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海之心,隱龍族部落。

族長和大祭司帶領著族人在部落西邊的神廟外進行慣常的祭祀。

這個神廟裏供奉著的是大澤之神須羅衍,隱龍族世代以來,出入大澤,都是靠著須羅衍神影秘符庇佑,才得保平安。所以對於須羅衍神,隱龍族人都是誠心祭拜。

祭祀儀式剛進行了一半,忽然神廟中異響聲起。

大祭司吃驚地走進神廟裏,昏暗的光線中,隻見泥塑的須羅衍神像全身龜裂開,塗了油彩的泥塊簌簌墜落。突地,一道紅光從神像中透出,盤旋於神廟之上,化成一尊紅色須羅衍法相,雙眼紅光凜凜,栩栩如生,冷漠地看著神廟之前跪拜著的隱龍族人。

眾隱龍族人驚怔片刻後,立即大呼道:“須羅衍大神顯靈了,大神顯靈了!”一邊呼著,一邊虔誠地叩拜。

不過須羅衍法相目光冷冽,似乎對他們的虔誠叩拜無動於衷。

“拜見須羅衍大神!”聽到外麵族人的聲音,神廟裏的大祭司趕緊跑出神廟,對著須羅衍神的法相,惶恐地重重磕了一個響頭。生怕因為自己的不敬而被大神降罪,他接連重重地磕頭,磕得額頭都起包了,心裏還不十分踏實。

但是,無論他們表現得多麽虔誠卑微,須羅衍神隻是冷眼看著他們,無悲無喜,不言不語,無動於衷。

見此,虔誠叩拜了良久的隱龍族人,終於有些疑惑地麵麵相覷。

而大祭司感覺自己沒有得到絲毫須羅衍神寬恕的表示,心裏更是惶恐不安。若非族長將他阻止,他恐怕非要一直磕頭磕得頭破血流。

族長雖然同樣十分敬畏須羅衍神,但是此番須羅衍神顯靈,對他們如此冷眼相待,卻讓他心裏暗自疑惑不解。不過他轉念又想,神明的威嚴,又豈是他一個小小凡人能夠妄自猜測的?弄不好被神明懲罰就得不償失了。所以他很快就將心裏的那些胡思亂想打消了。

須羅衍神的法相過了好一會兒才終於緩緩消散。

龍島東邊的赤岩島上,炫月和藍雨都聽到龍島上出現的異響聲,但是卻不知道發生什麽了,心裏十分好奇。隨即,當他們聽到大澤深處隱隱傳來的異響之後,心裏更是疑惑。

炫月能夠感覺到從大澤深處傳來一股神秘波動,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藍雨也察覺到了,驚然出聲道:“大澤上好像又有事發生了。”莫名地,她想到了自己之前的遭遇,霎時臉色慘白,身子微微發抖。

炫月見她這副樣子,不由關心地問:“你沒事吧。”

藍雨清醒過來,勉強笑了笑,道:“沒事。”

炫月知道她定是想起自己在大澤上的遭遇,那段遭遇,她已經告訴他和三叔了,那是一段如同噩夢般的經曆,也許會一輩子在她心頭上留下一個恐怖陰影。想她也許以後夜裏做夢都要被折磨了,他的心裏莫名地感到一絲難過。但是看著她,卻也不知道該說什麽話安慰她好。

藍雨倒是很輕鬆地笑了笑,似乎不想讓人為自己擔心。

好不容易終於等到了三叔來送飯了,炫月見了三叔便問:“三叔,龍島上發生什麽事了?”

端木長明聽他這樣問,不由微微吃了一驚,道:“你們也聽到了?”

炫月和藍雨都點了點頭。

端木長明輕歎一聲,然後把今天神廟裏須羅衍神顯靈的事情跟他倆如實說了。

須羅衍神的事,先前端木長明也給炫月介紹了一些,炫月先前隻覺得須羅衍神隻是一個神秘遙遠的存在,沒想到現在會顯靈,聯想到他察覺到的大澤上的異常,不由得心裏暗自震驚。他懷疑這兩者之間或許有關聯,不過並不確定。

他沒問,端木長明自己反倒忍不住說了出來,道:“不僅須羅衍神顯靈,而且大澤之上,似乎又有事情發生了。”

聽著他的話,藍雨低垂的目光中隱隱透出一絲複雜,若有深意。

炫月問端木長明道:“三叔,你可知是什麽事?”

端木長明微微搖了搖頭,隨即輕歎一聲,道:“自從禁山上紫光衝天之後,我就知道,隱龍族很難再安寧了。大澤上發生的事,應該是外麵的人找來了。隻希望他們找不到我們隱龍族才好。”說著,他下意識地看了藍雨一眼。

藍雨低垂著目光,顯得十分沉靜。

端木長明原本有句話想問她,但見她如此,便登時打消了念頭。

“陽兒,現在整個隱龍族都處在非常時期,你們留在赤岩島上,也要多加留心,如有什麽重要情況,我希望你可以及時地回龍島通知我們。”隨即,端木長明囑咐道。

炫月想先前藍雨的事,自己就曾試圖隱瞞三叔,現在三叔特意這樣囑咐,或許是因為那件事的原因,不由得心裏微覺愧疚。

端木長明隨即離開了赤岩島,赤岩島上,便又隻剩下炫月和藍雨了。

炫月料想大澤上發生的事或許與魔宗有關,不過他現在一心信任藍雨,所以雖然心裏有猜測,但並沒有多問她,也沒有懷疑她。

夜裏,炫月和藍雨像往常一樣飛到赤岩頂上。看著龍島上隱隱泛著紫光的禁山,炫月心裏頗複雜。一方麵是因為明知道古獸印記在上麵,自己卻沒法去取,心裏頗覺無奈。另一方麵,則是因為感覺到禁山裏的那股神秘氣息變得越發清晰強烈,心裏暗自震驚。而藍雨看著禁山,單手支頤,怔怔地,若有所思。

他們兩人隻是彼此陪伴著靜靜坐了一會兒,並沒有說什麽話。

夜裏的渡口處很安靜,淡淡蘆葦清香彌漫在空氣裏。

大祭司和族長出現在這裏,此處,也算是他倆議事的老地方了。

兩人靜靜地站了半晌。

“大祭司,今天神廟裏須羅衍神顯靈的事,你怎麽看?”族長看著夜色下的大澤之水,率先打破沉默,問道。

說來這件事,直到現在,還讓大祭司心裏感到不安,因為他懷疑自己白天沒有第一時間參拜的失敬行為,並沒有得到須羅衍神的寬恕,雖然他為此差點磕破了腦袋,直到現在,他額頭上還是一個青包,隱隱作痛。聽了族長的問話,他的心情有些複雜,不知道該從何說起,想了想,他道:“這件事,我倒並無太多看法,須羅衍神顯靈,這是我們隱龍族人的福氣,我們以後應該更虔誠地供奉才是。”他其實更關心的是自己是否被須羅衍神寬恕了。

聽著大祭司有些敷衍的話,族長隻是微微一笑,不置可否。隨即他問:“大祭司是否知道須羅衍神是什麽?”

須羅衍神,是隱龍族人世代供奉的神明,隱龍族人,無論老少,無人不知。族長問這話,不是有些傻氣麽?大祭司想,但忽然暗自一驚,瞬間明白了族長的意思。說來不錯,對於須羅衍神,他們隱龍族人老少無人不知,都知道隱龍人世代出入大澤所使用的神影秘符,乃是受了須羅衍神的神威庇佑。從這一點來看,說須羅衍神是他們的保護神,也不為過。不過,若真要深究須羅衍神是什麽,便就算是大祭司,也無從知曉。須羅衍雖然是隱龍族無人不知的保護神,但是他的具體來曆,卻向來神秘無比,隱龍族的古籍秘典中,也沒有相關記載。這一點,若不深究,倒不覺得有什麽,但若深究起來,便頓時顯得很詭異。作為本族的保護神,卻沒有一點對他真實來曆的相關記載,這一點本身就不正常。

“還請族長賜教。”大祭司隨即有些頹然地說道。

族長微微一笑,頓了頓,神情為之一肅,靜靜道:“這也是早年間我出外偶然結識了一個奇人,無意間聊到須羅衍神時,聽他說起的。我也不知道這是真是假,現在姑且當作真的跟你說吧。據那位奇人說,須羅衍神並非是我們人族,而是屬於上古時期九淵蛇魚一族。”

“九淵蛇魚?”大祭司吃了一驚,“你是說上古十凶之一的九淵蛇魚?”

“不錯,”族長點點頭道,“當時那位奇人就是這樣對我說的,說須羅衍乃是來自於上古的第一凶怪,聽我們隱龍族人竟把它當作保護神,當時那位奇人頗有些覺得不可思議。”

“但是,神影秘符借著須羅衍的神威世代庇佑著我們隱龍族人,卻是不爭的事實。”大祭司有些不解地說。

族長輕歎口氣道:“誰說不是呢?所以當時我聽到那位奇人說的須羅衍神的來曆後,頗覺得難以置信,有些不以為然,並沒有太放在心上。但是偶爾想起,卻又讓人暗自心驚。而且如果認定須羅衍神是凶怪這個前提,很多事情,就能很好解釋了。”

不錯,須羅衍神單憑秘符上的神威,就能讓大澤的一切凶怪退避,這足以顯示出它上古第一凶怪的威嚴。而且隱龍族沒有記載須羅衍神的真實來曆,似乎便是為了刻意隱瞞。

大祭司聽得心裏大震,但還是有些不解道:“須羅衍既是上古凶怪,卻又為何能成為我們隱龍族人的保護神?”

族長搖了搖頭道:“這一點,我也想不通。不過無論如何,須羅衍既然庇佑我們隱龍族,那麽無論他是否是凶怪,我們也要一如既往虔誠供奉。”

大祭司想到白天自己可能得罪了神明的事,此刻便忙不迭地點頭讚同道:“族長所言不錯,我們隱龍族人會永遠虔誠供奉須羅衍大神。”

這句話,不像是說給族長聽的,更像是在向須羅衍神表明自己心跡,看來,他還一直把自己白天在神廟的不完美表現放在心上。

族長倒沒有仔細體會到這些心思,靜了靜,他輕歎口氣又問道:“大祭司是否感應到,大澤上又有事情發生了。”

大祭司微微頷首,道:“自從禁山出現異變後,大澤上便不時有異常出現,這一切,不言自明。隻是今天須羅衍神的顯靈,似乎隱隱有些巧合。”

族長神色忽地凜然,對著黑暗中未知的存在,道:“我相信這是須羅衍大神在庇佑我們隱龍族人,神聖強大的大澤之神,求你庇佑我們隱龍族渡過此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