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雨猝不及防,踉蹌了幾步,等站定時,神色愣怔。

暮色漸濃,霞光緩緩消逝。

看著炫月的背影,半晌,她的眼角靜靜地流出淚。

另一邊,妖族雪狼族長洪山禾,費了不少勁,才終於將葉靈身上的困元禁製解除。此刻完成之時,隻見他麵色紅脹,額頭上熱汗淋漓。

看著他這樣一副樣子,一旁的魔主微微冷笑,諷刺道:“老人家,你們妖族的這什麽禁製,可真是厲害啊!看你老人家現在的樣子,費了不少勁吧,嗬嗬。如今你的如意算盤落空了,卻又何苦呢。”一副幸災樂禍的看客姿態,顯露無疑。

洪山禾調息了下,聽到他的話,隻是冷哼一聲,並沒有理會他。

葉靈還靜坐著,渾身散發著淡淡光華。此番破解困元禁製,不僅洪山禾費力不淺,她也消耗不少,額頭上的頭發被汗水濡濕,一陣陣溫熱的幽香從她身上散發而出。

颺羽蹲在她身前,微微擔憂地看著她,等著她醒過來。靖龍、鬼麵、詹雨薇也關心擔憂地看著她,靜靜等著。

片刻之後,葉靈的眼皮跳了跳,長長的睫毛顫動著,終於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靈兒!”幾個聲音竟是同時叫了起來,頓了頓後,又是不約而同地響起道:“你怎麽樣了?”聲音中,都帶著由衷的關心。

葉靈的神情還顯得柔弱,不過相比之前,已多了幾分自由鮮活之意,隻需要好好調息一番後,便可恢複。她的目光靜靜地從靖龍、詹雨薇、鬼麵臉上掃過,最後停留在颺羽臉上,帶著溫熱之意,道:“颺羽,你別走。”

沒想到她醒過來第一句話,就是要自己別走,颺羽聽得渾身一震,心裏一痛,片刻間說不出話來。

葉靈眼中淚光瑩然,哀求似地道:“你別走,好不好?”

颺羽痛然低下頭,刹那間雙眼已溫熱。深吸口氣,努力鎮定心緒,他抬起頭來,臉上已露出微笑,看著她,聲音溫暖地道:“靈兒,我不走,我留在這裏,陪你。”

葉靈看著他,眼中淚水打著轉兒,悄然間落了下來,但立即,她臉上露出歡喜的笑來,嬌豔如清露中的鮮花。

“爺爺,你怎麽樣了?”炫月來到洪山禾身邊,關心擔憂地問。

洪山禾淡淡搖了搖頭。

“爺爺……”洪欣也擔憂地看著他。

洪山禾輕輕拍了拍她的頭,臉上露出微笑,道:“放心,爺爺沒事。”

洪欣總算稍稍放下了心,隨即她又下意識地看了葉靈一眼,眼中帶著關心之意,然後和哥哥、爺爺以及其他族人走到一邊。

藍雨心裏淒然地回到魔主身邊。剛才她和炫月的事,魔主也無意間察覺到了,此刻看到她回來,眼中不無責備之意,不過並沒有多說什麽。隨即,魔宗和鬼道聖宗的人也走到一邊。一時間,草地上便形成三方陣營。

覺空並沒有立即回到妖族眾人一邊,他來到靖靈教眾人身邊,雙手合十,低宣一聲佛號,看向靖龍道:“佛宗弟子覺空,見過靖靈長輩真人。”

靖龍轉過頭來,微微頷首道:“覺空師傅不必多禮。”頓了頓,他問:“覺空師傅,不知道尊師圓上,近來可好?”

覺空恭敬地回聲道:“師父潛心佛法,身體康健,有勞真人掛心。”

一旁的颺羽看著覺空,心裏不無愧疚之意,這時便出聲道:“覺空師傅,先前多謝你的幫忙,小子多有對不住,還請見諒。”

覺空微微苦笑了笑,心裏卻是不由暗歎口氣,道:“颺羽師弟言重了,先前小僧與師弟交手,見識到師弟修為不凡,心裏是十分佩服的。”

覺空這話,讓颺羽忽然想起之前心裏的疑惑,那時,他原本和覺空勢均力敵,但是後來卻一舉震退覺空,而且還使得覺空受傷。他意識到這其中似乎另有隱情,於是說道:“覺空師父,多謝你剛才的手下留情。小子魯莽無知,實在慚愧。”

覺空聽得微微一怔,似乎明白了他的話中之意,不過他並沒有多說什麽,轉而和靖昱、高陽打過招呼後,便轉身要向妖族那邊走去。

見此,颺羽忍不住道:“覺空,仙路就要降臨了,你何不和我們在一起?”

靖龍也道:“小羽說的沒錯,覺空師傅,你就留下和我們一起進入仙路吧。”

覺空聽得一怔,隨即麵露為難之色。

見他猶豫,靖昱道:“覺空師傅,你們佛宗和我們靖靈教乃同屬正道,你何必要和邪道妖族在一起,可小心別被他們給暗害了。”他的話裏,對妖族充滿了鄙夷之意。

覺空聽得又一怔,但這一次,他輕歎一聲,雙手合十,神情肅然道:“天下眾生,盡皆平等,在我們佛門看來,無所謂正邪之分。小僧此行進入大澤,多蒙妖族眾人照顧,心裏實在感激。仙路將臨,小僧希望和他們在一起。”說罷,低宣一聲佛號,不等靖靈教眾人多說什麽,徑直向妖族一行人走去。

靖昱吃了一驚,想要反駁什麽,但被靖龍阻止了。靖龍臉色肅然,看著覺空的背影,輕歎口氣。靖昱和靖龍似乎都對覺空的話有些不以為然,但颺羽不同,颺羽對剛才覺空的話深為讚賞,心裏對他生出由衷的敬意。

天邊,殷紅如血的晚霞漸漸消逝,微微涼風中,黑夜緩緩降臨。

三方陣營在草地上各自靜靜地蟄伏著,等著午夜到來。

靖靈教一邊,葉靈盤坐著,身上閃爍淡淡光華,正在進行調息恢複。詹雨薇、靖龍、靖昱、高陽四人也像葉靈一樣,盤坐在地,靜靜調息,不過他們不是養傷,而是在做著準備。隻有颺羽一個人睜著眼睛,他沒有進行任何調息,隻是坐在最靠近葉靈的地方,靜靜地看著她,眼中透著淡淡擔憂。

在魔宗鬼道一邊,有一個漂亮少女有意無意地向這邊看過來,神色似乎顯得有些凜然,但是眼底深處,卻分明隱隱透著一些異樣。

那是冰怡,先前她看到颺羽,心情是那麽激動,那麽歡喜。但是後來,她看著颺羽和師父師姐相見,發現他根本就像沒有看到自己一樣,心情便漸漸平靜下來。況且,那時他分明一直拉著那個紅衣裳的女孩,她那麽漂亮,和他那麽親密,原來她就是他的小師妹。先前冰怡曾想象過他的這個小師妹,此番看到小師妹如此青春貌美,她的心裏莫名地有一絲複雜。漸漸地,冰怡的心裏變得越來越平靜,平靜得甚至有些淡漠,以至於至始至終,她甚至都沒有和颺羽打招呼。

冰怡原以為自己可以一直冷漠下去,但是此刻在夜色中,在他們都在等待著那個未知降臨的時刻,她怔怔地想起以前的一些事,心裏便漸漸軟了下來。等到她有意無意看向那邊颺羽的身影時,她已經不生他的氣了,相反,她多想和他好好說幾句話,告訴他,自己看到他還活著有多開心。隻是,又因為一種莫名的自尊,她又坐著沒有動,隻是看著,心裏緩緩地湧起一陣陣苦澀。

清涼的夜色下,冰怡就那樣怔怔地看著颺羽的側麵。而颺羽,隻是一直看著身前的葉靈,並沒有轉過頭來哪怕看她一眼。冰怡莫名地感到一種氣惱和委屈,心裏漸漸變得淒然,漂亮的眼眸中,怔怔地泛起瑩然的光芒。她執拗不甘似地,就那樣一直看著,心裏湧起越來越強烈的酸楚之意,淚水開始在眼睛裏打轉兒,在一陣夜風掠過臉龐時,終於落了下來。

就在這時,忽然颺羽鬼使神差地,就那樣轉過頭來了,看到不遠處的冰怡似乎一直看著自己,他吃了一驚,神情愣怔。

冰怡發現颺羽看向自己了,而自己正在落淚,她不想讓他看到自己傷心落淚的樣子,便趕緊低下頭去,很快地用袖子擦了擦淚水。忽然她害怕他又轉過頭去不看自己了,淚水還未擦幹,便又立即警醒似地抬起頭向他看去。

颺羽並沒有轉過頭去,他還一直看著她,臉上的驚訝之色已退去,等到她抬起頭的那一瞬,他的臉上露出了淡淡溫暖的笑,帶著關心詢問之意。

冰怡隻覺自己心裏莫名地顫了一下,淚水霎時間又湧滿了眼眶,而自己還毫無察覺。似乎看到她眼中的淚水,颺羽臉上的笑緩緩消斂了,取而代之以擔憂和隱隱心疼之意,微微皺起了眉頭。

冰怡就那樣怔怔地看著他,淚水又不由自主地落下。

颺羽吃了一驚,下意識地手撐向地,身子一動,似乎要站起身向她走來。

冰怡趕緊擦了一下淚水,堅決地衝他搖了搖頭。不知道為什麽,她原本多希望能夠和他說說話,但是見他特意因為自己要離開自己的小師妹、師姐,她又不想要,她不想讓他在這樣的抉擇下來關心自己,她害怕自己會不知道該和他說什麽好。

看到冰怡堅決地衝自己搖頭,分明是要自己別過去,颺羽不由得一怔,隨即隻好重新坐了下去,但眼中帶著擔憂,看著她。

冰怡輕輕地抽了抽鼻子,然後看著他,臉上終於緩緩露出笑來。浮現在她雪膚玉頰上的笑,清新宛若雨後陽光下綻放的鮮花,明豔動人。

看到她臉上露出了笑,颺羽輕輕吐了口氣,稍稍放下了心,隨即自己臉上也露出笑。寧靜夜色下,兩人歡容靜靜相對,隱約間,讓人想起了他們在洪淵之地一起相依相伴的那些日子。

就那樣靜靜相視片刻後,他們心中都感到一種莫大的歡悅,隨即各自回轉頭,但在回轉頭的那一刹那,又忽然不約而同地看向彼此,這種不期然間的眼神相會,讓他們兩人心裏都感到驚喜,冰怡甚至歡喜地輕輕笑出了聲,聲音宛若一串清悅的銀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