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父子之間

一個男人行走在一條肮髒狹窄的巷子裏。

他一襲普通的長衫可還是和這巷子周圍的環境顯得格格不入,他的長衫太幹淨太新了,這巷子是肮髒的潮濕的,周圍堆滿了垃圾,時不時有大灰老鼠從垃圾堆邊鑽進鑽出。

楊孟生已經十多年沒有再來過這樣的地方了,今天他特意找來一件長衫換上,盡量低調,可他行走的時候脊背挺得直直,衣角飄飄,像是不染一絲塵埃。看在這巷子裏居民眼中也是格外新鮮,隻是這人禮帽壓得低低的看不清眉目。

楊孟生走到一間屋子門口,敲了敲門。

“人都死絕了。”

裏麵傳來一個嘶啞的聲音。

楊孟生微微抖了一下,站在門口深吸一口氣,迅速推開門,又向左右看看無人跟蹤這才走了進去。

一股令人作嘔的臭氣差點將他熏個跟頭。這麽多年不見,這男人身上的惡臭愈發的重了。

楊孟生強忍住胃部的翻滾,看著躺在破**的男人。

那男人睜開渾濁的眼睛,看了他一眼問:“你是誰啊?”

“你兒子楊孟生。”

“嗬嗬,我沒有兒子,這家人都死絕了,哪來的什麽兒子。”

老人笑了幾聲,笑聲像是秋日的老鴰。

“我也希望這輩子和你沒有任何關係,但是不可能,畢竟我們有一份血緣關係在那。”

楊孟生捂住鼻子:“你的病越來越重了。”

男人冷笑:“我的病,看來你知道的還不少呢,你媽告訴你的?”

“你還敢提起她!你對不起她。”

“老子這輩子對不起的人多了。”老人掙紮著坐起來,梗著脖子,“怎麽,翅膀硬了要收拾你老子了?”

“我隻想問問你,十二年前那個紗廠女工是不是你殺的。”

“十二年前?”老人眯縫著眼睛想了想,接著露出一口大黃牙笑了,“那個小妞啊,好,嫩,不錯不錯,我這些年在也沒遇到過那麽好的。舒服啊。“

楊孟生一把揪住他的衣領子:“果然是你做的!你殺了許美娟!”

老人眼睛半睜著,張大嘴巴,口水順著嘴角流下來:“啥?殺人?我沒殺人,玩玩就是了,殺什麽人。”

“你沒有殺人?”楊孟生不信他說的話。

“沒有。那女人想抓住我,把她推開我就跑了,殺什麽人?”

“那你為什麽和人喝酒吹牛說你殺人了?現在我已經被那人纏上了,他敲詐我,要把你殺人的事情賣給報社!”

“那不是吹牛嗎?胡說八道能當真嗎?”老人哈哈笑著,“你不是從小就聰明嗎,這些都想不明白。”

楊孟生恨恨地鬆開他的衣領,老人氣喘籲籲,靠著牆坐著,斜著眼睛看向他問:“你過的不錯啊,新衫子吧。”

楊孟生不吭聲。

“我知道你在哪住,也知道你做什麽的,十年了,你夠狠心,真是我兒子,自己在外麵吃香喝辣就沒想到過你老子,狠啊,真狠啊。”

“現在說這些有什麽用,為什麽會這樣你自己清楚。”

楊孟生聲音冰冷。

老人點點頭:“是,你還恨我,你媽那件事我是真不知道她死了,要是知道我不可能那麽晚回來,喝那麽多酒。”

“別解釋了,那天你何止回來的晚喝了酒,還強奸了一個年輕的女孩子,她隻有十七歲,比我當年還小,你怎麽下的去手?”

老人垂著頭一聲不吭。

楊孟生想了想,一撩長衫普通一下跪倒在髒兮兮的地麵上:“求你告訴我真相,許美娟到底是不是你殺的?求你了!”

老人忽然睜大眼睛,冷笑道:“你一走十多年,今天回來隻為問這件事?怎麽,有我這樣的爹丟人?我殺人會妨礙你的前程?”

“是,你是我這輩子最大的汙點。這些年我拚命努力向上爬就是不想象你一樣在肮髒的泥水裏打滾,不想象我媽一樣死了都沒人知道。可是你知道嗎,我總做噩夢,你就是我的噩夢。我求你告訴我真相,告訴我你到底有沒有殺人。”

老人看著楊孟生裂開大嘴笑了:“你竟然為那個女人跪我?”笑著笑著他開始咳嗽,咳的越來越厲害,臉憋得通紅,上不來氣。

楊孟生隻好起來,看到破桌子上有個缺蓋兒的茶壺,幾個粗瓷大碗,拎起破茶壺看到裏麵有水也不管髒不髒是什麽水,倒一碗遞到老人麵前,又用手輕輕撫著他後背。老人喝了幾口水,壓下咳嗽,用渾濁的眼睛看了兒子一眼,歎口氣道:“到底還是我的兒子啊。”

“我是怕你嗆的背過氣去。”

楊孟生冷冷地回答。

“那不是正如你意,從今以後知道你過去的人是沒有了。”

“有,你在外麵胡說八道已經有人找到我敲詐了,你以為自己沒有給我帶來麻煩嗎?”

楊孟生苦笑:“我說過,你是我的噩夢,這輩子都無法掙脫,如果能選擇,我隻求你們當初不要生下我。”

老人想了想,歎口氣,伸出手擼起袖子說:“看吧,我已經成這樣了。”

隻見他黑瘦的胳膊上密密麻麻都是紅的黃的潰爛點,散發著難聞的臭味,楊孟生別過臉去不看,問道:“真的是……那種病?”

老人嗬嗬笑著,口水滴答到破衣服上。

楊孟生實在不忍心再看,掏出手帕側著臉遞過去。

老人卻不接,放下袖子抹了抹嘴巴,又繼續講道:“我真的沒殺人,那是喝酒和他們吹牛胡說的,說殺人才有麵子他們才會怕我。那天我記得很清楚,下雨,打雷,我以為拉不到人了,就慢慢往家走,結果一個女的過來要坐車,我本來沒想別的,是後來發現那女的要走的路偏僻附近沒什麽人,而那個女的那麽年輕漂亮香噴噴的,我就動心了,看到那弄堂沒什麽人就停下車子把她按在車上就給……”

楊孟生怒道:“你怎麽對得起我媽,對我得起我!”

“鬼迷心竅,我過去在外麵吃喝嫖賭,那也是花錢找樂子,從沒想過做別的壞事,那天不知道是為了什麽,就那麽做了,做完我就把她拽下車子,拉著車就跑,跑到巷子口衝出個老頭差點和我撞在一起。後來越想越害怕就去喝了點酒,回家就醉倒了,第二天醒來,你給你媽出殯,我躺在**就想,完了,這要被警察抓走了。進了監獄還指不定多受罪呢,沒想到過幾天聽說那女的死了,凶手抓到了,我這才鬆口氣。”

老人講完看著楊孟生:“竟然這事都過去這麽久了,你又翻出來做什麽?別以為我不知道,我聽人說了,就是你要翻案,好好的你翻什麽案?要把你老子搭進去嗎?我出事了你還能有什麽好?”

“你沒殺人,可是你糟蹋了許美娟,隨後趕來的柳樹生也許開始沒有起壞心,直到看到被你害的衣裝不整的許美娟才起了邪念,這一切的根源都是你!是你害死了他們,這十二年來你怎麽吃得下睡得著?”

老人哈哈大笑:“我吃的香睡得好,每天還能喝酒,沒有比我過得更快活的了,什麽報應想都別想。反正我沒殺人,你們抓的是殺人犯,再說,那女人總是要死的,死之前老子破了她黃花姑娘身,她也不算白來世上走一遭。”

楊孟生越聽越氣,狠狠地一巴掌打在老人臉上。

老人捂著臉,鼻孔下流下血跡。

“你打我?打你老子?”

楊孟生氣的渾身發抖,費力地從長衫裏麵的口袋掏出一卷鈔票,也不數直接扔到他臉上,扭頭就走。

“喂,你說有人敲詐你?是誰?”

“不用你管。”楊孟生頭也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