沫兒對婉娘在購買香料砍價殺價時的裝傻、挑剔、嬌憨、奸詐以及或滔滔不絕、或語重心長、或佯嬌裝癡的口才,佩服得五體投地。一個時辰的工夫,他們就買齊了所有的香料,而且沫兒認為,這車香料必定是整個北市質量最好、價格最優的香料。

沫兒多次又使眼色又拉衣袖的,文清終於明白了沫兒的意思,慢慢地趕著馬車,婉娘在車子裏輕快地哼著小曲兒。

前麵快到陶然居了,沫兒拉緊韁繩,馬車斜斜地朝陶然居門前的石獅子衝過去。婉娘喝道:“兩個小家夥想死哪?”

沫兒勒住馬,故作緊張地說:“啊呀,已經中午了,連馬兒也聞到香味想吃飯了。”

婉娘笑道:“你還不如說你想吃飯了呢!下車吧,我今天心情好,買香料省下一大筆銀子,中午請你們倆在陶然居吃。”

沫兒吐吐舌頭:“終於大方一次。”

陶然居是北市有名的酒樓,雖然不大,但獨具特色,味道以麻辣鮮香見長,好多住在洛南洛東的,每隔一段時間就要來陶然居換換口味。

酒保帶了他們三人到二樓一個小圓桌處坐下。沫兒和文清興奮地翻看著酒保遞來的菜牌,為點什麽菜而不住爭辯。

他們旁邊,用屏風簡單隔出了一個小雅間,坐了幾位女眷。為首的是一個白白胖胖的夫人,年紀有四五十歲,麵相和氣,身後站著一個小丫頭。胖婦人對麵,坐著兩位年輕女子,衣著鮮豔,神態悠然,與胖婦人既不像主仆,又不像母女。

婉娘坐的位置正好對著屏風的縫隙,可以將裏麵看得清清楚楚。

那丫頭低低地說了一句什麽,胖婦人臉上現出讚許之色,點頭微笑,但在桌子下麵卻狠狠地在丫頭的胳膊上又掐又擰,疼得那丫頭嘴巴一咧,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穿紅衣的女子嘲笑道:“大娘你這是幹嗎呢,想打春草就明著打好了,背地裏又掐又擰的做什麽?難道你不明裏打春草,老爺就不迷那小妖精了?”說著嗑了一顆瓜子,遠遠地把皮吐到對麵牆上去。

胖婦人嗬嗬笑道:“紅玉說得哪裏話?我巴不得老爺多一個人照顧呢。”

穿青衫的女子抿了一口茶,慢悠悠道:“這有什麽好擔心的?老爺不過是一時新鮮罷了,大不了將她也收了做小妾不就得了?”

原來這兩位是小妾,那位胖夫人是正室。

沫兒和文清正盯著對麵桌上的菜肴流口水,見酒保上來,連聲催促上菜。酒保一麵對沫兒道:“快了快了!”一麵引著一個女子走進屏風後麵的雅間。

這女子穿一件翠綠羅裙,頭上的高髻上插著一條藍田碧玉簪兒,耳朵上戴著兩顆圓潤的大秦珠,明眸皓齒,桃腮杏麵,十分漂亮。

胖婦人笑著迎了起來,眼睛彎彎,一副慈眉善目的樣子,極其親熱地說道:“大家都在等著你呢,快快坐下。”

翠衫女子道了個萬福,道:“林萍兒見過大娘和兩位姐姐,謝大娘恩典。”胖婦人親熱地拉著翠衫女子坐自己身邊,說道:“妹妹說的哪裏話,我還要謝謝你呢。”一麵擺出姿勢親自要給翠衫女子倒茶,一麵卻在桌下狠踹了春草一腳。春草慌忙接過了茶壺。

而紅衣女子和青衫女子卻沒這麽客氣了,一個照舊嗑瓜子,一個低頭品茶。胖婦人罵道:“紅玉,晴川,怎麽見了萍兒妹妹也不打招呼的?”自己拉過林萍兒的手,輕拍著她的手背,歎道:“你要是跟了老爺,我們可就省心了。你瞧瞧,我老了,懶得操這份心,她們兩個又不懂事。以後老爺的事兒就交給你了!”

紅玉斜了林萍兒一眼,將一個瓜子皮重重地吐在林萍腳下;晴川卻白眼一翻,冷哼了一聲道:“哪裏還有我們什麽事?不如讓老爺把大娘也休了,直接將林萍妹妹扶了正,豈不皆大歡喜?”

林萍兒不亢不卑道:“晴川姐姐說笑了,我不過是跟著老爺找個倚靠,以後還要請大娘和兩位姐姐多多照應。”

婉娘看得有趣,連菜上齊了都沒發現。沫兒在她對麵用筷子敲敲桌子,鄙夷道:“你可真無聊。”卻是根本未留意隔壁桌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