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省城的家,潘逆把比利和蘇姍安排在家中,自己去敲響了劉欣家的大門——劉欣正沉浸在痛失摯愛的之中,相比曉敏,她對潘逆的情感要更加的隱秘,但也更加濃鬱,而且多了一份精神的寄托。

見到潘逆,劉欣差點撲上去怨罵一通,但自己沒有這個資格,喜恨交加的說:“你不是說回去了嗎?路上堵車堵回來了嗎?”

潘逆不喜歡把氣氛搞得曖昧,看劉欣帶著小女人的嬌氣,嚴肅的說:“我來問你點事,問完就走。”

劉欣覺著氣氛不對,臉色也慢慢的沉靜下來,把潘逆請進家裏坐下。潘逆第一次作客劉欣的屋子,有種說不出的厭惡,雖然空氣並不汙濁,甚至還有淡淡的清香,可是想到那個肥肉的男人,就愉悅不起來。

劉欣給潘逆倒了杯茶問:“有什麽事你說吧,你不說話我會緊張的。”

潘逆一時不知如何開口,喝了半杯茶才說:“我要去雲南旅行,至少要半個月,會去很多有意思的地方,見很多不同的人。”

隻要不是搬家,劉欣大概就不敢再多想,回道:“好啊,你平時總是悶在屋子裏,出去走走對身體好,也有利心情的舒緩。”

潘逆望道:“我希望你和我一去。”

“一起去?”劉欣縱使做夢也想不到潘逆會有這樣的邀請,驚喜之外是更多的憂慮:現在的家並不是屬於自己的,假若隨著潘逆離開,再回來時,男人就會質疑自己的“忠貞”,很可能一夜間失去現在的一切物質條件,還有……曉敏和潘逆分明才是男才女貌的一對,自己能插足做這第三者嗎?

潘逆看著劉欣一臉的顧慮,說:“你沒有時間考慮,現在就回答我,我明早就和兩個外國朋友出發了。”

“現在?”劉欣又驚愕的吐出幾個字,潘逆分明就是在咄咄逼人,可是自己心裏又那麽的喜歡和熱切。

潘逆道:“不要有猶豫,我不會有耐性去麵對一個對自己未來毫無把握的人。隻要自己喜歡就去做。”——潘逆心裏,這就是對自己的一次交代,如果劉欣執迷不悟,再花精力去擔心她的前途就不值得了。

劉欣隱隱的感到不安,昨天是失落,這會有點恐慌,問道:“你下個學期不住這裏了嗎?”

潘逆道:“如果我覺得這個地方讓我討厭了,我就會走。”

劉欣算是被逼上了絕路,潘逆是言出必行的人——現在,是隨心的瘋狂一次,還是眼睜睜的看著眼前的人從此消失在自己的世界?權衡起來,到底是現在的生活重要還是未來潛在的生活重要?劉欣委屈的說:“我要是不答應你,你以後就不會再理會我了對嗎?”

潘逆陰沉的回道:“對。但是我提醒你,這個選擇是為你自己而選的,我隻是希望你能跟我去外麵的世界走走看看,你覺得有必要就去,沒必要就一口回絕,很簡單。”

“簡單?”劉欣暗下一想,差點哭出來。

等了五分鍾,劉欣回答不出來,潘逆總是這樣“欺負”自己,兩個人單獨相處的時候總是說些深沉的話題,可是……可是自己又把這樣的情景當作了一種關懷,而且極力的想去維持現狀。

潘逆見劉欣為難,無心再廢口舌,隨即站了起來——劉欣懵懵懂懂的看著眼前的人一步一步的遠離自己的視線,心裏有種幾乎致使自己暈厥的抑鬱,等潘逆到了門口突然喊道:“你等會兒!”

潘逆停住腳步回頭,期待著一個明確的答複。

劉欣頭疼欲裂,撫著額頭走到潘逆身前說:“你能不能答應我一個小小的要求?”

潘逆笑道:“說吧。”

劉欣已

經有了破釜沉舟的打算,問道:“你以後要讓我做你的好朋友,直到我死。”如果失去現在,劉欣希望自己在將來還有所依托。

死這個字眼從女孩嘴裏說出來總是令人堪憂的,潘逆反感的問道:“胡說什麽?你要是感到為難,就當我沒說。我走了。”

劉欣立馬拉住潘逆的胳膊,之後自己眼神恍惚了一會哀求的說:“就這麽小的條件你都不能答應我嗎?”

潘逆道:“那就要看你怎麽對待自己的選擇了,如果隻是敷衍,毫無醒悟之心的話,對我來說就沒有任何意義了。”

劉欣怨道:“我聽你的就是了,好嗎?”

潘逆撕下自己嚴師的肅立,笑道:“那就行了,你晚上收拾一下,但是這件事除了你自己不要再告訴任何人,記住了!如果有違,就表示你廢約,我有權收回一切有關對你的允諾。”

劉欣無可奈何,點點頭,送潘逆出門說:“潘逆,晚安。”晚安這個詞意義深遠——wan,an——可化作帶著顫抖的聲音說wo,ai,ni.ai,ni!

潘逆想到的是改變劉欣現有的生活,而沒有細心的去想過,劉欣是個女人,一個為情所困的女人。也或許,隻要劉欣得到解脫,即使陷入其他的泥塘都不重要,至少活出了一個人的尊嚴。

劉欣一夜無眠,把自己喜歡的衣服和日用品統統塞進箱子,似有一去不返,近乎私奔的意思。收拾完,平靜的坐在床頭,整理著思緒中斷斷續續渴望變成現實的憧憬,一會兒便泛起了臉上一絲少女的芳心,連綿的微笑。

劉欣一直反感現實的冷酷和無奈,但從未想過如何克服,跟千千萬萬備受壓迫的民眾一樣,隻想著如何減輕痛苦,卻不曾想如何徹底解脫——如果你不盡力開辟新的活路,你掙紮一點,壓迫也會相對的再多施加一些,百無一用。而現在,她要任性一回,未來是沒有絕對,但有希望——潘逆對自己的影響就是如此,可以痛,但不能向黑暗低頭。

早晨,劉欣拖著自己的旅行箱站在樓下,呼吸著一天最清新的空氣,輕鬆愉悅。潘逆和著比利、蘇姍下樓,看到劉欣紛紛熱情的笑道:“劉小姐嗎?你真漂亮!”“認識你是我的榮幸。”“我幫你拿吧。”

劉欣見了英國人雖然覺著拘束和好奇,但潘逆一句“我幫你拿吧”一秒就衝散了所有不適。

潘逆接過箱子就後悔了,隻是沿著平坦的露麵拖著走都覺得重,另外自己還有一個大大的背包——劉欣看著可憐,跟在身後笑道:“別逞強了,把包給我吧。”

潘逆不肯,男子漢大丈夫,天塌下來都得頂著,回道:“沒事,上車就行了。”

雲南離省城足足12個小時的大巴車車程,潘逆從包裏抽出兩本書和一些打印的文章遞給前座的比利和蘇姍,笑道:“看不下去別丟了,那可是我的血汗。”回頭把自己身體放倒將書放在大腿上翻閱。

劉欣很少看到潘逆孩子氣的樣子,感到一陣陣的安慰,坐近潘逆一塊看起了書,潘逆也自覺的把書完全打開。

翻了十幾頁,劉欣突然泄氣的說:“我還以為她是女主角,竟然就死了。”

潘逆嗤笑道:“你啊,沒看出來嗎?作者是要把**部分放在死者的女兒身上,生前沒能和心愛的人在一起,就讓女兒去完成好了。”

劉欣氣道:“怎麽還有這樣的事?”

潘逆搖搖頭不答,帶著自己的猜測繼續往下看,但一會突然埋著頭問道:“偶然出趟遠門,怎麽樣?有沒有脫離苦海的輕盈感。”

劉欣深深的呼了口氣吐出去,釋懷的笑道:“有點,腦袋裏空

空的,什麽也不想去想,很安靜。”

潘逆答非所問的道:“嗬嗬!累了告訴我,我的肩膀或者雙腿可以借你用用。”

劉欣看著潘逆清秀的側臉,說不出的著迷,幻想著能夠捧在自己手間仔細端詳——假若能夠在這樣的旅行中度過接下來的半輩子,劉欣一定會對自己說:無怨無悔,再無奢求。

思緒中,窗外下起豆大的雨滴,隨風撞在玻璃上發出吱吱咋咋的聲音。本來酷夏的天氣,一會就寒氣逼人,劉欣穿著長褲和板鞋,但衣服卻是尼龍質料,還是短袖,冷的瑟瑟發抖,手臂也白了。

潘逆被書中情節吸引,完全沒有感知天氣的變化,劉欣忍不住問:“潘逆,你冷嗎?要不要穿件衣服。”這樣說,真是出於無奈,自己的箱子在車廂內,唯有寄托著潘逆隨身帶著的包裏的衣服。

“啊?”潘逆從書海之中抽出身來,側身看了看劉欣幹澀的嘴唇笑道:“我包裏有,你自己拿。”說完,把包遞給劉欣。

劉欣翻出一件披上,抱著包問:“你呢,要穿嗎?”

潘逆道:“不要。”接著繼續把剩下的小半書看完——真正意義上的一目十行,挑戰眼力和記憶的極限。對於潘逆,看書大都是為了積累情節和詞匯。

劉欣把黑色的棉質外套裹了裹,覺得無聊翻著包裏各樣的物品,上頭是一套衣物,兩側是書,底下——底下就亂了,一堆不知是否過期的壓縮餅幹,兩個柔軟的筆記本以及幾支水性筆,還有……劉欣抽住一把軍刀問道:“潘逆,你帶刀!”

潘逆大驚,忙搶在手上塞進包裏,“噓”了一聲說:“被人看到,還以為我搶劫,瞎搞!”接著又道:“我們要去山區,帶著這個肯定有用。”

劉欣點點頭把包放在內側“藏起來”,一會兒實在無聊,想起潘逆的允諾,輕輕的靠著身邊的肩膀閉上眼休息——卻睡不著,隻是感覺欣慰,假裝疲憊,不讓人打擾!

而假戲也有真做的時候,劉欣睡著了,醒來之後自己已經睡在潘逆的雙腿上,雙手抱在潘逆的腰上,而潘逆依舊在看書,但看的是本字典。

劉欣不想起床,但嘴上問道:“我睡多久了?”

潘逆淡淡的說:“大概10個小時,剛司機說還有三十分鍾到站。你昨晚一夜沒睡是嗎?”

劉欣爬起來解釋:“沒有,我就是愛睡而已。”

潘逆搖搖頭把書收好,站起身看了看比利和蘇姍,兩人依偎著睡的正香。潘逆打了個哈欠繼續坐下說:“劉欣。”

劉欣莫名其妙的被人喚了一聲,無解的問:“怎麽了,你累了嗎?”

潘逆笑道:“你睡覺的樣子——”打住,觀起對方羞愧的眼神道:“很安靜,比平時好看多了。”

劉欣見潘逆也油嘴滑舌的,意識性的皺了皺眉頭,但心裏高心,轉開話題說:“我們晚上住旅店還是賓館?還有,去哪玩?”

潘逆道:“肯定是旅店了,很破爛的那種,不然怎麽像是野外旅行的團隊。今晚暫且沒有行動,我們去把裝備買齊,明天去古鎮。那可是個好地方,沒有城市喧鬧,也沒有工業汙染,度假的寶地。”

劉欣看著窗外從雲層探出的太陽,把衣服脫了整理好放進包裏說:“我們興師動眾,大老遠的跑來就是為了找個林子呼幾口氣嗎?”

潘逆無賴的說:“你不喜歡可以回去。”

劉欣完全被人玩弄鼓掌之中,沒有還手的餘地,吐了口氣不再理會。此時,雨水洗禮過後的天空格外的明亮,陽光灑落在路邊的枝葉和居民的樓房上都閃耀著晶瑩的星光,照亮著劉欣內心的灰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