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他的聲音,那一行人停下腳步,隨後轉過頭,看向他。

颺羽跑到他們身前,飛快的打量了一遍他們,卻不由得吃了一驚。因為他沒有從中發現那個黑衣少女。

“前輩,靈兒呢?她怎麽不在這裏?”颺羽惶然地看向戴著黑鐵麵具的鬼麵,問道。

鬼麵神情漠然,微微冷笑道:“她先走了。”

“她走了……”颺羽愕然失色。

鬼麵冷哼道:“怎麽,你還想見她嗎?”

颺羽痛聲質問似地說道:“你不是說我來這裏,靈兒會和我見麵嗎?她怎麽走了……”

鬼麵不無嘲諷地哼道:“她怎麽走了?難道這一點,不是顯而易見的嗎?”

颺羽麵色慘淡地看著他。

鬼麵嗤笑一聲,道:“怎麽,非要我說出來?好吧,我就告訴你。先前我的確說過你到了這裏,靈兒會和你見麵。我並沒有要騙你,我的確是想要靈兒和你見麵的。但是靈兒自己改變了主意,她自己不想見你,我又能如何?”

“她不想見我?”颺羽慘笑,道,“我不信,你騙我的,靈兒怎麽會不想見我?是你逼她先走的,對不對?”

看著他簡直有些神經質的樣子,鬼麵簡直氣得失笑道:“我逼她先走?虧你想得出來!想我鬼麵乃是堂堂聖宗統領,豈會這樣食言而肥?不過,雖然不是我逼她走的,但是她做出先走的決定時,我倒也並沒有勸止,你知道這是為什麽嗎?”

“為什麽?”颺羽神情慘淡地問。

鬼麵哼聲道:“因為我也覺得靈兒沒有必要再見你,你自己難道不想想,自己現在是什麽處境?她見你有什麽意義?恕我直言,你根本就不值得靈兒一見!”

“哈哈。”颺羽忍不住痛笑出聲,心隨之冷了下來,道,“你說的沒錯,我這樣的正道棄徒,的確不配靈兒一見。”

鬼麵冷笑道:“算你有自知之明。”

颺羽嘿嘿慘笑一聲,隨即目光凝注,看向他問:“前輩,這麽說,你的確是靈兒的爹爹?”

鬼麵微揚了頭,傲然道:“是又如何?”

見他承認得如此爽快,颺羽倒是微微一怔,隨即恭敬地行了一禮,道:“小子見過前輩,多有失禮處,還望恕罪。”

鬼麵絲毫不領情,反而怒道:“你耍什麽花樣?”

颺羽神情認真地看著他,道:“前輩,我有一事不明,想向你請教?”

鬼麵冷笑道:“有什麽話,何不直說,何必拐彎抹角?”

颺羽道:“前輩所言極是。”微微一頓,他道:“前輩既是靈兒的父親,想必一定很疼愛靈兒,處處為她著想,是也不是?”

鬼麵聽他問的話簡直莫名其妙,不由怒斥道:“是與不是,這與你有什麽關係?你是想胡說八道些什麽?”

颺羽徑直道:“想來應該是的,但如果真是的話,對前輩的做法,我就有些不明白了。”

鬼麵喝聲道:“你到底想說什麽?”

颺羽看著他道:“你為什麽要讓靈兒也跟著你加入聖宗?”

鬼麵冷哼道:“我是聖宗統領,我讓女兒加入聖宗,父女團聚,難道有錯?”

颺羽輕歎一聲道:“父女團聚,那自然是沒錯的。不過,恕在下直言,靈兒原本是我們靖靈教南殿的傑出弟子,很受師門看重,要是她能一直留在靖靈教修煉,前途不可限量,難道不比跟著你,為聖宗奔波賣命強嗎?”

鬼麵嘲弄地笑道:“不錯啊,你們靖靈教乃是天下正道之首,地位何其尊隆,靈兒進入你們靖靈教,可真是沾了大光,渾身榮耀啊。我真的該讓她繼續在靖靈教修煉的,我可太傻了。”

颺羽自然知道他說的是反話,但並不想反駁他,隻是道:“靈兒在南殿時,師父師兄們,都是真心關心她,把她當家人看待。此次靈兒沒有回山,師父他們都很擔心她……靈兒還是一個女孩,不應該跟著你一起為聖宗打打殺殺的。”

“你算是什麽人?”鬼麵嗤笑道,“靈兒想要如何,怕還輪不到你來評頭論足吧。”

“我是他的五師兄。”颺羽截口道。

“五師兄?”鬼麵忍不住笑了起來,不無嘲弄地笑道,“我看你還真是健忘啊,難道你竟然忘記了,你自己現在已經不是靖靈教弟子了嗎?哼,你聽好了,靈兒她現在也不再是靖靈教弟子,她沒有什麽五師兄六師兄。”

颺羽聽得一窒,卻也有些無從辯駁。

鬼麵微微冷笑,接著道:“你可又知道,當初靈兒為何會被你們靖靈教留在山上?別以為本座不知道,你們表麵上把她當作家人看待,實際上,還不是想要利用她,要挾我而已。”

颺羽輕哼道:“在前輩眼中,大概所有人做所有事都有不良的企圖。”

鬼麵冷笑一聲,對他這說法,不置可否。隨即他道:“你可又知道,大亂將起,到時靖靈教就會成為眾矢之的。而本座的身份既已被你們靖靈教的大人物識破,靈兒若還留在靖靈教,到時真正交戰起來,還不知道你們那些心狠手辣的師叔師伯們,會怎樣處置她。她跟著我,不知道比留在靖靈教任人擺布強了多少倍!”

這些話,讓颺羽聽得呆住了。這些話,倒並非無從辯駁,但此刻,他卻說不出一句辯駁的話來。

鬼麵輕輕冷笑一聲,倒有些奇怪,自己竟對他說了這麽多話。隨即他輕吸一口氣,冷聲漠然道:“颺羽公子,再見吧。”

說罷,他便帶著幾個屬下,徑直離去。

颺羽呆呆地站在原地,穿過重重烏雲的一束陽光灑照下來,將他渾身映照得輝煌燦爛,卻驅不開他心底的那分淒涼落寞。如今,他倒也算是可憐得可以,不僅被逐出師門,連和自己最好的靈兒也不願見自己了,他心裏哀歎一聲,看著漠漠長空,隻覺得人生,真是寂寞啊!不過,他隨即想到了冰怡,頓時心裏一醒,暗想,無論如何,冰怡她還一直把自己當好朋友看待,願意和自己在一起。隻是,老天卻又為何要給她這樣的結局?

想到冰怡也許時日不多了,颺羽隻覺得仿佛重重烏雲正向自己籠壓下來,壓得自己無法呼吸。

想到冰怡對自己的好,那一刻,他多希望自己可以代替冰怡,自己願意為她去死,她那樣一個聰慧靈秀的女孩,無論如何,也該長命百歲的。

怔怔地,淚水又一次濕潤了颺羽的眼眶,他心裏忽然生出一股憤恨不甘之意,忍不住對著天空,痛嘯出聲。聲音震動四野,直衝雲霄,那一股悲凜之意,久久回**著。

守在總殿大門前的幾個聖宗弟子,看著這一切,顯得吃驚不已。

“這是誰的聲音?”總殿之中,一處隱秘的房間裏,身著黑色鬥篷的瘦削老者吃了一驚,下意識地問道。

坐在他對麵的,是一個身材高大,相貌堂堂的中年人,舉手投足間,有一種隱隱的王者霸主之氣,正是一代聖宗之主——鬼王。

聽著老者的驚訝聲,鬼王淡淡道:“這個聲音,倒是很有些熟悉。”

“哦?”瘦削老者又吃了一驚,道,“難道宗主知道發聲之人是誰?”

鬼王微歎口氣道:“便是颺羽了。”

“颺羽?”瘦削老者心裏微微一驚道,“是他!”

鬼王目光平靜地看向瘦削老者,問:“不知道西門大長老找我,所為何事?”

瘦削老者道:“便是關於颺羽的事了。”瘦削老者叫做西門謙,乃是聖宗大長老之中比較特別的一個。

鬼王似乎已有所料,道:“剛才出現在聖尊鬼母雕像上的異象,不知道西門長老如何看?”

西門謙恭敬地應聲道:“老朽正是為此事而來。”微頓了頓,他卻並不急著回答鬼王,而是反問道:“宗主,你可曾記得先前出現在聖宗祭壇之上的異象?”

鬼王道:“長老說的是那個預示著九幽之精出現的異象。”

“不錯,”西門謙點頭道,“正是九幽之精。”頓了頓,他的神情忽然變得鄭重,語氣透著隱隱的神秘,說道:“帶著九幽之精的那個人,已經到來了。”

鬼王臉色一變道:“你是說,那人便是……”

“不錯。”西門謙萬分肯定地說。

鬼王輕歎一口氣道:“怪不得先前我們總覺得他和我聖宗有淵源,沒想到這個淵源,竟然是傳說中的九幽之精。”

西門謙似乎陷入了回憶中,神情微微惘然,歎道:“想當初,我們鬼道的奇女子幽冥鬼母,是何等驚才絕豔,統領邪道,挑戰正道之首靖靈教,威震天下。雖然後來失敗,但從個人的修為和光芒來看,當時的天下,又有幾人能夠與鬼母相提並論?”

鬼王道:“不錯,可惜鬼母的一番慘淡經營,全都在靖靈教付諸東流。靖靈教滅殺我鬼道之人甚眾,此等血仇,總一天,要他們血債血償,這一天,已經不遠了。”他的語氣忽然透出了森然寒意,眼底深處,卻莫名地出現了一種深深的傷痛。

西門謙聽得微微一怔,但立即便附和道:“宗主所言甚是,現今九幽之精出現,乃是天助我們聖宗。”說著他的語聲忽然變得激動,接著道:“待到七煞血陣出,我聖宗橫掃天下,又有何難?”

“七煞血陣?”鬼王神色微惘,喃喃地念著。不錯,已經很快了,他原本應該很高興的,但他想到了女兒,心頭卻是忍不住一酸,他想,就算自己橫掃天下又能如何?到那時,怡兒,應該不在了吧。淚花,從他眼底緩緩地浮現出來。

西門謙怔怔地看著,默然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