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果子不知道什麽做的,沫兒口麻舌木,鼻臉腫脹,腦袋卻清醒異常,直到三更時分才迷迷糊糊睡去,正做夢吃雞腿呢,卻被人從**拎了起來。睜眼一看,婉娘嘻嘻笑著揪著自己的耳朵,耳朵竟然也是麻木的,並不感到很疼。

婉娘道:“等這顆果子的藥性退了,文清還是再給沫兒吃一顆吧。你瞧,這樣多乖!”

沫兒惱火地把她的手打開。

婉娘道:“走吧,我們今晚去看看盧護,瞧瞧他和沫兒誰的臉更像大餅。”

沫兒本想問,如今不正宵禁嗎?無奈發不了聲。朝文清擠了幾次眼,奈何眼睛腫得像個桃子一樣,擠眼也很難看清楚,文清又不會猜人心思,沫兒隻得作罷。

出了大門,婉娘從懷裏拿出一個極小的瓶子,往食指上倒了些什麽,回身在文清和沫兒的眉心一點,一股辛辣的味道刺得沫兒的眼睛差一點流淚。辛辣過後,便感覺有一股清涼順著眉間直達鼻端和後腦,異常舒服。

文清遞給沫兒一件黑色披風。沫兒將披風裹了,一聲不響地跟著。

此刻已將近子時,夜空靜謐幽藍,月淡星疏,身邊洛水潺潺,蛙聲陣陣,酒樓茶肆燈籠火燭逶迤閃爍,別有一番滋味。

即將走到新中橋,卻聽橋那邊傳來巡夜官兵整齊的步伐聲,沫兒頓時緊張起來。婉娘和文清卻如同沒聽見一樣,隻管照常走上橋,沫兒無法,隻好跟著。

果然,一列官兵也正走向新中橋。婉娘擺手,示意文清和沫兒靠邊,不要擋到了官兵的去路。沫兒大氣也不敢出,眼看官兵一個個從自己麵前走過,卻如同沒看見自己一樣。

沫兒料想,婉娘點在自己眉心的香粉一定有什麽特別之處,哼,等自己好了,一定要問出個子卯寅醜來。

過了新中橋,就是銅駝坊了。婉娘低聲道:“快到啦。”

沫兒仍在想如何知道腐雲香怎樣救人,此時正好經過不知誰家的府邸,門前一行兒排開點著十個大紅燈籠,整條街道照得如同白晝。沫兒唯恐被門房看到,低頭疾跑,卻見大紅燈籠映照下,地麵上竟然連個影子也沒有。再看看婉娘和文清也不見影子,心中大奇。

走進銅駝坊,來到一處圍牆外,婉娘道:“拉著我的手,閉眼!”

沫兒依言閉眼,似乎“呼”地一下,睜開眼睛,卻見三個人站在一個花園內。

沫兒驚訝地望著婉娘,婉娘毫不掩飾得意之色,一副“服不服”的神態。

※※※

順著花園的回廊,繞過中間的花叢,前麵一所庭院燈火通明,隱隱有說笑聲傳出。

這自然就是盧大人的書房了。婉娘附耳道:“沫兒,你去瞧一瞧,這盧護可有什麽古怪?我和文清去這邊查看。”

沫兒瞪她一眼,卻仍乖乖走上前去。一個老仆正端了一壺酒準備送進去,沫兒心想,剛才站在巡夜官兵身邊都沒被發現,燈光下又沒有影子,這老仆也一定看他不到,就悄悄跟在老仆身後。

老仆放下酒壺,自行退出,沫兒則溜到一個窗前偷窺。隔著窗兒,果然見盧大人和盧護二人正在對飲,高談闊論,侃侃而談,態度極為親密,並沒有什麽紅衣女子。

但是確實有一股什麽味道。沫兒仔細分辨了一下,感覺十分像雨後池塘的微微腥味。再認真看看盧護,周身似乎有些紅色的氣體縈繞不斷。

正待繼續看下去,有人在後麵拉他的衣袖,回頭一看原來是文清。婉娘笑盈盈地站在遠處,擺手讓他們過去。

沫兒心道,還什麽也沒看出來呢,怎麽就走了?

第二天一大早,沫兒醒了,第一件事便是找了銅鏡來照,卻發現並不比昨天好多少,心裏甚是絕望。

文清出去買了油餅油角,還打回一鍋潔白如脂的羊肉湯來。

婉娘道:“好香的湯!應該多放些芫荽才是。”遂叫黃三去薅了一把新鮮的芫荽,洗淨了放進去,湯越發香氣四溢。

沫兒從昨晚到現在沒吃一點東西,聞到香味恨不得撲過去連鍋一口吞了。可是從喉部到口舌,麻木異常,連說話都不能夠。文清倒是好心,給沫兒盛了一碗湯,多多地放了熟羊肉片。但沫兒嘴巴張不開,隻能倒些湯水進去,白白糟蹋了半碗鮮香的羊肉了。

吃過早飯,婉娘收拾妥當了,便叫文清套車,沫兒仍舊鼻青臉腫地坐在文清旁邊。

剛駛出街口,見對麵一人一馬直衝過來,文清停了車避讓。

那人卻勒住了馬,大聲道:“是聞香榭的車嗎?”竟是一名女子,麵如滿月,體態豐腴,身著黑色窄袖錦邊胡服,腰係金花刺繡鈿鏤帶,足登錦製軟底翹頭小靴,頭戴著玄色玉珠襆頭,端的是英姿颯爽。

婉娘打起車簾,說道:“正是,請問……”

話還沒說完,那人朗聲笑道:“在下公孫玉容,曾和錢夫人一起去過聞香榭,現在正要去貴處買些胭脂水粉呢。你上次推薦給我的,比皇家進貢的都好用呢。”

婉娘笑道:“原來是公孫小姐。”

正說著,後麵氣喘籲籲跑來兩個年輕女子,看樣子是這公孫小姐的丫鬟,也同樣做胡服打扮,叫道:“小姐,老爺說了,不讓在街上騎馬……”

公孫玉容看到了沫兒,問道:“這是聞香榭新找的小夥計?怎麽不找個漂亮點的?這個也太醜了。”伸手在沫兒的臉上摸了一把。

沫兒努力把雙眼睜得大一些,好叫裏麵憤怒的光芒多透出一些來。

公孫小姐見沫兒麵無表情,奇道:“喲喲喲,還是個啞巴。”

婉娘笑道:“公孫小姐,真是對不住,我現在急趕著出門,而且家裏的存貨成色都不太好,等過幾天有上乘的水粉我給您留著如何?”

公孫玉容笑道:“不急不急,你忙你的吧,我過幾天再去。”回馬揚鞭絕塵而去,兩個丫鬟在後麵急追。

沫兒氣得要吐血。婉娘卻在一邊哈哈大笑。

文清問道:“婉娘,你說今天給盧夫人回話,我們昨晚什麽也沒發現,如何回話?”

這正是沫兒想問的,遂支起耳朵聽。

婉娘道:“誰說要去回話了?我隻是去問盧夫人要些東西。”

文清待要再問,卻不知從何問起,看了看沫兒,撓了撓頭,就專心趕車了。

不時,到了盧府大門。文清下去送了名帖,說是給盧夫人送胭脂水粉的。婉娘讓文清和沫兒在車上等著,她自去了。

過了一刻工夫,婉娘喜笑顏開回來了,手裏拿著一個包裹,叮當作響,顯然是珠寶首飾之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