是在取笑自己,葉靈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不過隨即將更幽怨的目光,全部刺在了二師兄、三師兄、四師兄身上,隻是盯了一會兒,她也無可奈何。她不可能因為自己,而不讓三位師兄和颺羽歡聚。

而颺孤颺柱颺彌三人,原本就是皮粗肉厚的,葉靈幽怨不滿的目光,豈能讓他們有絲毫不適?他們隻會越說越起勁!

葉靈正鬱悶間,忽見腳邊一黑灰胖犬,正晾曬著麻點的肚皮,呼呼大睡。不由得心裏一動,喚道:“小胖胖!”

小胖犬聞聲,霎時從夢中驚醒,翻身而起,乖順無比地搖著尾巴,站到葉靈眼前聽命。沒想到小胖犬對自己如此忠誠,隨叫隨到,葉靈簡直有些感動,不過此刻,她確實是需要小胖犬幫忙,便指了指二三四師兄的褲腿,下達了撲咬的命令。

小胖犬簡直是神犬,完全能夠領會葉靈的意思,興奮地嗷一聲,衝上前,就撲咬起颺孤的褲腿,凶猛地撕扯著,簡直不依不饒。但颺孤似乎太過投入,根本毫不察覺的樣子,不管不顧。小胖犬很賣力,眼見根本拖不動颺孤,便轉而去撕咬颺柱的褲腿,結果失敗,又去撕咬颺彌的褲腿,又失敗。接連的失敗,搞得小胖犬頹喪不已,鬆開了嘴,有些無可奈何地看向葉靈。葉靈看它那無辜的樣子,便趕緊喚它回來,嘉獎似地輕輕拍了拍它的狗頭。

颺乾在一旁看著小師妹可憐的樣子,剛開始還忍不住取笑,但漸漸地,卻有些坐不住了。因為颺孤颺柱颺彌三人,根本就是廢話連篇,胡說八道,夾纏不清,聽得他心裏的怒火,止不住地一股股往上冒,快到了爆發的臨界點了。

終於,颺乾忍不住了,暴吼一聲:“老二、老三、老四!”

“怎麽,大師兄,你發瘋了麽?”颺孤疑惑地向他看來。

“大師兄,你怎麽還留在這裏啊,你不去找應師姐麽?”颺柱接著道。

“是啊,現在小師弟回來了,大師兄,你也別怪……”颺彌的話還沒說完,忽然隻見颺乾的身形暴動,瞬間來到他身邊,一雙大手死死蓋住了他的嘴巴,使得他隻能發出“唔唔”之聲。

“大師兄,難道你這是想殺人滅口?”颺孤有些緊張地看著他。

颺乾嘿嘿一笑,道:“三位師弟,聽說最近你們的修為大增啊,似乎已經趕超了大師兄我了,我們現在出去找個地方切磋較量一番如何?”

颺柱不感興趣地道:“算了吧,大師兄,我們才不傻呢,和你切磋,不是找打嗎?”

“嘿,是嗎?”颺乾忽然一把抓住了颺柱的胳膊,意味深長地笑道。

颺柱隻覺心裏一陣不妙,尷尬地笑了笑道:“大師兄,別這麽看著我笑,你有什麽要求,就說吧。”

“沒有什麽要求,隻要聽話就行。”颺乾嘿嘿笑道。

颺乾製住了颺柱和颺彌,轉而看向颺孤,沉聲道:“老二,你呢?”

颺孤自然知道大師兄要是想要修理他們,不過是分分鍾的事情,此刻見老三老四已被製住了,他又豈敢一個人再頑抗?悻悻笑道:“大師兄,我知道你要我們做什麽了,你一定是不好意思一個人去見采玲師姐對不對,沒問題,我們既然是師兄弟,肯定要幫你這個忙的。”

這是什麽跟什麽啊,颺乾黑下了臉。不過他已打定主意要將這三個家夥拉走,也顧不得那麽多了,徑直道:“三位師弟,今天天氣很好,陪大師兄到外麵去散散步如何?”

颺孤正要說不,卻被颺乾的一個犀利眼神給製止住了,吞下了自己反對的話。

“走吧!”颺乾不由分說,一手捉住一人,生拉硬拖地,向外麵走去。颺孤似乎也突然明白了大師兄的意思,衝颺羽和葉靈笑道:“小師弟,小師妹,所謂那個小別勝新……不不,我是想說你們好久不見了該多聊聊……”

話還沒說完呢,人已經跳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