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傾城徑直回到住處。

此刻外出探查的屬下們還沒有回來,整個院落中,隻有她一個人。她坐在自己房間的窗邊,單手支頤,怔怔地看著陽光下靜靜閃光的樹葉。

陽光燦爛,四下裏,一片寧靜。

夏傾城一會兒想到藍雨,一會兒想到炫月,心裏傷感而又迷惘,顯得有些孤獨無措。怔怔地,淚水又緩緩地將她漂亮的眼眶潤濕。

有微風吹過,仿佛低語聲。

時光在午後炙熱的眼光裏,邁著遲緩的腳步,悄悄地,漫不經心地消逝。

她一個人坐著的時間仿佛很漫長,但終於也來到了黃昏,紅日西墜,如血的霞光,映滿蒼穹。血紅的霞光把她的臉映紅。

出去分頭探查的四個魔宗屬下在黃昏中帶著忐忑的心情回來之時,夏傾城心裏已經有了一個決定。

那四個魔宗屬下,其中的兩個,遇到了一群妖族,他們向他們打聽了炫月和藍雨的事。那一群妖族中領頭的一個老者,很是耐心地回答了他們的問題,關於炫月,關於藍雨。分別之際,似乎生怕他們忘記,他還特意向他們重複了炫月被靖靈教抓上山的事。這兩個魔宗屬下對打探到的關於藍雨已死的消息,心裏感到十分不安,不知道回去該如何對夏傾城說。後來他們會合了另外兩人,把打探到的消息也告訴了他們。然後一直等到了黃昏時分,他們四人才一起回到了小鎮上。他們都因為知道了藍雨的死訊而心情忐忑,卻不知道夏傾城早已知道一切。

在霞光中,四個屬下回到住處,剛進院子,便見一個倩麗婀娜的身影站在院中,絢麗的霞光把她映得明亮,顯出絕美的身姿,晚風吹動她的頭發,更有一種動人心魄的美麗。那是夏傾城,他們的統領。

他們剛進院子,看到這一幕,都不由自主地呆住了。但是很快心神回轉之後,他們便立馬恭敬走上前,不過一時間卻都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沉吟著。

夏傾城神色寧靜地看著他們,問:“藍雨護法的事情,你們都知道了嗎?”

聽著這話,他們的臉色齊齊一變,幾乎同時應聲道:“是。”

既然統領如此說話,已然預示著她已經知道了一切,也用不著他們再多說什麽了。

夏傾城靜靜地道:“我們此行的任務至此,已算完成。現在,我命令你們即刻趕回魔宗總壇,向魔主叔叔複命。”

“是!”他們幾乎毫無猶豫地應了聲。但立即又覺得有些奇怪。

“統領,那你呢?”其中一個屬下忍不住大膽地問。

夏傾城淡淡道:“此間尚有一些事,需要我處理。待我完成後,自會趕回總壇,這一點,你們無需擔心。”

“是!”四人同時恭敬應聲。雖然他們心裏對夏傾城一人留下感到疑惑,但他們向來也知道哪些事可以問,哪些事不該問。既然統領已經如此說話了,他們自不會再多嘴。

隨後,他們略微收拾一下後,便在暮色中離開了這座小鎮。

霞光漸漸消逝,暮色漸濃,這個位處群山間的偏僻小鎮依次亮起點點燈火,橘黃色的燈火,在濃重暮色中,看起來倍覺溫暖可親。

在那處院落中,隻剩下了夏傾城一個人。

暮色中,她看著天際最後一縷暗紅的霞光,怔怔地出了神。

噬心魔窟、鳳陽小鎮、薔薇穀,往昔的一幕幕,轉瞬間,在她腦海中浮現而出……她拿出那串嫣紅瓔珞,攤在掌心,靜靜地看著,淚水緩緩落下,濕潤了她的臉頰。

翌日,上午時分。

陽光照在漆紅的窗欞之上,熠熠閃爍。

靖靈教掌教靖雲真人坐在一處書閣之中,靜靜地觀看著一把劍。

隻見該劍方正黝黑的劍柄,黃銅色的劍刃,即便被陽光映照著,也閃爍不出光華,很是黯淡的樣子,仿佛就是一塊陳舊的廢銅爛鐵。但是這塊“廢銅爛鐵”,卻被靖雲真人當成了寶,因為它有一個威震天下的名字,叫做誅邪。

正如世外高人,大多其貌不揚,這誅邪劍雖是千年前名滿天下的神兵,但是它的樣子,卻是普通無比。若非知道它是神劍,恐怕扔在路邊,也沒有多少人會多看一眼的。

祖師神兵終於回歸本教,先前原本是讓靖雲真人有一種被天選定,注定將要成就一段傳奇的宿命之感的。但是後來他才發現,並不是那麽一回事。他本以為自己的修為在靖靈教已是首屈一指,應該無所不能的,但是在這祖師神兵麵前,他卻感到很挫敗。已是暗自數度嚐試,可他依然激發不出誅邪劍的鋒芒。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靖雲真人心裏十分不解,“我可是靖靈教掌教,修為已達巔峰,卻為何不能驅使祖師神兵?”

先前炫月禦著誅邪劍的情形,靖雲已是親眼所見,每次當他試圖激發神劍失敗之後,想起炫月,便莫名地有一種不安之感,甚至有一種隱隱的怨恨。不過,當他想到炫月已被鎮壓在驚神陣中永遠逃不出時,便又立即感到一陣快意。

此刻,靖雲真人再一次拿起誅邪劍,握在手中,努力的想要激發,但結果還是不出意外地失敗。

“哎!”靖雲真人哀歎一聲,把劍放在桌上。這是第幾次失敗了,他已經記不清。一次又一次的打擊,終於是讓快要消磨盡了他的耐心。看著黯淡無光,廢銅也似的誅邪劍,他心裏忽然出現一股莫名的怒氣,下意識地攥緊拳頭,身子微微發抖。

忽然,書閣之外響起一陣微顯急促的腳步聲,使得靖雲的心神為之一醒。

隨即,敲門聲響起,一個聲音微顯慌亂地喚道:“掌教師父。”

發生什麽事了嗎?靖雲微微一怔,隨即淡淡出聲道:“是曉風嗎,進來吧。”

門推開,一個麵容清秀的少年走進來,麵帶著急之色,向靖雲稟告道:“掌教師父,有事發生了。”

靖雲一派淡定從容地問:“是何事啊?”

曉風道:“有個修為不低的魔宗之人闖上山來了。”

靖雲眉頭微挑道:“什麽,竟有此事?”

曉風道:“弟子豈敢妄言,現在她正在南殿和靖龍師叔僵持著,需要掌教師父你前去處置。”

“怎麽?是什麽人,連靖龍師弟也製服不了嗎?”靖雲吃了一驚。

曉風如實回答道:“具體的,弟子也不清楚,掌教師父去了,自然明白。”

靖雲輕哼一聲,道:“本座倒要看看是何人?竟敢擅闖我們靖靈教,簡直膽大包天!走,我們現在去南殿看看。”

靖雲駕臨南殿之時,已有不少其他殿的弟子聞訊到了南殿,原本人少清靜的南殿,倒是一下子變得熱鬧起來。

見到掌教駕臨,聚集在南殿,原本議論紛紛的各殿弟子,都連忙恭敬地行了一禮,呼道:“拜見掌教真人。”

對他們的這番反應,靖雲還算滿意,他的目光掃過他們,隨後停留在了被眾人包圍在中心的一個紫衣女子身上,不由得眉頭微鎖,暗想,就是她擅闖靖靈教嗎?簡直大膽!

靖雲降落下去,不等靖龍上前來跟他說明情況,便目光如炬地盯著紫衣女子,喝聲道:“大膽!何方妖女,竟敢擅闖我們靖靈教?不想活了嗎?”他修為既高,此番挾怒而發,聲音當真是理直氣壯,威風凜凜。

但紫衣女子對此隻是不屑地輕哼一聲。

靖雲怒道:“大膽!妖女,你所為何來?還不從實招來!”

紫衣女子冷笑了笑,大聲道:“我是為妖族第一天才炫月而來!”

紫衣女子,便是夏傾城了。

聽著她的話,靖雲倒是微微一怔,但隨即又喝聲道:“大膽妖女,在本座麵前還敢撒謊嗎?還不交代你的真正企圖?”

夏傾城徑直大聲道:“炫月在哪裏?”

靖雲冷笑道:“炫月現在在很安全的地方,怎麽,難道你想要去見他嗎?”

夏傾城質問道:“你們靖靈教為何要抓他?快把他交出來!”

靖雲像是聽到了什麽笑話一樣,嗤笑一聲道:“想你不過是一個修為不高的魔宗小女子,把我們靖靈教當什麽地方了?豈容你在此發號司令?”

夏傾城凜然道:“我要帶走炫月!”

靖雲微笑道:“我若不答應呢,你又如何?”

夏傾城手中烏炎劍氣勢霎時暴漲,神色凜然,高聲道:“那我與你們靖靈教,不死不休!”

沒想到她竟是如此決絕剛烈,她雖然是魔宗之人,但是在場的靖靈教弟子看著她,都忍不住紛紛動容。

靖龍心裏暗歎:傻姑娘!

他看著她,心裏掠過一陣不忍,然後看向靖雲,道:“靖雲師兄,她不過是一個無知孩子,我何必多理會她,趕她下山去算了。”

聽著他這話,靖雲暗想自己猜的果然不錯。他在來此之前,心中便有疑惑。因為他對靖龍的實力修為很清楚,知道當今天下,沒有幾個是他製服不了的。眼前這個魔宗女子,雖然修為不低,但靖龍真要出手製服她,也並不難。他之所以沒有製服她,而要等自己來處理,無非是有意對她手下留情,卻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