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衝突

蘇三請了幾天假沒有去報社上班,也沒有試圖去向羅隱解釋什麽,兩個人都是倔強又死要麵子的性子,你不理我,我還懶得理你呢。

這幾天毓嵬擔心蘇三心情不好,總是沒事來找她聊天。

“你們倆啊,脾氣都夠愁人。”

蘇三聽著生氣,一把將他手裏的茶杯奪過來道:“就你脾氣好,我怎麽記得你還打人了呢?”

毓嵬嘿嘿一笑:“看看,這就給我臉色了,還好意思說自己脾氣好。”

蘇三忍不住笑了:“喝,喝吧,其實我茶裏下了砒霜。”

“那正好啊,美人下的砒霜我是甘之如飴。”

毓嵬安慰她道:“兩個人都在氣頭上就得緩緩,我們家就是我阿瑪避開。”

蘇三對此很有興趣:“真的?我以為你父親那個地位,不會遷就別人。”

毓嵬笑道:“他們那個環境才活的明白了,打小就知道什麽不該做什麽該做,趨利避害比誰都明白,宮裏的人不長別的光長心眼兒。但是我訥訥的脾氣那個大的,當初老佛爺還說我訥訥看起來倒像是她的親閨女,脾氣大,架子大,一生氣就摔東西,我阿瑪心疼啊,每次隻要訥訥抱起瓷瓶子罐子的阿瑪就衝上去攔住,將她手裏的東西奪下來,然後將銅器啊鐵器去塞過去,我訥訥開始還砸,後來書房裏的物件都換成銅的了,訥訥自己看著反倒笑了,說這麽這麽沉的物件,自己抱起來怎麽看都像是天橋打把式賣藝,。這發脾氣就扔東西的毛病也算是改過來了,這大概就是我阿瑪的相處之道吧,他這人向來寬厚大度的,早年攝政王的兄弟們,七爺九爺爭權奪利鬧成那樣,都使勁拉攏我阿瑪,可他就是誰都不搭理,關起門來過自己的小日子。”

蘇三聽完慢悠悠歎口氣道:“你那意思是要我學你父親,他發脾氣我就讓著他,隨他去?”

“別介,我可沒那意思,我就是隨便說說話。”毓嵬見蘇三麵色不善急忙辯解。

“你這人就是一丈二尺高的燈台,照得到別人,照不到自己,這會給我講大道理,你自己倒是怎麽想的呢?”蘇三發現毓嵬這幾天明顯有些心灰意冷.

“我這些天算是看明白了,唐家人是一門心思要錢,壓根就沒人想給那孩子主持正義,天可憐見,那孩子還叫做正義。我非親非故,幹著急上火就是沒有辦法,夠不到,我倒是做好擊鼓鳴冤滾釘板的準備,可壓根就沒人給我機會,這一腔子熱情現在都冰冷成灰,我這顆心啊,那可是哇涼哇涼的。”

兩個人相視苦笑,不錯,幾天前的火熱現在已經變成死灰,唐家人才是受害者家屬,聽說和羅家打成了賠償協議,羅司令親自露麵應對記者,痛斥逆子並聲稱要嚴加管教,羅三小姐的婦女慈善會也出麵現身說法,一群被三小姐資助過的孤兒在記者麵前痛哭流涕,紛紛聲稱沒有三小姐的善心就沒有他們今天,大讚羅家菩薩心腸。與此同時,羅家也發動各方麵政治關係在國防部和總統府之間大力遊說,總之意思是軍統故意搞事,羅家願意交出肇事者隻求平息眾怒。

羅家這番訴苦,很有點分量,明眼人知道,這擺明了是軍統在背後要弄垮羅司令,堂堂一個警備司令部的司令若是都能被軍統說搞掉就搞掉,那多少人都將岌岌可危!誰家沒幾個跋扈子弟?別的不說,孔家二小姐有次開車和一個少將搶道,這位二小姐直接拔槍就射,萬幸她槍法不是很好,子彈打偏了,人雖然沒怎麽著,軍帽卻穿了個洞,這位少將處長一看下來的是孔二小姐,心裏已經怯了幾分,挨了一槍也隻能自認倒黴,隻是這距離總統府不遠就有街頭槍戰驚動了憲兵,這事也就傳了出去,最後還是這少將親自去孔家給二小姐道歉了事,二小姐的跋扈可見一斑。這些人家,誰家也不敢保證自家子弟不捅簍子,因此對羅家的事情也都暗自支持,加上軍統名聲本就不好,一時間羅司令的位子倒也還算穩當,隻是這位羅平公子,需要被送到美國去學習一段時間避避風頭。

幾天時間,塵埃落定,唐家拿到大筆錢,羅家也躲過了明槍暗箭,隻有那個真正的唯一的受害者唐正義,已經永遠不能開口說話,訴說自己的冤屈了,就是能說話又怎樣?誰會在乎一個沒人疼愛的孩子的心情?

唐先生為了像大家證實自己多愛兒子,花錢給唐正義買個塊墓地,墓碑上還刻了個小天使,上麵寫著永這裏長眠著我們最愛的寶貝.願他安息.永遠愛他的爸爸媽媽.

蘇三和毓嵬站在唐正義的墓前,看到胖胖的長著翅膀的小天使隻覺得無比諷刺。

”永遠愛他。”毓嵬冷笑,一拳重重地打在墓碑上,蘇三攔住他道:“傻不傻啊,手不疼嗎?”

毓嵬指指自己的胸口:“這裏更疼,我現在才發現自己過去真是活得渾渾噩噩,每天混日子,對這個社會沒有一點用處,我是個廢物!正義啊,老師是個廢物。”、

毓嵬揮舞著手,大聲喊叫。

蘇三按下他的手:“你這是做什麽,不要在這裏這樣,唐正義在下麵看著我們呢。”

毓嵬看著小小的墳墓,想著那天丟在地上金燦燦的銅圓,眼圈一紅,眼淚要掉下來。索性不管不顧靠著蘇三的肩頭無聲地流著眼淚。

蘇三輕輕拍拍他的背:“你前幾天還在勸我,其實自己心裏憋的更難受啊。”

“呦,這是做什麽?”

一個女子的聲音傳來,蘇三一愣,抬起頭看到三小姐和羅隱手裏捧著**和白玫瑰,站在麵前。

毓嵬兀自流淚,頭也不回。

三小姐冷笑:“青天白日大庭廣眾,你們這是做什麽?”

羅隱阻攔道:"三姐,你別亂講."

“他心裏難受我安慰一下怎麽了?他為什麽難受,你們二位比誰都清楚。”

蘇三見三小姐審視的目光就氣不打一處來。

“哎呦,我可算見到什麽叫賊喊捉賊了,怎麽著?我們家挺過去了,你有什麽想說的嗎?”

羅隱低聲道:“三姐,我說過這事和蘇三沒關係。”

“你們家有那麽個禍害,再不吸取教訓,躲得了這次,下次可就難說了。”

“你咒我?”三小姐柳眉倒豎。

毓嵬實在忍不住,索性鬆開蘇三:“三小姐,這裏埋葬著一個可憐的孩子,他因為你家人的過錯失去了生命,十二歲,再也不會長大,當著孩子的麵,你就不能說個軟話嗎?還是你們家人都是這個樣子,永遠不會錯,錯的都是別人。”

“三姐,我們是來祭拜孩子的,你別這樣。”

三小姐這幾天每天都在婦女慈善會強顏歡笑討好別人,隻求挽回羅家名譽,此刻見到她心中的始作俑者更是氣憤,特別是毓嵬竟然還和蘇三幾乎是摟抱在一起,青天白日成何體統!

她冷笑道:“不錯,我們是祭拜孩子的,別的事以後也不必提了,虧我還在父親麵前極力稱讚她是清白人家的小姐,哼哼。”她什麽都沒說,可是哼的那一聲充滿了鄙夷。

這一聲重重砸在蘇三心頭,羅隱也火了:“羅瓊,你有完沒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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