炫月霎時渾身一震,忽然恍然意識到,這個情形,怎麽好像是夫妻之間才有的啊?就像是媳婦使小性子,等著丈夫去哄。但是他和夏傾城之間,根本不應該是這樣的關係啊。他一直不過把她當作一段經曆的同伴,最多也不過是略有情義的同伴而已。怎麽糾纏著,就發展到了現在的地步?他有些想不明白,他原以為等夏傾城傷好之後,自己贖了心裏的內疚,就可以一心一意地出發了。但是現在看來,恐怕辦不到了。

因為他看著夏傾城**的背影,莫名地覺得有些心痛,不是因為憐憫,而是一種奇怪的感覺。先前他和夏傾城相處,無意間聽到她說,在她很小的時候,爹娘就已經不在了。想來這麽多年來,她一個人長大,也時常會感到孤單無助吧。不知道會不會在某些夜裏突然醒來,因為想念爹娘而傷心得不能自已?

念及於此,炫月的心頓時軟了,站起身,走到床前,坐在床沿上,輕輕扳過夏傾城的肩膀,柔聲問:“傻姑娘,怎麽好好的就哭了?”

聽到他安慰的聲音,夏傾城哭得更大聲了,恨恨地將身子轉向裏,不理他。

炫月氣得一窒,但又忍下怒氣,溫言勸道:“傾城,別哭了,再哭就要變成大白癡了。”

大白癡?

夏傾城氣得猛地轉過頭,恨恨用粉拳打在他身上,叫道:“你才是大白癡!炫月,我恨你!”說著又扭過頭,把身子側向裏,繼續哭起來。

炫月心裏暗歎口氣,為了能夠哄她,他也豁出去了,道:“是的,我才是大白癡,傾城,你快別哭了。”說著又用手去扳她的肩膀。

夏傾城氣惱地掙脫開他的手,哭叫道:“你讓我哭死算了,你還理我幹什麽?”

“你……”見她如此任性,炫月簡直氣不打一處來,但是轉念又想,算了,和她計較什麽,哄她開心才是正事,頓時又耐心地說道:“傾城,別哭了,起來陪我聊天吧。”心想先前她不過就是想要自己和她聊天,自己是因為不想和她走得太近才沒答應,結果沒想到鬧著鬧著反而鬧大了。此刻正好用這來引誘她,應該會有效果。

果然,隻聽夏傾城的語氣明顯鬆動了一些,道:“你不是不屑於和我說話嗎?現在為什麽還來騙我?”

炫月輕歎口氣道:“傾城,這你可想錯了。我之前不想和你說話,除了是因為我們道不同外,還有一個原因是因為我從小嘴笨,不會說什麽話,怕和你對不上話。”道不同嗎?他忽然想到先前自己原本也是挺反感什麽正道邪道之分的,怎麽麵對夏傾城,竟會用這樣相似的原因做疏遠的借口呢?或許自己刻意為了撇清自己和她之間的關係,做得有點太過分了。

聽了他的話,夏傾城止住了哭泣,哼道:“你的嘴才不笨,你比我的嘴還厲害,不然你能把我說的這麽傷心嗎?”

炫月苦笑,心想她倒沒說錯,雖然自己一向覺得自己不善於和陌生人打交道,也不會說話,但不知為什麽,和她鬥嘴的時候,自己卻又忽然變得伶牙俐齒了。

“是我不好,對不起,傾城,你別生氣了,你想說什麽話,我陪你說便是。”炫月輕輕拍了拍她的背,柔聲道。

“我可不想勉強誰做什麽事,你要是哄我的,就算了,我也不會哭了。”夏傾城明顯有些不相信地說。

“是不是哄你的,你和我聊聊就知道了。”炫月有些無奈地說。

隻聽夏傾城又抽泣一聲後,終於轉過頭來,她臉上全是淚痕,顯得嬌柔可憐,看著炫月,眼中卻帶著幽怨。

“傻姑娘。”炫月有些心疼地說。

夏傾城擦了擦淚水,不依地回口道:“你才傻呢?”

炫月苦笑了笑後,立即振作了心情,問:“你想和我說什麽話,我們開始吧。”

夏傾城撇撇嘴道:“哪有你這樣聊天的啊?”

不經意間,夕陽光已映在窗戶上,紅彤彤的一片,映紅了他們的臉龐。

經過了這一番糾纏鬧騰後,他們忽然之間解除了心裏的芥蒂,坦誠相待。從夏傾城受傷後來此就醫的過程,聊到了他們彼此的童年時光。雖然從小爹娘就不在了,但他們的童年時光中,也充滿了不少美好閃光的片段。因為命運相似,他們說起來倒是十分投機。

漸漸地,夏傾城累了,就靠在了炫月的懷中,安靜地聽著他說。聽著聽著,竟然在他懷中睡了過去。炫月講著講著,忽然聽到她平穩勻靜的呼吸聲,這才意識到她睡著了。於是他也停了下來,看著她安寧恬靜地臉龐,心裏也忽然變得平靜。不由暗想,接下來的路程,自己想要甩掉她,恐怕會很難了。

洪淵之地中,颺羽和冰怡正在尋找離開的方法。

他們向大祭司和族長詢問了更多關於噬塚老魔的信息。對於這一點,剛開始,大祭司和族長還頗感疑惑,他們心想,既然颺羽和冰怡受到噬塚王召喚進入聖墓中,理應知道了所以關於噬塚王的一切,犯不著還來向他們問詢。對於這一點,颺羽十分巧妙地回答了。他說,噬塚王召喚他們進入了聖墓之時,他們原本也想多問一些,但奈何噬塚王並沒有直接透露太多,而是告訴他們,有什麽不明白的,可以向族長和大祭司詢問。

颺羽的表現,早已經得到族長和大祭司的信任,說來他們之所以會有疑問,並不是因為對颺羽他們有所懷疑,而反而是一種敬重。因為他們覺得王者知道的,理應要比他們多。但既然王者有不明白的地方,他們自然願意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族長和大祭司甚至還拿出了噬塚王生前的一些衣物和用木片刻記的手劄,以及一些殘卷。對於衣物什麽的,颺羽不感興趣。但對於那些手劄和殘卷,他明顯眼前一亮。因為如果有關於傳送陣的信息留下來的話,多半就是在那些手劄和殘卷中。

颺羽和冰怡抱著極大希望對手劄和殘卷進行一番研究後,失望地發現,那裏麵壓根沒有半點關於傳送陣的信息,那裏麵記載著的,是一些短章詞句,每一章每一句裏,都包含著對所愛之人的摯情和苦苦相思之意,讀之,令人心裏感概萬千,惻然不已。看著這些淒婉悱惻的章句,颺羽對噬塚老魔的癡心算是更加認識了幾分,不過同時心裏卻又抱怨,抱怨噬塚老魔竟然沒有把傳送陣那麽重要的信息留下來。

冰怡看著那些句章,顯得有些誇張,她竟然感動得流下眼淚。颺羽忍不住取笑她,她沒好氣地說他根本是文盲,沒有一點詩情畫意。冰怡甚至語出驚人地說,要是她能夠早出生一千年,一定會嫁給噬塚老魔,因為她覺得他不僅是世間最癡情之人,還是第一奇男子。颺羽開玩笑地說噬塚老魔老人家可未必看得上你。冰怡恨恨地白了他一眼說,你簡直討厭。

兩人無論做什麽事,說著說著,就會鬥起嘴來,簡直是一對冤家。

沒找到任何有用的信息,反倒讓颺羽取笑了一番,冰怡心裏鬱悶不已,簡直不和他說話了。對此,颺羽倒是覺得很有趣。

見他們並沒有什麽收獲,負責提供材料的大祭司和族長也頗覺遺憾,因為沒能幫上忙。不過族長忽然想到了什麽地方,忍不住對颺羽道:“你們要找的東西,會不會在那個地方?”

颺羽聽得一頭霧水,問:“族長,你這話什麽意思,那個地方是指什麽地方?”

族長笑著拍了拍頭,道:“你看我太激動了。我想說的是,你們想要找的東西,很有可能在北山古崖上。”

“北山古崖,那是什麽地方?”冰怡好奇地問。

大祭司道:“北山古崖也算是我們木彝族的一個聖地,就在北山上的一處石崖上,崖壁上刻著一篇神秘的文字,千百年來,沒有任何木彝族人能夠看懂,據說,那也是噬塚王當年留下的,或許上麵有你們尋找的信息。”

颺羽聽著似乎很像那麽回事,不由喜道:“應該是了。”

第二天,吃過早飯後,族長和大祭司便帶著颺羽和冰怡向北山古崖走去。

北山,顧名思義,便是在木彝族居住地之北。南山是歸葬之地,北山卻是狩獵之地。北山雄奇峻秀,嶺上樹木蔥鬱。

沿著碎石山道,他們向古崖走去。

初升的陽光穿過薄薄的霧氣灑照下來,倍覺清新,山道蜿蜒,林間鳥鳴啁啾,不時有野兔子、碧眼貂、黃羊、麋鹿之類的動物出現,不過見到人後,都是驚慌逃竄。

片刻之後,在族長和大祭司的帶領下,颺羽和冰怡終於來到北山古崖附近。這是在半山腰,他們遠遠地看去,隻見不遠處一麵仿佛刀削的暗紅石壁上,扭結的古藤間,一個個神秘的文字若隱若現,仿佛一隻隻眼。

看著那些文字,颺羽心中驀地出現了一種極其怪異的感覺。

仿佛那經曆了千年風雨,佇立了千年時光的北山古崖,正是為了等著自己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