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他們好奇的神態,端木洪頗有幾分得意。

端木長明看著他的神情,卻忍不住失笑,想這個消息乃是自己無意間打探到的,沒想到現在倒成了他賣弄的資本,心裏有些哭笑不得。

族長見端木洪竟然賣起了關子,忍不住輕咳一聲,提醒道:“阿洪,繼續說。”

對族長,端木洪倒是十分乖巧地畢恭畢敬,聞言,恭敬地應了一聲後,便接著道:“這個消息是我和小衝、二叔好不容易打探到的,這支隊伍來自於遙遠的極北之地。”

聽到這裏,炫月心裏莫名地心頭一跳。

隻聽端木洪清楚地說道:“他們來自妖族部落。”

炫月霎時渾身一震,愣住了。

而在場的其他隱龍族人瞬間又是一片嘩然。

妖族部落和鬼道聖宗、魔宗向來是天下邪道三足,尤以千年之前,妖族部落的輝煌達到了頂峰,妖族王者集結邪道大軍,席卷天下,可惜最後在靖靈教功虧一簣。而讓他們失敗的,正是千年前驚才絕豔的靖靈教開創之祖——軒道。

妖族部落自從那次慘敗後,就一直被正道打壓逼迫,退到了極北之地的荒漠和雪原,由於相距遙遠,漸漸不為人知,所以在後來人口相傳中,便變得越來越神秘。

隱龍族人中的大部分,都聽聞過妖族部落,而且因為妖族部落比之靖靈教更顯神秘,所以此刻他們從端木洪口中聽到後,震驚程度絲毫不亞於剛才聽到靖靈教。

不過場上最受震動的,自然是炫月,雖然他是隱龍族人,但是從感情上說,妖族才是他真正的家,對妖族,他才有家的歸屬感。

“爺爺,欣兒……你們還好麽?”炫月怔怔地想起遙遠的雪原,腦海中浮現出爺爺蒼老慈愛的臉和妹妹嬌俏可愛的笑顏,他忽然好想他們,心裏酸澀難禁。

“爺爺,欣兒,你們會來這裏麽?”炫月心裏苦澀地想,雖然明知希望渺茫,但他多麽渴望可以看到他們。

端木洪此番的敘述,倒是基本符合實情,不過,他的話中卻有數次將端木長明排除在外,講到關於靖靈教、妖族部落的消息時,他都是說消息是他和小衝、二叔打探到的,根本不提他的三哥端木長明。端木長明在一旁聽得又氣又笑,他不知道在這一路上,端木堂、端木洪、端木衝三人之間暗中達成了什麽協議,但現在他已明顯感覺到,自己已經被他們孤立在外了。想到先前端木洪、端木衝對他敬重又親近的樣子,此刻他隻覺得想笑,而且真的情不自禁地笑出聲來。

端木長明仰頭哈哈笑了起來,那樣子,隱約可見他年少之時的狂傲不羈。

他的笑聲,使得在場眾人頓時一驚。

“放肆,端木長明,在隱龍堂大庭廣眾之下,在族長和各位長老麵前,你無緣無故嘻嘻哈哈,成何體統?”似乎終於等到自己表現的機會,族長還沒開口呢,端木堂已先出聲喝斥道。不明內情的人,隻覺得他以長輩身份訓斥晚輩。但是炫月知道,他不過是對先前的事懷恨在心,此刻趁機報私仇而已。

族長雖然對端木堂的出聲喝斥微感驚訝,但他也覺得端木長明有些不像話,頓時沉下臉,厲聲斥道:“長明,不得造次!”

自己不過是忍不住笑了笑,就造次放肆了?端木長明覺得這一切有些荒謬,不過他還是下意識收斂了自己的狂態,微笑著看向端木洪,道:“阿洪,你怎麽不把我們在歸來途中遇到黑螟甲王的事情說出來?是忘記了麽?”

“黑螟甲王?”場上那幾個有見識的長老頓時臉色一變,麵麵相覷,隨即有些激動地議論起來。

一直很安靜的大祭司,也變了神色,帶著震驚和隱約的傷惘,因為在他年輕時,曾經試圖去捕殺過黑螟甲王,那隻黑螟甲王不過才一丈高,但是卻讓他們付出了慘重代價。黑螟甲多數時間呆在沼澤底的爛泥中沉睡,除非被驚醒,很少主動出現攻擊人。表麵看去,他們不過是生活在水中的巨型蟲子,有時似乎還有些溫順,但是,一旦當它受到驚嚇或者被激怒,開啟攻擊模式時,會變得無比凶狠和殘暴,即便大澤中凶名在外的九頭蛇鱷、霸王章魚對它,也會避讓三分。

這一點,整個隱龍族裏,知道的也並不多。

當年那次他們愚蠢地企圖捕殺黑螟甲王的經曆,是那樣刻骨銘心,深深存留在大祭司的腦海中,至今想起時,依然心有餘悸。

其他族人中有些雖未聽說過黑螟甲王,但是從族長、大祭司和長老們的反應來看,他們也意識到不尋常,紛紛議論起來。

聽著這些議論聲,站在堂上的端木洪,卻是神情慘淡,畢竟黑螟甲王的事中,他們三人最為狼狽,他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美化,囁嚅分辯道:“這件事……我……我正想讓三哥你說呢……”

端木長明微微冷笑道:“三哥的稱呼,你以後還是別叫了,我受不起!”

“你……”沒想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端木洪氣得語塞。

端木堂這時冷哼一聲,站起身來,凜然道:“還是由老夫來說吧。不錯,我們在歸來途中,確實遇到了黑螟甲王,那隻黑螟甲王足有數丈之高,浮在水麵上,像一座小山。被黑螟甲王擋住路,我們避無可避,隻有拚死一戰。”

他沒看到聽他說到這裏,堂上的大祭司和幾位長老,都微微搖了搖頭。

端木堂兀自興致勃勃地說道:“雖然我們明知未必能夠取勝,但是到了那個時候,我們已經別無選擇,我們覺得,身為隱龍族人,就算死,也要轟轟烈烈。想我隱龍族能夠在凶險莫測的大澤中繁衍千年而不衰,靠的是什麽,就是兩樣東西,勇氣和智慧!就算身陷絕境,我們隱龍族人,也絕不會喪失勇氣,定當拚死一戰,絕地反擊!”

果然薑還是老的辣,端木堂這一番抑揚頓挫,擲地有聲的陳辭,簡直說得不明內情的隱龍族人激動萬分,熱血澎湃,情不自禁地叫好起來。而剛才局促不安的端木洪聽了這番慷慨激昂的說話後,忍不住汗顏,他沒想到二叔竟能將他們的狼狽美化成充滿勇氣、引起族人共鳴的壯舉,一時間心裏簡直有一種對二叔五體投地的衝動。

見自己的說話,簡直引起了轟動性的效果,端木堂更是神采飛揚。

不過後邊坐著的族長、大祭司以及那些德高望重的長老,神色上卻出現了異樣。他們臉色看起來是微顯尷尬,彼此麵麵相覷。

端木堂看到他們這副神情,以為他們是因為被自己搶了風頭而神色黯然,絲毫沒有多想。不料突聽一個聲音潑冷水道:“二叔,你口口聲聲說什麽勇氣和智慧,但我得說實話,你在這件事中,是勇氣有餘,智慧不足。”

一看說話之人,正是端木長明。

端木長明的這番話,和俗語中取笑別人頭腦簡單四肢發達差不多。

端木堂霎時被氣得臉色鐵青,不過他並沒有直接反駁,徑直接著自己剛才的話,底氣十足地說:“當時我和衝兒、阿洪,麵對著小山一樣的黑螟甲王,無所畏懼,正要與之殊死搏鬥。不料此時船上卻有人說出一個論調,簡直讓我哭笑不得。”他已經想好塗黑別人的話,可謂胸有成竹,說到這裏時,便情不自禁,得意地笑了出來。

剛才被他引起共鳴的那些族人目不轉睛地看著他,等著他繼續說。

族長、大祭司、各位長老的臉色卻是越發難看,不過,他們生怕漏了什麽線索,所以並不阻止端木洪。

端木長明如何聽不出端木堂要抹黑自己和炫月了,不過他隻是微微冷笑著,他倒很想聽聽端木堂會怎麽說。

端木堂神采煥發,仿佛突然間年輕了十歲,輕笑了笑,接著道:“就在那個我們準備戰鬥的時候,突然船上有個人跑出來極力勸說,讓我們放棄抵抗,束手就擒,因為這樣黑螟甲王就會可憐我們,而放過我們,你們大家覺得這個論調可不可笑?”

頓時在場的族人一片嘩然,議論紛紛。

“真他媽太可笑了!”

“簡直愚蠢至極啊!”

“那個人是白癡麽?”

“丟臉啊!”

這些激烈議論著的,正是剛才被端木堂的話引起共鳴的那一批。

毫無疑問地,他們都覺得那個人簡直可笑又可恥!

他們嘴裏一邊痛心疾首地罵著、喝斥著,一邊卻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投向了端木長明和炫月。雖然端木長明曾經也忤逆狂放,但是自從他第二次回歸族裏時,在族裏人的批評改造下,已經大有改觀。況且他現在也老大不小了,不至於會那麽愚蠢。所以他們最後幾乎都一致認定,那個愚蠢可笑的家夥就是炫月無疑。

那時候確實是炫月極力勸說不要抵抗的,碰巧被這些族人猜中了。

眼見無數輕視和鄙夷的目光,仿佛釘子一樣紛紛扔到自己身上,炫月隻是微微冷笑著,不為所動。

“大家想知道那個人是誰麽?”端木堂神采奕奕,朗聲笑道,“我想大家肯定也已經猜到了,那個就是他。”

他用手指向炫月。

那些族人頓時又是一陣熱議,紛紛炫耀地說自己猜得真準,果然是他。

炫月冷眼麵對著數十隱龍族人的指指點點,輕輕吸了口氣,並不出聲反駁。

端木長明如何忍得住,立即為炫月抱不平道:“端木堂,你簡直說得比唱得還好聽,當時要不是炫月,你還有命在?還輪得到你在這裏大放厥詞,得意洋洋?你要不要……”

族長立即打斷了他的話,厲聲斥道:“目無尊長,簡直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