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青成開車帶著我去了人民路上的那家茶餐廳,那裏的包間裏有圍棋。

之前他帶我來過兩次,我不知道這次他是不是故意帶我來這裏,但其實我對這裏的深刻印象,隻有第一次他帶我來的時候對我棋藝的指點,他的那些話一直到現在我還記憶猶新,而後來發生的一些事情證明,他對我的判斷還是挺準的。

他還是要了一間包間,點了兩份粥幾小碟菜和兩份甜點。

我看著麵前擺著的飯菜,拿起筷子又放下,然後對他說,“我發現你和你妻子生活習慣還真有些相似,我們兩個一起在外麵吃飯的次數屈指可數,其中兩次你都是帶我來這裏,其實之前我都沒告訴過你,這裏的矮幾和跪坐方式我都很不喜歡。當初姚翩躚第一次見我的時候是在一家日本餐廳,我一直跪著,起來的時候腿都麻了,不過也可能是軟了。其實我們之間相處的很多事情我都忘得差不多了,印象深刻的很少了,你大概還不知道,後來因為抑鬱症我病了一年零七個月,那段日子裏我沒有絲毫意識,對外界沒有絲毫感知,等我徹底清醒過來的時候,才發現樂樂竟然已經兩歲了……”

我拿起筷子,夾起一塊甜點放到嘴裏,隻是咬了一口之後又吐了出來,“我怎麽吃著這東西這麽苦?”

他也夾了一塊吃了一口說,“是甜的。”

我說,“奧,或許是我嘴裏太苦吧,所以吃什麽都是苦的。”

陸青成盯著我若有所思,我笑了一下說,“你別以為我這是在想你搏取同情,我隻是有些感慨罷了,其實那一年零七個月的時間裏,我也不是一點感覺也沒有,我好像將我過去經曆過的事情全部又重新走了一遍,我再回顧的時候發現,之前固執堅持的事情其實也並沒有那麽重要了,就像宋子揚,像你,我放棄之後發現,其實也並沒有那麽困難。”

他臉色平靜,好像絲毫沒有被我的話影響,但是他攥住筷子的手背上青筋微微凸起。

我隻是掃了一眼,視線很快收回來放到我自己麵前的桌麵上,重新拿起筷子吃飯。

飯後我走到圍棋盤前看了一眼,那上麵是一副沒有擺完的殘局,他站起來走到我

背後,也看了一會兒才說,“要不要把這局棋接著下完?”

我盯著棋盤說,“沒什麽意思了,這局棋不過就是一盤死局,沒得解。”

他說,“或許並不是表麵看的這樣,或許可以另覓他法,圍棋隻有和棋,沒有死局。”

我說,“可是我隻是個俗人,下不來那麽高深的路數,隻知道一下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招數。”

他在我背後低聲說,“薛琳,你這樣說是不是還是心有怨念?你是不甘心嗎?”

我閉了閉眼,將剛才有些稍稍有些失控的情緒安撫下去,輕輕吐了口氣說,“你想多了,沒有的事情,我隻是有感而發罷了。”

他說,“沒有最好,時間也不早了,該去機場了。”

我和他一起出了餐廳,外麵停著的車上不知何時已經坐了一個司機了。

我跟著他一起坐在後座上,我們兩個的身體離得有些近,除了上次在電梯口,他滿身酒精意識不清的時候摟著我之外,我們好像是已經好久沒有這樣近距離接觸過了,近到我能夠聞到他身上的煙草味。

他閉著眼睛靠在靠背上,麵色沉靜,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這樣的情景讓我不由想起我們第一次見麵時的情景,當初的相識有些尷尬,後來他送我回去,也是像現在這樣,他在一旁閉目養神,我滿身拘謹不安,那時的他渾身上下都充斥著一種吸引人的氣質和魅力,讓人不由自主地沉醉其中,而我大概從那個時候就開始被他強烈的存在感勾了魂。

可是誰又能想到後來發生的這些事情呢?如果時光真的倒流,我還會不會再次愛上他?這是一個反邏輯問題,根本無解。

我盯著他看了一會兒,他抬手將手臂搭在額頭上,沒有睜眼,薄薄的雙唇輕啟,“在想什麽?”

我扭頭看向窗外,“沒什麽,就是發呆而已。”

手腕突然被人攥住,他將我的手舉到我的臉前,讓我看著我手上的小動作,“不要在我麵前說謊,沒有任何作用。”

我緩緩將手攥成拳頭,我問他,“你既然這麽了解我,那當初怎麽沒有發現我讓你看到墮胎手術單是假的?”

他鬆開我的手也扭頭看向窗外的落葉,“大概,這就叫關心則亂吧……”

隨後我們兩個誰也沒有再說話,一路安靜地到達機場,到的時候陳開已經在候機室裏等著了,看到我們來了,急忙迎了過來。

說起來我也有好長時間沒有見到陳開了,他似乎是沒想到和陸青成一起的人是我,愣了一下,然後才笑著對我叫了一聲“薛小姐……”

我禮貌地回了一笑,然後就往後退了一步站在陸青成的身後。

陳開也看出來我不願多說話,也沒有再主動和我交流,隻是和陸青成交代了濱海那邊的事情,他說,“我們在那邊沒有拓展分公司,隻有一些比較小的售後分理處,我已經提前和那邊知會過了,有人接機。”

陸青成點了點頭,因為這是我突然提出的,所以兩人都沒有帶行李,我隻拎了一個包,陸青成空著雙手,就這樣直接上了飛機。

我們兩個的位置都是經濟艙,因為訂的比較趕,所以沒訂到頭等艙。

上了飛機之後我戴上眼罩,不想和陸青成交流,而他也很配合我,並沒有主動和我說話,我也樂得安靜。

這些天好多的事情都是一湧而上,夜裏睡著了都能再自己把自己嚇醒了,生怕這一覺睡醒了再有什麽東西沒了。

之前總是沒睡好,如今事到臨頭了反而淡定了下來,反正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再壞下去也壞不到哪裏去了。

沒多久我就睡著了,雖然夢裏又有太多東西闖入,並不安穩,可是好歹休息了一會兒,補充了一點體力,也避免和同來的人麵麵相覷無話可說。

後來是陸青成將我推醒的,我揉著眼睛環視了一下周圍,這才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我竟然靠在了他的肩膀上睡著了。

我急忙坐起了身子,將眼罩摘下來看向他。

而陸青成正盯著他自己的肩頭,我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就看到他肩頭上有一小片濕意。

我剛想開口說對不起,他已經伸過手在我的眼角上抹了一下,隨後盯著自己指尖上那滴晶瑩的**,半晌才聲音低沉地說,“夢到什麽了?你一直在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