颺羽默然無言,神色黯淡。

鬼麵隻是冷冷地看著他。

雙方就這樣僵持了片刻,片刻後,颺羽終於還是忍不住看向鬼麵,說道:“前輩,我要見一見靈兒,請你成全。”

鬼麵微微冷笑,不無嘲諷地道:“雖然你很不是東西,但這一點,倒也並非不可能。”

颺羽連忙問:“靈兒在哪裏?”

鬼麵輕哼一聲道:“你又何必著急?現在我倒有一件事情想要告訴你,興許你會很感興趣的。”

颺羽看著他。

鬼麵道:“據本座所知,你似乎和我們聖宗冰怡小姐交情非淺,是也不是?”

一個青色苗條的身影,浮現在颺羽的腦海中,他道:“不錯,我和她是好朋友?”

“好朋友?”鬼麵不屑地嗤笑一聲,“你倒真是撒謊不臉紅啊。”

颺羽聽得一怔,問:“前輩何出此言?”

鬼麵冷冷地看著他,強忍下了什麽,忽然輕笑了笑,反問道:“那你是否知道,冰怡小姐現在出事了?”

颺羽聽得身子一震,吃驚道:“什麽?”

鬼麵斜眼看著他,嗤笑一聲,並不急著回答什麽。

颺羽慌忙追問:“前輩,你說什麽?冰怡她……”

鬼麵目光冷冽地看著他,道:“看起來,你倒是真的很擔心冰怡小姐。”

颺羽隻是看著他,問:“冰怡她怎麽了?”

鬼麵的目光一凜,神色隨之一肅,道:“冰怡小姐現在聖宗總殿,你如果真想知道她怎麽了,自己可以去看一看。”

颺羽聽得一愣,隨即央求似地看著他,澀聲道:“前輩,難道你就不能告訴我,冰怡她怎麽了?”

鬼麵微微冷笑道:“我怕告訴你,你會接受不了。”

颺羽怔住,半晌才又顫聲問:“冰怡,她究竟怎麽了……”

鬼麵隻是冷笑,並不再回答。

看著他的神情,颺羽心裏出現一種不祥的預感,他想起了在大澤中心島上,仙路降臨之前,他和冰怡在草地夜色中彼此相望的情形,心裏莫名地一痛。要是冰怡真的出了什麽三長兩短,那麽那一次相望,就變成了他們的最後一麵了。

“冰怡,你是不是……”颺羽淒然又惶急地想著,忍不住看向鬼麵,哀求地問道:“前輩,求你告訴我,冰怡……她到底怎麽了……”

鬼麵嘲諷地說道:“怎麽,現在你終於不再擔心靈兒的安危了嗎?你不想去找靈兒了?終於顯露自己的原形了嗎?”說著,他忍不住笑了出來,語聲忽地嚴厲,道:“好在靈兒,也並不需要你這種人來假裝關心!”

他的話,簡直讓颺羽聽得忍不住渾身一顫,霎時間,他愣住了,臉色蒼白。是啊,自己口口聲聲說自己多麽擔心葉靈,但是聽了冰怡出事的消息後,便瞬間無法安定下來。葉靈和冰怡在自己心中,到底誰輕誰重?他怔怔地回答不出,隻覺腦袋因為劇烈的矛盾掙紮而開始發疼。

“你到底是想去找葉靈,還是要去見冰怡小姐?”鬼麵漠然地問。

颺羽淒然惶然,一時間無法回答。

鬼麵冷笑道:“怎麽,這讓你很難做決定嗎?”

颺羽抬起頭,看向他,問:“前輩,靈兒現在哪裏?”

“哦?”鬼麵故作驚訝地看著他,“這麽說,你是選擇要去找靈兒囉?”

颺羽神情矛盾痛苦地看著他,淒然無言。

鬼麵微揚了頭,語帶不屑,淡淡道:“不過,現在的事情,你根本沒有選擇。”

颺羽驚訝不解地看著他。

鬼麵輕哼一聲後,徑直道:“現在,你隨我們去聖宗總殿見冰怡小姐。”見他臉上還帶著疑惑不解,他補了一句,道:“你放心,等你見過冰怡小姐之後,靈兒自會出現與你相見。”

聽著這話,颺羽心裏不由得微微一震,隨即也有些明悟了,先前葉靈扮作的那個黑衣女子,之所以引自己到此和鬼麵相見,不過想讓他前往聖宗總殿見冰怡。鬼麵既是聖宗統領,想必這件事,也受命而為?是受誰的命令呢,是聖宗宗主鬼王,還是冰怡?到底冰怡怎麽了?

想到冰怡,颺羽心裏惶急不安,但是剛才向鬼麵幾番相詢,鬼麵也不把事情對他相告,他知道,即便再問,也隻會是徒勞,所以心裏雖然擔憂,但也隻能強行按捺下來。

見颺羽似乎還在猶豫疑惑,鬼麵忍不住冷聲道:“怎麽,你不願去?”

颺羽抬起頭來,澀聲道:“我和你們去。”

鬼麵輕輕冷哼一聲,不再多說什麽。

鬼道聖宗,乃天下邪道三足之一,其總殿,和魔宗總壇一樣,乃是正邪兩道所公認的隱秘所在,除了聖宗自己內部的人,整個天下,也沒有幾個人知道其具體位置。多數人也隻是從傳言中得知,聖宗總殿在神秘的古邙山深處。而古邙山,在中原大陸東麵偏北。

颺羽隨著鬼麵以及幾個聖宗屬下,禦器前往古邙山。

一路上,颺羽原本以為自己有機會和葉靈說話的。但令他沒想到的是,那個他已經確定是葉靈的黑衣女子,並沒有直接出現和他們同行。她顯得十分神秘,一路上,也隻是忽隱忽現,若即若離。每次她出現,還不等颺羽上前,便驚鴻一瞥般消失了。

颺羽心裏不解她為何不願和自己相見,但對此,也無可奈何。幾次想要與她相認而不得之後,颺羽也仿佛賭氣了一般,心冷下來,她再出現時,他便仿佛突然變了一個人一樣,對她視而不見了,隻一個人漠然地,埋頭向前趕路,連話也不說了。不過,鬼麵等人,也並非是多話的人,他不再說話,他們倒一點不奇怪。

颺羽態度的巨大改變,倒使得黑衣女子漸漸放開了許多,她不再神秘地忽隱忽現,開始出現在隊伍的後方,不遠不近地跟著。

颺羽表麵上漠然平靜,實際上暗暗把黑衣女子一切動靜,一一看在眼裏。看到她不再刻意隱藏行蹤,他心裏卻不無悲哀地想,她之前是害怕我糾纏她嗎?所以才有意躲躲閃閃。這不像是他認識的那個依戀自己的靈兒,他多想問問,這一切到底是怎麽回事?

暗歎口氣後,他想,現在自己不僅被靖靈教摒棄,連葉靈也不認自己了,一股孤獨落寞之意從心底升起,倍覺淒涼。不過轉而他想到冰怡,心裏頓時又出現擔憂。這種擔憂,倒是暫時將他心底的落寞掩蓋住了。

懷著微微傷感又忐忑的心情,颺羽隨著鬼道聖宗眾人,向古邙山而去。雖說葉靈不與他相認,讓他有些傷心。但轉念想,無論如何,至少他現在知道她平安,而且她一直就在自己附近,自己也並非完全孤獨。

這一點,多少讓他感到一些心慰。

就這樣禦器而行,數日之後,颺羽看到前方出現一片廣闊的山嶺,那片山嶺,便是古邙山。隻見是蟠龍一般起伏相連的山嶺,綠得發暗的樹林,幽深的山穀,在陰沉的天氣下,顯出一種神秘又微微壓抑的意味。

而他們的目的地,是前方山嶺深處,籠罩在淡淡水霧之下的神秘所在。

那裏,是鬼道聖宗的總殿。

在古邙山外圍上方略微停頓後,他們便禦器向前方山嶺深處飛去。

越向前飛,颺羽心裏越強烈地出現一種異樣之感,仿佛一種莫名的熟悉和親近,似曾相識。他怔怔地看到,在前方深處,水霧籠罩下,朦朦朧朧地出現一座巨大的黑色雕像,婀娜綽約,似乎是一個女子。那種莫名的親近感,就是來自於女子雕像身上。

“這是怎麽回事?”颺羽暗暗感到訝異。

雖說之前的一係列經曆,讓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認自己和鬼道有一些淵源,但是像現在這樣真切地感受到那種淵源,還是讓他心裏頗受震動,而且充滿疑惑。他腦海中,下意識地想到了九幽滅仙訣和仙路中獲得的十分神秘的九幽火靈,隱約間似乎有些明悟,隻是並不完全清晰。

下一刻,飛在前麵帶路的鬼麵等人停了下來,颺羽也跟著停下,懸立空中,向前方看去。此刻,那被天下正邪兩道視為神秘的聖宗總殿,終於出現在颺羽視眼前。

穿破重重烏雲,數道金燦燦的陽光映照在最前方的那座黑色女子雕像上,顯出神秘的莊嚴輝煌,雕像後方,是黑色恢宏的一座龐大古殿。這座龐大古殿,由正中的主殿和四周的附屬殿宇,組合連接而成,宏偉壯觀之中,又透著古樸神秘。而籠罩著這片古殿區域的隱隱氣機波動,似乎暗示著有一座類似靖靈教驚神陣的巨型守護陣法。

颺羽看著這神秘的聖宗總殿,心裏暗自震撼不已。

其實不止他,就連一向心高氣傲的鬼麵,見到對於他來說已有些熟悉的總殿,還是莫名地停在空中,安靜下來。而跟在他身旁的那幾個聖宗弟子,看著前方,顯然也有一種隱隱的驕傲自豪之意。

颺羽將目光收回,下意識地轉頭向斜後方看去。

隻見距離他們不過數丈之外,有一道黑色倩影淩空而立,正是先前引著颺羽和鬼麵等人相見的黑衣女子,應該是葉靈吧,她此刻看著前方的聖宗總殿,沉靜的目光中隱隱閃光,似乎透著一股莫名的傷感之意。

颺羽看得一怔,心底深處,緩緩浮現出隱隱的心疼。

仿佛時光停止,那一刻,他寧願自己可以就那樣永遠地凝望著她,不再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