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端午過後,聞香榭忙了起來,有時候一天竟然接到多個買香粉的帖子。

家裏水粉存貨不多了,黃三便忙著製作水粉。水粉要經過泡漿、磨漿、淘漿等工序,比較耗時。要把當年上好的新米泡在水裏,過個幾天等酸味彌漫時,撈將出來,用石磨推成極細的粉末,然後澄在一旁。等到清水跟粉漿分開時,將清水潷出倒掉,剩下的放在陽光下暴曬。幹了之後,將粉末刮出,再細細研磨,用細篩子篩了,加上些同法炮製的桃花粉、茉莉粉等,便成了香滑輕盈的“桃麵粉”和“紫粉”。

文清和沫兒每日一大早就去鄉野采集新鮮的石榴花、月季等,回來即刻搗碎了,精心淘製幾次,留下備用。婉娘則忙著調配各種花露,好做出新的品種來。

這日因為天氣下雨,采回來的花兒容易爛掉,文清和沫兒便樂得偷個懶,隻將文清從北市買來的幹紅藍花蒸了,給黃三製作胭脂,兩個人跑到菜園子裏捉菜蟲玩。

玩了一會兒,文清捉到一隻大青蟲,沫兒什麽也沒捉到,便覺無聊。看到前堂有人來了,便道:“我們去看看誰來了!”

文清丟了青蟲,和沫兒一起回到前堂。哪知黃三看到,便擺手叫他過去幫忙,沫兒隻好自己去了。

原來是盧夫人又來買胭脂水粉。這次看起來可好多了,滿麵春風,眉目生輝。沫兒斟了茶,低眉順眼地端進去。盧夫人笑道:“幾日不見,婉娘怎麽又換了小廝?”

婉娘掩口笑道:“是,原先那個小廝太醜了,被我趕走了。”

沫兒狠狠地瞪了婉娘一眼。

婉娘問:“盧夫人,我的三魂香如何?”

盧夫人臉上升起兩朵紅雲,笑道:“多謝婉娘了!我今日正是來道謝呢。”

那日盧夫人拿了三魂香去,趁盧大人未回,將其灑在家常的便服上。盧大人回來換了衣服也不在意,晚上照樣同盧護一起去了書房。將近子時,破天荒回到了盧夫人房,並一臉慍怒,欲言又止。

盧夫人知是三魂香起了作用,當下並不詢問,隻好意服侍他睡下了。第二天一大早,盧大人說是有公務在身,不等盧護一起自行出門了。晚上托小廝傳話,有緊急公務處理,就在吏部安歇。

次日,盧護來拜辭盧夫人,道家中有事,要趕回長安,等不及和盧大人當麵話別,並淚流滿麵地表達了一籮筐的不忍離別和依依之情,給家中大小上下各留了名貴禮物,就此走了。

盧夫人歎道:“說實在的,我雖然不知他到底要做什麽,可他就此走了,我心裏還是有些不安。”

婉娘道:“他即使沒有惡意,總這樣拉了盧大人飲酒狂歡也是不妥,所以還是走了好。”

盧夫人點頭稱是,又問道:“這個三魂香還能不能用?”

婉娘笑道:“我聞香榭的東西盧夫人還不放心麽?三魂香有安神清醒之功效,自然可以接著用。”

盧夫人喜道:“那就好。”遂起身又挑了幾種香粉花露,連價也不問,付了賬走了。

沫兒送盧夫人出了門,回身看婉娘猶自喜滋滋掂量著手裏的銀兩,遂白她一眼。

婉娘笑道:“天理何在啊,有小夥計動不動就給掌櫃白眼的嗎?”說罷,眨眨眼睛道:“你怎麽不問我?”

沫兒哂道:“問了你又不說,幹嗎要問?何況我已經想明白了。”

婉娘好奇道:“你想明白了?說來聽聽?”

沫兒道:“一隻母癩蛤蟆,當然不討喜。”

婉娘四處看了看,悄聲笑道:“你這嘴上長疔的小子!小心被聽到了,死都不知道怎麽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