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有些人總是陰魂不散

林妙從學生宿舍出來,看看時間快1點了,匆匆回家提行李。早上出門前都整理好了的,現在隻需要拿到樓下叫輛車就行了。

還在回家的路上走著,手機又響了,一看聯係人,林妙忙接起來:“夏經理,是我。”

“你出來了沒有?”夏以南的語氣有點急迫。

“出來了,正要回家搬行李呢,怎麽啦?”

“出來了就好”,電話那頭的人明顯鬆了一口氣,然後問:“你家住哪裏的?我去幫你搬。”

“不用,不用,我叫個的就行了,很方便的。”上司啊,又不是朋友,更不是男友,哪敢隨意支使。

“告訴我地址。”

“真的不用,叫個的士很……”

“地址!”

簡短的兩個字,不容置疑的命令式,林妙隻得老實招供。

等等,前麵那張笑臉怎麽看起來像某位故人,而且還是讓她頭皮發麻的那個?

一條直直的林蔭路,躲也沒處躲,而且對方還很有禮貌地打招呼:“嗨,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

說完,林妙閉緊嘴巴低頭趕路,對方卻一如既往地不識趣,停在她麵前說:“我到你們學校來過好多次,總碰不到你,今天總算老天開眼了。”

她隻好抬起頭麵無表情地問:“你找我有什麽事嗎?”

留在本市的大學同學裏,隻有熊貓到她家和宿舍玩過,林妙一再叮囑她別告訴蔡勳。想不到校園這麽大,都能被他隨隨便便撞到,隻能歎一聲冤家路窄。

佛氏說,緣有很多種,有善緣,也有孽緣。他們之間其實還夠不上孽緣的等級,隻是真的很煩,很影響情緒。

蔡勳對林妙的冷淡早就習以為常,如果她含情脈脈笑臉相迎,才會把他嚇到。故而他照樣笑眯眯地說:“是這樣的,我一個女同學想考你導師的博士,想請你幫忙引薦引薦。”

自從林妙通過複試後,已經有好幾個人讓她“引薦”了,她不是不肯幫忙,隻是她跟導師真的不熟,隻能這樣告訴他們:“沒必要的,我考試前也隻去過一次,他隻是鼓勵了一番,其餘的啥都沒說,範圍都沒劃。我導師人很好,也沒染上那些不良習氣,你同學隻管好好複習就行了。”

蔡勳一副“你好單蠢”的語氣:“不是吧?大學裏的黑幕我不知道聽了多少,要真像你說的那樣就好了。”

林妙禁不住怒火上揚,以往不愉快的記憶全部湧向腦海。從前跟這人做普通朋友的時候,就是因為他這個特點才疏遠他的。整天憤世嫉俗,好像全天下沒一個好人,哪裏都有黑幕,富人的錢全是昧著良心汙來的。他窮是因為他純潔善良,要是他也肯昧良心,早就成百萬富翁了。

最可氣的是,這人還多次在外麵散播謠言,最後傳到前男友耳朵裏,還曾跑來質問她是否腳踏兩隻船。

和前男友分手後,林妙索性連行李都搬回家裏,一方麵是為了躲前男友,另一方麵也是為了躲他。她一直忍著沒去找他理論,是因為熊貓的一番話:“狗咬了你一口,難道你也要咬狗一口嗎?他倒巴不得你去找他呢,這樣又多了一次見你的機會,而且吵吵鬧鬧,在旁人看來,說不定還以為是小兩口鬧別扭,‘床頭打床尾和’的那種。”

最後一句話把林妙雷到了九霄雲外,雞皮疙瘩恨不得用簸箕裝。咬咬牙,她告訴自己:沉默是最好的蔑視。

事實證明她是對的。他再鬧騰,她隻管不搭理,時間長了,人家連聽八卦的興趣都沒有了。一場情感鬧劇沒有女豬腳,全是男豬在那兒自說自話,除了換來一句“神經病”,還能有什麽收獲?

還以為他終於死心了,誰知道冷不丁又冒了出來。林妙努力克製住自己的情緒,說了一聲:“我還有事,跟人約了時間”,就想拔腿走人。

但她忘了蔡勳的纏人功力,當初她還有男友的時候都沒能擋住他的“熱情”,何況現在?

一路追著不放,林妙在校門口幾十米外停下,歎了一口氣問:“你到底要怎樣?兩年多沒見了,你這樣突然跑出來是什麽意思?”

蔡勳喜得抓耳撓腮,連聲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也想早點來看你呀,偏偏我那個破學校把我派到下麵的分校去了,害我在那窮山溝裏坐牢一樣過了兩年。兩年的收入全部拿出來獻給學校領導,這學期才把我給撈了上來。我回來就到處找你,還到你們院裏去打聽過你的住址,可你們那個教學秘書好凶哦,什麽都問不出來。”

院裏的教學秘書是個三十七的未婚女人,一個男人向她打聽另一個女人的地址,她會告訴才怪。平時林妙也和其他學生一樣討厭她的陰陽怪氣,不過今天倒慶幸教學秘書是她,而不是另一個熱心阿姨。

“林妙,行李拿下來沒有?我快到了。”電話裏,夏以南如是說。

林妙忙說:“我知道了,馬上就上去拖行李。”從學校坐公交車到公司要一個小時,他自己開車,一路通暢的話也要半個小時。要不是遇到蔡勳,她早到家了。

於是她說:“我真的約了人幫我搬家,現在人家已經到了我家樓下,我必須馬上走,不能再奉陪了。”再不果斷點,今日一天都別想脫身。

“我可以幫你搬啊。”

林妙幾步跑到馬路上,正好一輛出租開過來,她迅速拉開車門坐了進去,對師傅說:“快走,別讓那個男的上車。”

出租車司機趕緊踩油門,走了一段距離才問:“剛那個是什麽人啊?”

林妙正在低頭編輯短信:“一個想追我的家夥,但我不喜歡他,幾年前就跟他說清了的。”

司機竟然說:“那還挺癡情的嘛,這年頭人都浮躁,肯花幾年時間追一個人的很少了,你為什麽不給他一個機會呢?這人長得也不差。”

林妙有點哭笑不得,怎麽男人都這種觀點,認為男人死纏亂打就是“癡情”,女人就該被感動。她問司機:“要是有一個你完全不喜歡的女人老是纏著你,你會給她機會嗎?”

司機想了想說:“如果這女人有錢有勢,我會;要是又醜又窮又作怪,那自然一腳踢到太平洋去了。”

“你倒是很坦白。”林妙笑了起來:“我對他不是很了解,據說是農村人,無錢無勢。”

“你自己是本市的嗎?”司機問。

“嗯。”

“那就別理了,這小子估計動機也不純,他追上你,買房的錢都省了,可以賴在你父母家白吃白喝,將來生了小孩也有免費的保姆,這買賣穩賺不賠啊。”

林妙倒不覺得蔡勳是衝著這來的,她也從沒想過這些,隻是單純不喜歡而已。

林妙給蔡勳的短信是:“請不要再打擾我了,我是真的不喜歡你,男人要活得有尊嚴。”發出去的時候她還猶豫再三,怕太直接了,她也不想傷人。

蔡勳很快回複:“追自己喜歡的女人要什麽尊嚴!要尊嚴就別追女人,一輩子打光棍,抱著尊嚴過一輩子好了。”

林妙無言以對,有些人的思維總是異於常人,你所認為的一切基本原則和規範,對他而言都是不存在的,他自有他的一套處事方式。

不能說他全是錯的。至少,和他一起被下派到偏遠分校的六個人中,迄今為止隻有他一個人回省城了。

林妙甚至覺得,這個蔡勳將來說不定有些出息,北島有兩句著名的詩: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證,高尚是高尚者的墓誌銘。蔡勳這樣的人,隻要有土壤,會把卑鄙無恥演繹得淋漓盡致。

當然,不關她的事。

她和夏以南再次確定了一下停車位置,就把手機設置成靜音,蔡勳的短信一條接一條地來,她再也懶得看。

可是,等她趕到家門口時,卻並沒有看到夏以南的車。

打夏以南的電話也沒人接。

林妙慌了:幾分鍾前才通過電話呀,怎麽人和車突然銷聲匿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