蘆葉船上的老者原本正要駕船離開,但是這突然發生的一幕,卻讓他頓時停住了。看到東馱,端木衝和端木洪臉上也露出喜色。

當然最為大喜過望的是端木長明了,原本他心裏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但是現在東馱卻回來了,這讓他有一種失而複得的欣喜。既然東馱回來,他們便可以一起回去了。

端木長明並沒有多耽擱,輕輕拍了拍東馱的頭後,便連忙對炫月道:“陽兒,走吧,這下我們一起回去。”

炫月點點頭,他看著東馱,心裏莫名地感到一絲不對勁,但是具體又說不上來,沒法確定,所以也沒法跟端木長明說。

隨即,兩人一怪也立即上了蘆葉船。

此刻從樹林深處傳來的殺氣,簡直猛烈得像一陣陣寒風,吹得樹葉子簌簌作響。

等炫月、端木長明、東馱上船後,那個老者便立馬駕船離開。

青光閃爍的蘆葉船,哧溜一聲從大澤水麵上劃過,帶起一溜兒鏽紅色的水花,劃向前方濃霧彌漫,神秘莫測的大澤深處。

這蘆葉船完全由那老者操控,他卓立船頭,扣印掐訣,臉色肅然。

蘆葉船剛劃出一段,隻見他忽然從身上摸出一道符紙。

暗黃色的符紙上,是鮮紅如血的神秘符線,十分醒目。

老者輕喝一聲,指掌間法力透出,將符紙激化。

隻見那張暗黃符紙瞬間化成一股淡紅色的煙氣,盤旋而起,嫋嫋升空。

轉眼間盤旋升空的淡紅煙氣化出一尊巨大的虛影,籠罩著整艘蘆葉船。

那尊淡紅虛影,乃是一個古老的神祗模樣,透著一股莫名的威壓。

“三叔,這是什麽?”炫月好奇地問。

聽到他的話,端木衝和端木洪輕輕嗤笑一聲,像是對他的孤陋寡聞感到不屑,隨即索性將頭轉到一邊,兩人自顧著聊起天來,根本當炫月不存在一般。

端木長明看到他們這副反應,有些不滿道:“你們兩個家夥,這是什麽反應?陽兒從小不在族裏長大,不知道這大澤之神,有什麽好奇怪的?”

端木洪笑道:“三哥,我實在有些懷疑,這一次是不是東馱出錯了,這小子怎麽看,也不像是我們隱龍族人啊。”

端木長明沉下臉道:“阿洪,你說什麽?”

見三哥要發火了,端木洪趕緊笑了笑,雲淡風輕道:“算了,三哥,就當我什麽也沒說好了。”

端木長明沒好氣地哼了一聲,不想和他計較。

“阿洪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平白無故地就突然出現了一個隱龍族人,確實讓人難以接受,著實可疑啊。”那個老者也說道。

沒想到二叔也這樣說,端木長明的臉色頓時鐵青下來。

渡口處,冰冷的殺氣如同寒風一般將樹葉吹得簌簌作響。

從樹林中緩緩走出一行人來,領頭的是一個妙齡女子,容顏絕美,一襲黑色衣裳,襯出她婀娜玲瓏身段的同時,也顯出幾分冷酷。不過此刻,看著前方消失在大澤中的蘆葉船,她的臉色雖然依舊冷如雪霜,眼中卻不經意間閃過一絲悵惘,似乎想起了什麽。

站在她身後的,是兩個清瘦老者,目光炯炯,看著前方濃霧彌漫的大澤。

左邊赤衣老者麵帶微微冷笑道:“有藍護法的高明手段,這一下他們隱龍族,可再也無處遁形了。”

聞言,那個妙齡女子隻是微微一笑。

右邊那個稍矮的白衣老者神色中卻帶著微微疑惑,道:“藍護法,難道說此次異寶出世,和隱龍族有關麽?”

那個妙齡女子微笑道:“自大澤中傳出異寶即將出世的消息後,向來神秘莫測,隱匿不出的隱龍族突然間顯蹤露跡,活動頻繁,這其中未必沒有關聯。說實話,我也不知道異寶是否真在隱龍族,但我們既然是來探查,從神秘的隱龍族入手,未必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白衣老者聞言,似乎也覺得很有道理,信服地點點頭,再無疑惑。

“莫壇主、司馬壇主,我們準備進入隱龍族吧。”妙齡女子隨即說道。

蘆葉船上,聽了老者的話,端木長明臉色鐵青,道:“二叔,這麽多年來,東馱何曾弄錯過了?陽兒是隱龍族人,這一點千真萬確。還有,他並不是平白無故出現的,他是端木乘風和端木雪的兒子。”說到最後,他的聲音漸漸變得冷起來。

那老者叫端木堂,並非是端木長明的親叔叔,端木長明也是念在他是長輩,所以此次出來,對他的言行頗尊重,但是此刻沒想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心裏對他的尊重便有些淡了。要知道端木長明和端木乘風是生死兄弟,現在天可憐見,讓他遇到了大哥的孩子,他心裏充滿了欣喜和感激。哪想到還沒進隱龍族,就被他們幾次三番的冷落,這讓他心裏如何不氣?

隻是端木堂也不是省油的燈,先前端木長明對他處處尊敬,這使得他們之間的關係得以保持和諧。但是此刻端木長明說的話中,分明帶著隱隱警告之意,哪還有一點尊重可言?想他乃是長輩,端木長明這樣說話,未免太過分了。

聽了端木長明的這番話,端木堂輕哼一聲,冷笑道:“端木乘風和端木雪的兒子又如何?就算他們今天還活著,他們能夠回隱龍族麽?端木長明,你別忘了當初你回隱龍族,是怎樣一番光景!”

“你說什麽?”端木長明臉色鐵青地站起來,下意識地握緊了拳頭。

“怎麽?”端木堂也霍然站起身,冷眼看著他道,“端木長明,難道我說錯了?你難道想要大逆不道,打你二叔不成?來,你打我試試?”

端木洪眼見兩人有些鬧大了,連忙上前拉住端木長明道:“三哥,你怎麽和二叔吵起來了,快別這樣了。”

而端木衝則走到端木堂身邊,勸說道:“二爺爺,你消消氣,三叔怎麽可能會打你?大家都是一家人,好不容易一起出來,可千萬別為了一個外人,傷了和氣。”

端木長明眉毛一挑,看向他,斥聲道:“端木衝,你說誰是外人?端木陽出生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兒呢,從年紀說,你還得叫他一聲‘哥’,他是外人麽?”

端木衝被他這一通說得灰頭土臉,悻悻無言。

端木堂哼道:“還不知道他到底是誰呢?”

端木長明冷聲道:“二叔,你這話什麽意思?”

端木堂看著他嗤笑道:“我話裏的意思,難道不清楚麽?”

“你……”端木長明氣得一窒。

眼看兩人又要吵起來,甚至有打架的趨勢,端木洪趕緊站到中間隔開,滿臉尷尬地左右賠笑勸說,下意識地將端木長明拉開。

端木長明怒氣難平,但是轉眼間看到旁邊炫月時,卻不由得一怔。

炫月神情黯然地坐在船尾,呆呆地看著後方分合的霧氣。

狗頭怪東馱靜靜地趴在他身旁,仿佛一種默默的陪伴。

端木長明心中的怒氣頓時消散,隻剩下一片苦澀。

他暗歎口氣,緩緩走到炫月身旁坐下。

默然片刻,他輕拍了拍炫月的後背,道:“陽兒,或許我真的不該強求你回隱龍族,但是你知道三叔見到你心裏有多高興麽,我不想……”

炫月神情黯然地輕輕搖了搖頭,隨即轉過頭,看著他道:“三叔,我不知道這一切到底是怎麽回事。不過我既然答應了你,我不會反悔的。況且,就算整個隱龍族都不歡迎我,不是還有三叔你歡迎我麽……”

聽到他這話,端木堂哼聲道:“小子,你這句話算是說對了,的確整個隱龍族都不會歡迎你的!”

端木長明聽得心裏氣怒,但現在已無暇和他爭辯什麽,他看向炫月道:“你別聽他說的,除了三叔外,隱龍族裏肯定還有其他人會喜歡你的,比方你爺爺奶奶……”

端木堂在那邊潑冷水道:“長明,你說端木方會喜歡他這個孫子,你不是在說笑吧。”

端木長明冷冷沉聲道:“我就算是說笑,怕也不關二叔什麽事吧。”

端木堂不屑地嗤笑道:“你說的沒錯,老夫才沒那工夫管你們這些閑事。”

端木長明反唇相譏道:“既然如此,二叔為何還要喋喋不休呢?”

端木堂被說得一窒,隨即氣哼道:“得,老夫不說話便是,你們盡管放心聊吧。”

端木長明微微冷笑了笑,不再理會。

他此番為了炫月說出了不少忤逆的話,不僅得罪了端木堂,還使得原本和他關係比較親近的端木衝、端木洪,也下意識地和他保持了距離,變得有些冷淡。他們選擇和端木堂坐到了一邊,默默地表明了自己的立場。原本當初他們四人一起出來,也算互相照顧,同心協力。但是現在,端木長明無疑已被其他三人孤立開了。

端木長明自然也意識到這一點了,不過對此,他倒並不在意,甚至不屑。他年少時原本就是叛逆不羈的性格,所以才能和端木乘風成為生死兄弟。隻是因為後來的變故,他孑然一身回到隱龍族,心氣頹喪之下,性情才因此收斂了許多。但是他的本性並沒改變,逆鱗猶在。對他們對自己的孤立,他心裏反倒隱隱覺得好笑。隻是讓炫月無端受了這一番冷落,他心裏覺得有些愧疚。

“陽兒,無論什麽時候,三叔都會站在你這邊的。”端木長明說。

炫月心裏湧起一陣溫暖,臉上也露出一絲淡笑,默然片刻,他忽然問:“三叔,我爹爹娘親生前到底和隱龍族之間發生了什麽,你能說說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