炫月想起了在噬心魔窟前夏傾城受傷時的情景,那時他無知之下,將自己的元力輸入夏傾城體內,結果弄得夏傾城的傷更加重,險些害死了她。自那以後,他便意識到修煉不同功法的兩個人之間,元氣元力是無法相互轉化的。不過對這一點,他並非篤信,反而常有懷疑,因為在他看來,妖族和魔宗之間,雖然各自修煉功法不同,但是體內的元力,同樣是天地元氣淬煉而來,絕非完全不能相通。但這一點,他並不完全確定。

此刻,當炫月麵對著重傷的藍雨,便陷入了這種考驗之中。一方麵,因為有夏傾城的先例在前,他不敢貿然將元力輸入。但另一方麵,他想到自己先前對元力的理解,又躍躍欲試。

一時間,腦海中兩個念頭交鋒起來,陷入掙紮。

“到底該如何呢?”炫月心裏怔怔地問自己。

眼見藍雨已經陷入昏迷,嘴角還帶著一絲血跡,這種情況下,若無外力相助,她自己的身體基本沒有自愈的可能,相反,拖的時間越長,越危險。但此處又是赤岩島,炫月就算修為通天,也不可能變出一個醫術高明的大夫,此刻的情形,與當時夏傾城受傷時的情形迥然兩異。此處位於世外之地隱龍族,族裏自然是有大夫的,但炫月根本不可能求助於隱龍族,不然讓他們知道藍雨魔宗之人的身份,不僅不是救她,反而會害了她。

想來想去,炫月意識到自己已經別無選擇。

看著藍雨倩麗冰涼的背影,炫月想起與她相識的經過來,雖然他們總共隻見過有限的幾麵,但彼此間,卻是一見如故。他心裏一直把藍雨當朋友看待,所以無論如何,隻要有一絲機會,他就會盡力救她。

藍雨的呼吸似乎正在一點點變弱。

炫月心裏卻有些猶豫不定,漸漸急躁起來。忽然想,要是她遇到了同樣的情況,會怎麽辦?他們是朋友,其實朋友間有時並不需要考慮那麽多的,他想,要是藍雨遇到這樣的情況,也許會不顧一切抓住唯一的一絲機會,而即便最後失敗了,自己也一定不會怪她。念及於此,他心裏暗想,如果是自己,在這種情況下,一定更寧願死在自己信任的朋友手上。

此刻的情形便是,即便炫月什麽也不做,藍雨也很有可能會死。而如果他為她輸入元力,即便希望渺茫,終歸還有一線生機。

就在這片刻間,炫月已經下定決心,他絕不會眼睜睜看著藍雨死去,即便最後失敗,他也要做最後的嚐試。

深吸一口氣,炫月終於將手掌抵住藍雨的背心,隔著濕衣,他覺得藍雨的背心仿佛大理石一般,冰涼而緊致,觸感滑膩。沒有多想,他緩緩地將體內妖元之力,輸入藍雨身體中。開始隻是試探的一絲絲,漸漸地變得旺烈。藍雨身上也開始有了反應,隻見她的身子似乎微微一振,並無不良反應,這使得炫月稍稍放下心,繼續將元力不停輸入。

柔和溫暖的元力流入藍雨體內,流轉之下,又化作溫暖氣息透出體外,源源不斷的元力,使得她的身子漸漸炙熱起來,因此濕衣服開始冒起白氣,而她身上的那股幽香,也由先前的冰涼變得濕熱。陣陣幽香不停地飄入炫月鼻端,不過此時,他已然全神貫注為她輸送元力,心中再無綺念。

眼見藍雨身上熱氣升騰,皮膚也恢複了紅潤,這讓炫月意外之餘,也更有了信心。不過顯然他高興得太早,隻見忽然,藍雨的身子一彎,鮮血不停地從她的口中流出來。炫月在她身後,雖然看不到她口中流血的樣子,但也立即意識到了不對勁,不由得心裏一震,頓時停住了手,將藍雨的身子扳轉過來,才猛然嚇了一跳。

炫月慌忙用手擦去她嘴上的血,卻總也擦不完,這使得他心裏大震,臉色鐵青,冷汗涔涔。就在這片刻間,他心念急轉,忽然心裏不服輸地暗自吼道:不,我不會讓你死!

緊接著,他便又接著將元力輸入她體內,心緒動**之下,從他掌心吐出的元力流尤為猛烈,在這元力流激發下,藍雨的身子又霎時一振。

冷汗如雨,從炫月的額頭上落下,他的臉色鐵青,倔強地為藍雨輸送著元力。

他不甘心,他一定要將藍雨救回來。

一股股元力流不斷地輸入藍雨體內,熱氣蒸騰之下,藍雨的衣裳在片刻間已然變幹,溫暖的香氣從她身上散發出來。隻是,她的身體雖然無比溫暖,但是神情還是慘淡,並無好轉。

炫月入了魔似地為她不停地輸送著元力,沉浸在一種漸漸瘋狂的情緒中。

忽然間,從他的掌心閃爍出淡淡水光,一個神秘的古獸印記隨之出現。隨著古獸印記出現,炫月心裏有了一種奇異的感覺,從那古獸印記中出現奇特的禁製,透入藍雨體內,將藍雨本來的元力和炫月的元力裹挾在一起,進行煉化,煉化之後的新元力,與藍雨體內的元源產生契合,不停溫養之下,激發著元源重新複蘇。

直到這一刻,炫月才真正感覺到山窮水盡之後的柳暗花明,所有的一切,開始按照著他的心意發生。又過了片刻,藍雨終於哇一聲噴出一口淤血,隨即醒了過來。雖然神情依然慘淡,但眼中已然有了鮮活神采。

炫月繼續為她輸送著元力。

片刻之後,炫月終於停下。

此番為救藍雨,他的元力損耗不少,所以停下之時,臉色變得有些慘淡。不過,他心裏更多的是一種喜悅,因為他總算將她救回來了。

藍雨捂著嘴劇烈咳嗽幾聲,呼吸頓時為之一暢,體內元力充盈,讓她有一種溫暖的舒適感。她向來冰雪聰明,即便沒問什麽,也知道這片刻間發生了什麽。

這時,身後炫月的聲音響起,關切地問:“藍雨,你現在感覺如何?”

藍雨轉過頭來,眼中帶著柔意,看著他道:“我已經好多了,謝謝你,炫月。”她的聲音聽起來還很虛弱。

雖然如此,但炫月知道她的身體已無大礙,放下了心,淡淡點頭道:“你現在自己好好調息吧。”雖然他心中有許多疑惑,但此刻顯然並不是詢問時機。說著,他便站起身,走到桌邊坐下,隱隱覺得雙腿有些發軟,這對於他來說,簡直不可思議,不由得心裏暗驚,又暗自苦笑,此番為了救藍雨,可真是損失慘重。不過轉念想,這也是自己心甘情願的。

藍雨靜靜看了他一會兒,欲言又止,但片刻後,還是依言調息起來。不過就算調息,她的身體沒有幾天是沒法完全恢複過來的。炫月自己也在桌邊暗自調息。

一時間,屋子安靜下來,隻剩下兩人的呼吸聲。

良久之後,炫月終於調息完畢,淡淡紅色的妖炎從他身上緩緩散去。隨即他睜開眼,下意識地轉頭,向藍雨看去,卻見藍雨不知何時起,已經怔怔看著他了。

炫月看得吃驚,問:“你怎麽了?”

藍雨聽到他的話,頓時從某種情緒中清醒過來,微笑著搖了搖頭,道:“我沒事。”

炫月站起身,走到床邊坐下,看著她,溫言問:“現在感覺怎麽樣了?”

藍雨笑了笑道:“我已經好多了,炫月,真的謝謝你,謝謝你救了我。”

炫月不在意地搖了搖頭,隨即若有所思低下頭,沉吟片刻後,終於還是看向她問:“藍雨,你怎麽會找到這裏的?”他想,隱龍族在如此神秘的霧海之心中,旁人若無指引,很難找到這裏,對藍雨能夠來此,他實在很好奇。

藍雨微微撅起了嘴,不無得意地道:“這是個秘密,我自然有辦法,但是不能對你說。”

既然她不想說,炫月不會勉強,默然片刻後,他又道:“這個西方大澤凶險無比,想必你在來此的途中,已經有所見識了吧。”看似漫不經心的一句話,卻隱隱透著一種關切之意。

但藍雨聽著這話,卻驀然間陷入一種詭異的愣怔,臉色煞白,說不出一句話來,仿佛有一種深深的心有餘悸。

炫月見此,不由得皺起眉頭,問:“你怎麽了?”

藍雨像是陷入了夢魘一般,愣怔著,一時間竟沒聽見他的話。

炫月看得吃驚,臉色一變,下意識地輕輕推了推她,擔憂地問:“藍雨,你到底怎麽了?”

藍雨這才突然清醒過來,神情卻是慘淡,她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滿懷歉意地對炫月笑了笑,但笑容卻顯得很勉強,而且她似乎不知道該怎樣對炫月說那噩夢般的遭遇,低下了頭,遲疑著。

炫月靜靜看著她,等著她說。

遲疑了半晌,藍雨才終於抬頭看向炫月,神情中透露出一種複雜,欲言又止地道:“炫月,這件事我現在還不能告訴你,實在對不起,希望你可以諒解。”

炫月聽得一怔,眼色變換,心裏暗想,她畢竟是魔宗的重要人物,這件事或許關係到魔宗的機密,她不說,倒也在情理之中。不過,聯想到龍島上將發生的大事,他很快就猜到,魔宗此來一定是與此有關。

如果是以往,炫月完全可以不關心,但現在不同,現在他已經是一個隱龍族人,因為外公外婆和三叔的存在,他已暗暗將隱龍族的安危放在心中。之前他曾和族長、大祭司交過手,對他們的修為已經有了很清晰的判斷。而在隱龍族內,族長和大祭司的修為是最上等,但他們的修為比起炫月還多有不如,更不用說其他人了。試想,如果突然有一天外麵正邪兩道的高手來到這裏,豈不是可以為所欲為?隱龍族人根本保護不了自己的地盤,那樣的危機對於隱龍族來說無異於滅頂之災。想到他們守護著的禁山,炫月心裏突然有一種隱隱不祥的預感。

原本他還可以對隱龍族所在的絕密地理位置抱著一絲幻想,但隨著藍雨的到來,這一切顯得那麽薄弱。藍雨一來,魔宗的後續隊伍還會遠麽?如果魔宗真的到來,對於隱龍族來說,絕對是一個大災難。

想到這些,炫月的心裏顯得很複雜,輕歎口氣,看向藍雨,澀聲問:“藍雨,你們魔宗此行是衝著隱龍族來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