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2 禁令解除

事情要從宮彩彩去參加課外輔導班開始說起。

自從被班長任命為學習委員兼生活委員之後,宮彩彩並沒有在人際交往能力方麵有多大進展,倒是學習起來比從前更拚命了。

她之所以會戴上375度的隱形眼鏡,完全是因為學習得太用功,跟電視、電腦一毛錢關係都沒有。

在當今這個電子娛樂泛濫成災的年代,實在難得。

據我所知,就算是物理課代表,頭號忠犬眼鏡兄,牛十力同學,也是因為看了太多美劇(尤其是科幻片)才變成大近視的。

跟貪玩的我們不一樣,宮彩彩在周六也參加了課外輔導班,由於距離比較遠,她每次都要坐十幾站公車才能到達。

其實宮彩彩的父母都會開車,車庫裏的私家車更是有好幾輛,但是沒人接送宮彩彩的原因,一是因為父母的建材生意比較忙,每天基本都在跑業務,二是因為宮彩彩的父母是白手起家,很看不起所謂的“精英教育”,不會特意給女兒提供太優渥的條件。

要不然的話,宮彩彩這個白富美也不可能就讀各方麵都很一般的二十八中,直接到青姿學園去報道豈不更好?

但就在我們去看電影那個周六,宮彩彩結束課外輔導,坐公車回家時,出了點意外。

她因為風沙太大而揉眼睛的時候,隱形眼鏡不知怎的被沾了下來,然後一個不小心被吹到車窗外麵去了。

一般在公車上有物品落到窗外的話,大家都會喊司機停車,但是以宮彩彩那種性格,再給她十個膽子她也不敢。

弄丟了隱形眼鏡的宮彩彩一開始並沒有覺得事態有多嚴重,隻要回家跟父母道個歉就沒事了,但是禍不單行的是,由於這輛公車不報站名(在小城市這是常有的事),宮彩彩又不敢問司機到了哪裏,結果終於讓她給坐過站了。

當時已經是晚上八點,天色暗得不行,宮彩彩一個人被丟在完全陌生的土橋終點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沒了隱形眼鏡連路都看不清楚,好不容易找到反方向的車站,卻又過了末班車時間。

毫無懸念的,滿心委屈的宮彩彩急得放聲大哭起來。

說起來,土橋那邊是西城區最亂的地方之一,平時有不少不法人員在那裏活動,還有幾家地下賭場,前些日子被我送進醫院的李老二和趙光頭也是賭場的常客。

算宮彩彩運氣,她的哭聲沒有引來流氓,倒是引來了一個騎著自行車,剛下班的小巡警。

小巡警好不容易跟哭哭啼啼的宮彩彩打聽明白了是怎麽回事,就讓宮彩彩坐到自行車後座上,蹬著除了鈴不響哪都響的破車,搖搖晃晃地把她送回了家。

宮彩彩一回家她父母就發火了。

當然發的不是宮彩彩的火(女兒安全回來了高興還來不及呢),也發的不是小巡警的火(人家是新時代的活雷鋒,給什麽謝禮都一概婉拒),他們發的我們的學校的火。

這兩位家長的邏輯是:如果二十八中沒有禁止攜帶手機的校規,他們的女兒就不會不隨身帶著一部手機,如果她困在土橋的時候有一部手機話,不就可以打電話向家裏求助了嗎?

於是夫妻倆在百忙之中開車去學校,把周末在辦公室裏改卷子的於老師給罵了一頓。

雖然身為宮彩彩的班主任責無旁貸,於老師挨了這通罵也覺得好生冤枉:校規也不是我定的啊?

於是這個問題被及時反映給副校長,副校長很重視這個問題,他和住自己家樓下的教導主任碰了碰頭,一致認為這件事沒有鬧大實在是太好了。

因為就在宮彩彩迷路的前一天晚上,土橋發生了一起針對未成年少女的惡性強奸案,受害者是別的學校的學生,現在已經鬧到滿城風雨,電視台密切關注了。

副校長經過深思熟慮,認為二十八中的聲譽不能依靠僥幸心理,為了避免宮彩彩這樣的事情再次發生,更是為了發生這種事情之後更容易推卸責任,他做出了就任副校長之後最英明的一個決定:解除不準攜帶手機的禁令,隻要保證在上課時關機就成了。

其實這條禁令一直都執行得不好,據不完全統計,單單在初二(3)班,偷偷把手機帶來學校的學生就超過三分之一,高年級則更為誇張(還有人用手機參與賭球),副校長的決定頂多算是順水推舟而已。

不管怎麽說,能光明正大地帶著手機來上學,大家還是蠻高興的。

對於這項福利政策的大功臣宮彩彩,恭維和玩笑自然都少不了她的。

“學委你太了不起了!哭哭鼻子就把手機禁令給哭沒了!你是當代孟薑女啊!”

“去去!孟薑女多不吉利!我們的宮彩彩是大富大貴的麵相,以後肯定能找個跟她白頭偕老的如意郎君!”

“說到如意郎君……那個載你回家的小巡警為什麽啥謝禮都不要啊?是不是他看上你了啊?”

宮彩彩原本就因為父母找上門大罵班主任而感到羞愧,現在一旦成了眾人矚目的焦點,便覺得是大家都在取笑她,於是哭鼻子的頻率又變高了。

是班長斥退眾人,對她好勸歹勸,她才答應不辭去班級職務,勉強再幹一段時間的。

雖然禁令解除,但是除了早有手機的一半同學以外,班裏還有另外一半同學沒來得及買。

比如我、小芹、班長……曹公公這些有手機階級倒是一到下課就公開顯擺,男生們討論的是遊戲和刷機,女生們則比較誰的手機殼好看,總之都風光無限的樣子。

“你怎麽還沒買手機呢?”過了幾天之後,我在一堂政治課上問小芹。

“因為葉麟同學沒買啊!我還等著和葉麟同學一起買情侶機,用情侶號呢!”

我暗下決心一定要買一款女孩子絕對不喜歡的手機,最好是重量超標、界麵複雜、外形醜斃的那種。

下課的時候,班長倒是拿著一款白色的觸屏手機過來,問我的手機號是多少。

“我還沒買呢。”我發現班長的手機外殼上有幾道明顯的劃痕,樣式很像舒哲用過的那款。不用問,班長肯定是撥專款給弟弟買新手機,然後自己撿舊的用了。

“還沒買?你不是挺喜歡電子產品的嗎?”

班長大大方方地拿起我桌上的油筆,在我空無一字的英文練習本上寫下了一長串號碼。

“這是我的手機號,”班長用指尖點著練習本說道,“等你有了手機以後給我發個短信,班委會有事我好通知你。”

“等等?你說什麽?班委會?班委會跟我有什麽關係?”

舒莎的嘴角升起神秘的笑容,“於老師沒跟你說嗎?你從明天起就是初二(3)班的男體委了。”

你……你妹啊!誰答應你做體委了啊!女體委熊瑤月不是做得好好的嗎?幹嘛非拿我趕鴨子上架啊!

你這是先斬後奏啊!你這是濫用職權啊!於老師一定是害怕你撂挑子不管,才不得不答應你這個超級不合理的要求的!

雖然從前也跟我提過這事,但是為什麽突然風風火火地造成既成事實?難道跟我在小巷裏打架那件事有關嗎?因為害怕我走上小混混的道路,所以要用班委會的工作來拴住我嗎?

“你別開這種國際玩笑好不好?”我拿起班長剛放下的油筆在桌子上敲了起來,可惜鼓點不成節奏。

“我哪裏開玩笑了?”班長斜睨著我反問,眼神中除了一如既往的嚴肅,還藏有幾分不常見的調皮。

“你哪裏都是開玩笑!”我用油筆在桌麵上重重一頓,筆帽都快給頓碎了,“我人緣這麽差,學習成績又不好,讓我當體委怎麽能服眾呢?”

“誰敢不服?”班長說這話的時候下意識地在班裏掃視了一圈,似乎準備好隨時接受反對者的挑戰,“人緣差可以慢慢改善,至於學習成績……”

班長看了看正在搶宮彩彩作業抄的熊瑤月,“小熊的這次中考成績比你還差,她英語隻得了16分。”

16分已經不錯了!至少突破兩位數大關了啊!我平時的英語成績都是個位數啊!

“總之你要當男體委這件事,班主任和體育老師都點頭了,小熊那方麵我也已經知會她了,她沒什麽意見。你們一個負責男生一個負責女生,工作也不難分配。”

“慢著!班長你一口氣說了這麽多,有沒有顧及到當事人自己的感受法啊?就算你在初二(3)班一手遮天,也該聽聽我是支持還是反對吧?”

“那你是支持還是反對?”班長的語氣中飄**著若有若無的嘲諷意味。

“反對!當然是反對啊!你怎麽能不經我同意就讓我當體委呢!”

“反對無效!”班長簡簡單單的一句就打發了我,她拋下處於震驚狀態的我不管,走到教室前排處理熊瑤月和宮彩彩的抄作業糾紛去了。

我就這樣莫名其妙地成了班委會的一員,莫名其妙地成了舒莎的狗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