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聞香榭,已經末時。婉娘聲稱,文清和沫兒要消一下食,指揮他們將一大包薔薇籽兒,細細地研磨了,又吩咐黃三去街上買三十斤牛肉。

文清脾氣好,隻管悶著頭幹活,沫兒卻埋怨了半天:“小氣鬼!大財迷!”

直到傍晚,薔薇粉才磨好。婉娘伸著懶腰從樓上下來,叫了文清,神神秘秘地說道:“文清,我們去後園看看你的花。”

沫兒一聽,定要跟去,並一溜煙地跑到前麵,想去看看到底血蓮是不是要等文清到了才開。

走進一看,血蓮猶如被曬蔫了一般,花瓣蜷縮著攏在一起,葉子也卷了起來,毫無生氣。哪知等後麵傳來文清和婉娘的說話聲,血蓮竟然好似聽到了一般,突然抖動了一下,接著葉子慢慢張開,花瓣也緩緩地挺起來了。

等他們走到,那朵血蓮已經完全開了,而且花朵兒正對著文清。沫兒在旁邊看得嘴巴大張,口水都快流出來了,又驚奇又羨慕。

婉娘笑道:“文清,你和你的朋友說一下,我想借它點東西。”

沫兒料想婉娘不會無緣無故來看文清的血蓮,肯定是要用血蓮做那個所謂的“迎蝶粉”。文清睜大眼睛,磕磕巴巴地說道:“用……用多少?”

婉娘笑道:“你放心,不會傷到你的朋友的。我就要點它的花粉,其他不要。”

文清長出了一口氣,用臉摩挲著血蓮的花瓣,喃喃地說:“好花兒,我想借你一點花粉。不要怕,我輕輕地,不會弄疼你的。”血蓮輕輕搖晃,像是點頭一般。

婉娘遞給文清一個小瓶子,文清把瓶子伸到花心,輕輕抖動中間的黃色花蕊,花粉撲簌簌落在瓶子裏。

婉娘笑道:“夠了!”

文清把小瓶子給了婉娘,將食指往嘴邊一送,用力一咬,然後將食指放進花中。血順著花瓣流入花蕊,然後瞬間不見。

文清動作極快,婉娘和沫兒在一旁根本來不及阻止。

等手指上的血不流了,文清忍住疼道:“走吧。”

這一舉動倒讓沫兒第一次對文清刮目相看。

接下來的幾天,天天忙活的就是做“迎蝶粉”。磨碎的薔薇粉,用細布包了,在水裏反複地揉洗,然後將洗出來的漿水澄了,倒去上麵的黃水,再加水,重新攪勻了再澄,如此反複淘過多次,水不再有一點黃色,再將漿水曬幹,剩下的就是純正的薔薇粉了。

整整用了五天時間,薔薇粉才算做好。一包五斤重的薔薇籽兒,竟然隻做了三兩上等的薔薇粉。

※※※

上次吃過謫仙樓的水席,文清和沫兒一連兩天都沒有正經吃飯。婉娘撫掌笑道:“可替聞香榭省了夥食了!下次再有這種好事,我還帶了你們倆去,不說別的,單單吃的就已經夠本了!”

沫兒知道婉娘奚落他們,便朝婉娘吐舌頭。文清卻傻傻笑著連連點頭。

但現在過去了五六天,每日裏還不住地忙活,肚子裏的油水早就消耗盡了,沫兒便又惦記起那天的豐盛來,後悔當日吃得少了。而且明明每天婉娘都交代黃三買三十斤肉的,吃飯的時候卻一點兒油腥都不見。

婉娘不知道忙些什麽,一連兩天都不在家。黃三今天忙著淘胭脂,顧不上去買菜,晚飯就隻有自己種的青菜和涼饅頭。沫兒悄悄對文清道:“這幾天我天天見三哥早上去買肉,怎麽我們都沒吃到?”

文清道:“不知道,我沒注意。”

沫兒道:“這樣,明天早上,我們等三哥買肉回來了,跟著他去看看他把肉放哪裏了——肯定不會是用肉來做香粉罷?”

見文清踟躕,沫兒道:“這有什麽?我們就是去看看罷了!”

第二天一早,果然黃三又去買了一大塊牛肉回來了。沫兒裝作去看那些胭脂膏子怎麽樣了,蹲在地上,卻用眼睛的餘光關注著黃三的舉動。

黃三將肉在砧板上切成巴掌大的塊兒,拾到籃子裏,又打開房門放了進去。

沫兒心道:“難道做臘肉?”想想也不是,如今這個時節做臘肉豈不要全都臭掉了?心下更加疑惑。

沫兒朝文清使個眼色,文清在蒸房那邊叫道:“三哥,這些花瓣要爛掉了,怎麽辦?”沫兒拖了黃三的胳膊告訴他文清叫他。

見黃三走了,沫兒趁機探頭往黃三的房間裏瞧。房子較大,中間用一堵牆隔著,較小的這邊,也就是現在沫兒一眼可以看到的這間,對著門放了一張床,床頭放了一個櫃子。剛切好的肉放在裏牆的一個小門旁邊。

什麽也看不出來。沫兒有些失望,正準備走開,卻聽到裏屋裏啪的一聲,像是有人拍了下手。接著又一連幾陣拍手聲。難道黃三的裏屋關著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