颺羽感覺自己剛才已到了鬼門關,但沒想到此刻還好好地活著,而且還發現鬼王站在自己身邊,不由得怔住了。

“爹爹!”一個歡喜好聽的少女聲音響起,霎時隻見青裳雪膚的冰怡跑到鬼王身邊,臉上滿是歡喜笑意,嫣然如花。隨即,蘭姨也來到他們身邊。

鬼王目光柔和地看著女兒,眼裏滿是慈愛之意。

“大哥,事情辦得怎麽樣了?”蘭姨出聲問。

“已經沒事了。”鬼王淡笑了笑道。

對麵,魔主目光凝注,看著鬼王,半是無奈半是不解地道:“鬼王老哥,難不成你今天又要幫這小子?”

鬼王微微一笑,正要作答,正在這時,忽然冰怡踮起腳尖,在他耳邊說了一些話。颺羽就站在他們旁邊,隱約聽到冰怡說的好像是關於自己被逐出師門的事,不由得心裏微驚。

鬼王聽著女兒的話,臉上頓時露出一絲驚訝,然後下意識地看了颺羽一眼。等女兒的話說完,他的臉上又露出微笑,看著魔主道:“老弟,並非我要幫颺羽,而隻是從大局考慮,才不得不如此。”

魔主聽得吃驚地“哦”一聲,然後不解地問:“老哥何出此言?”說話間,臉色已微冷。

鬼王依然含笑道:“老弟,難道你忘記了身後站著的靖靈教兩位真人了麽?剛才我聽怡兒說,颺羽已被靖龍真人逐出師門,實在是很可惜。但是,就算颺羽被逐出師門,他依然還是正道中人,靖靈教既為天下正道之首,看到自己同道中人有難,豈會坐視不理?所以我這番出手,不過是為了不讓老弟和靖靈教的貴客們鬧翻,完全是一片好意,還請老弟能夠理解。”

鬼王這番話,貌似強詞奪理,卻也讓人難以辯駁。而且這番話,也讓原本打算出手的靖龍心裏感到愧疚。他想,颺羽雖然有維護邪道的行為,但他從小看著這個弟子長大,如何不了解他的品性?鬼王所言不錯,颺羽即便已被逐出靖靈教,但單從他正直的品性來看,說他還是正道之人,並不為過。想他們剛才因為氣怒之下,說的那些話,未嚐沒有把他往邪道上逼的意思。此刻經鬼王提醒,他心裏霎時有一分醒悟之感,閃過一絲悔意。

而站在他旁邊的靖昱,一向不喜歡颺羽,自然不會想到這些。他正忍不住開口駁斥說颺羽已經和正道不相關了,但才剛說出一個字,便立時被靖龍出聲打斷阻止了。靖昱有些不解,但見師兄認真得有些嚴厲的神情,不得不忍下了那些話。魔主神情寧靜地仔細觀察著這一切,已然從靖龍的反應中察覺到他並沒有對颺羽完全絕情,暗想如果自己現在一定執意要將颺羽擊殺,靖靈教的這些人,恐怕不會袖手旁觀。況且,冰怡和這小子交情不淺,怕也不會眼睜睜看著不管。是以,如果自己非要殺颺羽,恐怕會立時和靖靈教、聖宗起衝突而被孤立。想他們此行的目的,主要是為了大澤中的異寶,殺颺羽的事,倒並不急在這一時。

心裏權衡著這些,魔主忽然頹然地暗歎口氣,隨即臉上露出一絲苦笑,看著鬼王道:“老哥,你的話言之有理,是老弟有些衝動糊塗了。”

聽著他這話,冰怡微怔之後,眼中明顯透出一絲放心下來的歡喜笑意,下意識地看向颺羽,卻見颺羽似乎並不領情,一臉冷漠地站著,氣得她哼了一聲,猛地將頭扭了過來,胸脯氣呼呼地起伏不停。

颺羽麵無表情地走上前,忽然找死一樣出聲道:“小子被逐出靖靈教,自然也難容於正道,已然和正道無關。不過,我雖不是什麽正道,卻也不屬於邪道,無需邪道之人可憐。”

他說這話,分明是對鬼王父女倆的幫助不領情。

“你……”冰怡氣怒得說不出話來。

鬼王沒有說什麽,隻是冷笑。

颺羽看了冰怡一眼,眼中有一絲隱隱的痛楚掠過,隨後又看向魔主,接著道:“你們魔宗現在要報上次的血仇,現在為何不動手?不然要是以後我消失了,或者有個三長兩短,到時你們可後悔不及了。”說著,他忽然笑出聲,但是笑聲,卻帶著濃濃的苦澀和絕望之意。

冰怡看著他這樣子,不由得怔住了。

魔主冷笑道:“小子,想死還不容易?你遲早要還回上次的那筆血債,又何必急在這一時?”言語間不無嘲諷之意。

颺羽狂聲叫道:“那你們來啊,來殺我啊!”

那一刻,仿佛他孤獨地與整個天地為敵,狂態中,眼角卻隱約閃爍淚光。

“放肆!”突聽一個聲音厲喝道。

卻見後方靖龍一臉鐵青的走上前來,出聲的,便是他了。

聽到師父的喝斥聲,颺羽霎時一怔,靜靜地看著師父向自己走來。

靖龍臉色鐵青地走到他前麵,看著他,眼中不停地閃過痛惜之色。

“師父……”颺羽看著他,澀聲喚道。

靖龍的眼角微微發顫,這一次,他沒有駁斥他還叫自己師父。

“小羽,”靖龍深吸一口氣後出聲,“雖然我將你逐出師門了,但是天下之大,並非隻有靖靈教才能容身。你又何必非要如此絕望?難道你這是在怨怪我麽?”

“師父,弟子不敢……”颺羽心頭湧上一片苦澀。

靖龍輕籲口氣,伸出手,輕拍了拍他的肩膀,說:“為師從小看著你長大,深知你本性不壞,隻盼你以後能夠謹行自律,不要誤入歧途,好自為之。你我師徒緣分已盡,以後我也不可能再護著你了,現在你走吧。離開這裏,不要忘記修煉,多做造福天下蒼生的事。”

聽著師父的這番囑咐,颺羽霎時心頭一酸,聲音為之哽咽,說不出話來,但搖了搖頭,似乎並不願離開這裏。

靖龍暗想他不離開這裏,隨時都有可能死在魔宗手中,不由得心裏微怒,臉色嚴厲道:“你不離開這裏,難道找死不成?”

颺羽隻覺滿心淒涼,忽然心痛地想到葉靈,霎時一醒,看向師父道:“師父,靈兒現在還下落不明,我不會離開的,我要跟著你們一起進大澤,無論如何,我一定要找到她。”

想到葉靈,靖龍不由得一怔,隨即有些頹然地歎口氣,輕輕擺擺手,道:“隨你吧,反正現在我也不能再管你了。”他沒有再多說什麽,轉身走了回去。

颺羽看著師父的背影,欲言又止,但終究還是沒說什麽,隨即黯然低下頭。

魔主微微冷笑看著他,道:“我不會趕你下船,省得以後想要殺你時,找不到你人。”

颺羽隻是神情黯然地低著頭,置若罔聞。

魔主輕哼一聲,摔袖轉身而去。

片刻間,所有人都離開回到了客堂之中。整個甲板上,就隻剩下了颺羽一個人。他靜靜站了一會兒,隨後下意識地抬頭看向天空。正午金燦燦的陽光灑照下來,帶著炙熱之意,甚至烤曬得他的身子有些發燙,但卻溫暖不了心裏。那一刻,他看著廣闊無垠的蒼穹,隻覺心裏孤獨而淒涼,好想念葉靈啊……

午後,大船邊忽然熱鬧起來,受到邀請的各路邪道高手,紛紛來到北蘆灣大船邊,在魔宗弟子的迎接下,紛紛上船。

颺羽獨立在船舷邊,靜靜看著大澤上陽光下亮融融的霧氣,仿佛置身事外。那些邪道高手上船來,隻是略微掃了他一眼,發現並不認識,便沒有把他看在眼裏。由於他站在那裏,一動不動的樣子,顯得十分突兀,所以其中的一些邪道高手甚至把他當成了怪胎,不時指指點點,嗤笑出聲。

颺羽偶然間瞥見他們的這些神態,覺得這些人全他媽都是一個個蠢貨,進入大澤,不過是當炮灰送死!這些人不理會他,讓他感覺很慶幸。微微冷笑著,他忽然轉過頭去,看向那些所謂邪道高手,神情中透出睥睨冷傲之意。

這番反應,倒是使得那些邪道高手微微一驚,不過隨即,當他們從迎接的魔宗弟子口中得知眼前這個怪胎是靖靈教的棄徒時,他們心裏霎時都感覺到一陣猛烈的快意,並且更加不屑,他們想來,這樣一個靖靈教的棄徒,在他們邪道高手麵前擺姿弄態,不過是一種極其愚蠢可笑的行為。於是他們全都不屑搖頭,嗤笑連連。

颺羽看著他們這些反應,隻覺得好笑。忽然,他看到上船的人群中出現一個戴著黑鐵麵具的青衣中年人,不由得一怔。隻見那個青衣中年人身後跟著幾個聖宗弟子,看樣子,他似乎是聖宗的一個統領。

先前在落霞城裏,有一個戴純鋼麵具的神秘人出現在他們住處。那時靖龍已經說出,那個神秘人便是葉靈的父親黑梟鬼判。這段時間以來,颺羽已經是數次見到戴著麵具的中年人,雖然每次的麵具不盡相同,但是他心裏已然有懷疑,聽了上次師父說的話後,他心中更是有一種豁然開朗之感,對以往見到的那些戴麵具的中年人的判斷已經清晰了許多。

此刻,他又看到這樣一個戴著麵具的中年人,先前數度見麵,幾乎已經讓他對這樣裝扮的人有了一種眼熟。此刻,他毫不懷疑,眼前這個聖宗統領,就是前幾次他見到的那些戴麵具的人,也就是葉靈的父親——黑梟鬼判……

念及於此,颺羽沒有多猶豫,立即向他走去。

“這位前輩,我們又見麵了,你還認識我麽?”颺羽走到他麵前,意味深長地看著他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