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子裏因為因為麻醉過去之後還有些眩暈,我有些昏昏沉沉地說,“什麽意思?”

秦越眼中帶著些不忍的神情,又遲疑了一會兒才說,“是一對龍鳳胎,隻是男孩兒心髒先天畸形,醫生說這種病很難救治,尤其是先天性的,治愈率極低,很可能花了錢卻治不了病,最後竹籃打水一場空,讓你考慮考慮要不要治。”

我腦子裏有一瞬間的空白,盯著頭頂的天花板看了一會兒才將視線聚焦在他的臉上,有些茫然地說,“你說的話什麽意思,我聽不懂……”

秦越張了張嘴最後沒有再說出什麽來,他咬著牙跺了一下腳說,“我去把醫生叫來,讓他給你解釋吧!”

他說著轉身出了病房,我還在他帶給我的這個消息裏沒有掙脫出來,我想著心髒畸形?這是什麽病症?

沒多久,一個白大褂醫生走進來,秦越沒有跟進來。

醫生走到我跟前,翻了翻手裏的病例,又給我的吊針調了一下速度,然後說,“你朋友說你要找我?”

我盯著醫生那一張平靜冷酷的臉,在這三伏天裏心中卻微微發冷,我嘴唇抖了一下才將話問出口,“我的孩子怎麽樣了?”

醫生很淡定地敘述,“兩個孩子,龍鳳胎,如今都在暖箱裏,女孩兒暫時沒有發現什麽疾病,男孩兒心髒先天畸形,左心房發育不完整,傳統的說法就是先天性心髒病,你要隨時做好心理準備。”

我怔怔地看著他,喃喃地說,“什麽心理準備,什麽心髒病,我和孩子的父親都沒有心髒病,我的孩子怎麽可能得先天性心髒幫,你們是不是搞錯了?他還剛出生,怎麽會得這種病?”

醫生說,“你現在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檢查結果就是這樣,每年我們產科都會遇到幾起這種病例,不可能檢查錯誤,這種病症發生在剛出生的嬰兒身上救活的幾率很低,就算暫時能夠保住性命,也不可能徹底治愈,這個病症以後在孩子身上就是一顆不定時炸彈,隨時都可能爆炸,也就是說即便你現在暫時將嬰兒救下來了,但依舊還有潛伏病症,隨著年齡的增長,或許兩三歲,再或者八九歲,都可能複發,而且治療這個病需要耗費的藥物和技術都是醫學界最一流的水平,費用隻高不低,孩子的父親呢?你可以和他再商量一下。”

我一直安靜地聽著醫生把話說完,然後聽到我自己的空洞而淒涼地笑了一下,“我的兒子怎麽會得這種病?不可能的,這怎麽可能?我不相信”,我搖著頭捂住腦袋大叫一聲“我不相信——”

醫生急忙上前按住我說,“你冷靜一下,你肚子上的刀口還沒愈合,不能亂動。”

我此時根本顧不上什麽刀口不刀口的,我隻想著我的兒子,他怎麽可能得心髒病?我經曆了那麽多波折,盼了他們這麽長的時間,吃了這麽多的苦怎麽可能得來這樣的消息?

我不相信,我一點也不信。

我推著醫生按在我肩頭上的手,慌亂地說

,“我不相信你說的話,我要去看看他,他怎麽可能會病了呢?他在我肚子裏待了八個多月,我一直都能感覺到他們的存在,你現在卻告訴我他病了?要死了?你讓我怎麽接受的了!”

秦越從外麵進來跟著那個醫生一起把我往**按,我看到秦越進來,如同找到了主心骨,一把抓住他的手,眼眶裏熱辣辣地看著他焦慮地說,“秦越,他說我兒子得了心髒病!這怎麽可能呢?這不可能啊!他怎麽會得那樣的病呢?你帶我去見見他好不好?”

秦越隱忍又壓抑地說,“薛琳,你冷靜點!如今我們要想的是怎樣救孩子,而不是他是不是得病了,無論如何你都要接受這個現實你明白嗎!”

我不可思議地看著他,“連你也說他病了?你跟醫院是一夥兒的吧?你們是在合著夥兒來騙我的吧?”我搖著頭,“你們太可怕了,這樣的事情怎麽能開玩笑呢?我要去看孩子,你們讓開!讓開——”

外麵走進來幾個護士,七手八腳地按住我的手腳,然後有一個人拿著一個細長的針頭往我的手臂上注射,我驚恐地看著他們,想要掙紮卻動彈不得,不由驚叫道,“你們幹什麽?快放開我!我要告你們非法拘禁!”

針頭裏的**逐漸推到我的手臂上,我還在不斷掙紮尖叫,隻是終究抵不過藥物的侵蝕,身體逐漸無力,逐漸陷入一片黑暗裏。

時隔六個月的時間,我終於再次見到陸青成,在過去這一百八十個日夜裏,我從來沒有夢到過陸青成,我不知道如今再次夢到他到底是因為什麽。

時間回到了我們最後一次見麵的那個晚上,他告訴我陸一不是他兒子之後,我在病**呆呆地望著天花板,我感覺自己仿佛是漂浮在半空中的,如同一個局外人一樣,看著病房裏靜默的兩個人。

我想要走到陸青成身邊,但身體仿佛被固定在原地根本也動不了。

這次我才發現原來陸青成並不隻是在默默發呆,他在盯著我床尾對麵牆上的一麵鏡子,從鏡子裏正好可以看到我在病**的麵孔。

他眼睛中流轉著我說不出來的東西,有痛楚,有哀傷,有祈求,還有好多我看不懂的東西,我從來沒見過他眼睛裏可以同時盛得下這麽多的東西,我想著,或許那個時候他是想要讓我開口挽留他的吧。

外麵的天色逐漸變亮,陸青成站起身走到床邊我的身邊,拿出那條粉色項鏈放在我的枕頭旁,說了那樣一番話,然後轉身就離開,這一次我竟然看到他的腳步帶著些微的踉蹌。

我如同被擋在一麵玻璃幕牆外麵一樣,拍著麵前阻擋我腳步的屏障大聲地叫著他的名字,我想對他說我給他生了兩個孩子,隻是兒子現在病了,我好害怕失去他,我本來以為自己可以獨自將兩個孩子撫養成人的,隻是沒想到命運又給我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一道雷電下來就將我劈得原形畢露,我多麽希望這個時候他能在我身邊,他能告訴我怎麽辦,我的兒子到底該怎麽辦。

可是他肯本沒有聽到,依舊腳步不停地朝著門口走去。

然後我聽到躺在**的我開口說,“那你好好對你妻子,最好也別再找女人,別再辜負她了”。

我瘋狂地搖頭說,不是的,不是這樣的,我其實沒有那麽大度,我嫉妒得發狂,我想和你在一起,我想和你還有孩子在一起,可是他終究沒有停下腳步,最後消失在門外。

我滑到在地上捂住臉嚎啕大哭,我想,如果我做錯了事情,愛上了不該愛的人要受到懲罰,也應該是懲罰我,而不是我的兒子,他才剛剛出生,還那麽小,承擔不了那樣大的苦難,可是為什麽要將傷害降臨到他的身上?

我在產後的第三天下地,坐在輪椅上被秦越推去了看孩子。

那天鎮靜劑的效果過去我再次清醒之後,在**發了兩天的呆,最後不得不接受這樣一個殘酷的現實。

在兩個並排的暖箱之前我看到了兩個小小的嬰兒,因為已經過了三天,小嬰兒身上的通紅已經漸漸轉為白嫩,小小的身體包在同色的毯子裏都安靜地睡著,小身體隨著呼吸一下下微微起伏。

表麵看起來似乎是一模一樣,但是仔細分辨還是能看出來不同,左邊的暖箱裏那個孩子細白的皮膚下泛著微微的淡青色,那種顏色看得我整個人都膽戰心驚。

我盯著我的兩個孩子看了一會兒,眼淚還是湧了出來,我怕我再待下去會忍不住,閉了閉眼睛對身後的秦越說,“推我出去吧,快點!”

秦越推著我回了病房,將我扶著回到**之後對我說,“別再哭了,月子裏哭對身體不好,以後要落病根的,我已經拜托了我爺爺,他會找軍區醫院裏最好的醫生給你兒子治病,現在醫療水平這麽發達,如果國內不行,還可以去國外治,總之一定能治好的,這裏的醫生肯定也就是危言聳聽,怕將來治不好了,幹脆直接就推卸責任,你放心,你讓這裏治不了,等你身體恢複了我們就轉院。”

我抬眼看向秦越,雖然明知他這是安慰我,還是勉強笑了一下說,“謝謝你,秦越,如果這幾天不是你陪著我,我肯定熬不過去的。我也覺得天無絕人之路,肯定能治好的,他還那麽小,還沒看到過這個世界,怎麽能這麽快就離開呢?”

秦越也笑了,“別和我這麽客氣,還當不當我是朋友了?國外的醫術發達,我之前上學的時候也有過一個先天性心髒病的同學,他沒成年的時候醫生說他活不過二十歲,結果他一路上學,高考都熬過去了還上了大學,後來醫院又說他活不過二十五歲,結果他研究生都畢業了,雖然經常有些病怏怏的但也還是沒事,再後來醫院又判定他活不過三十歲,可是他還是照常娶妻生子,到現在已經三十二歲了,孩子都已經一歲多了,去年我還去吃了他的喜宴,人還是好好的活蹦亂跳,所以醫院裏醫生的話不可信,你就放寬心吧!”

我笑道,“是啊,我也相信肯定能治好的,我還要看著他娶妻生子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