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5 獵鷹搏兔

雖然躡手躡足地來到我的背後,但是我的那根白頭發是在前額,站在我的後背是很難拔下來的,於是班長不得已又繞到了我前麵。

我則繼續枕在胳膊上裝睡,裝作對發生在眼皮底下的事情一無所知的樣子。

我的位置是最後一排,班長處在倒數第二排的位置上想盡量靠近我,前排同學的椅子就成了討厭的障礙物。

如果把椅子挪開的話,一定會發出聲音,所以班長略一思索,將一條腿的膝蓋跪到那把椅子上,另一條腿繃得筆直仍然接觸地麵,再加上伸過來想要在我頭頂拔毛的手,她整個人的姿勢好像是敦煌壁畫裏的《飛天》似的。

班長用這個不太舒服的姿勢保持了微妙的平衡,輕輕吸入一口氣,終於要下手了。

無論之前如何隱蔽,一旦拔掉我的頭發一定會使我驚醒,所以班長做好了一擊即中,一擊脫離的打算。

我倒是覺得班長麵對我的方向單膝跪倒,讓我產生了不少心裏快感。

哈哈哈,舒莎你幹嘛行此大禮啊?就這麽想要寡人禦賜的頭頂毫毛嗎?愛卿平身,愛卿平身啊!

班長一隻手扶住我的課桌,伸出另一隻五指纖長的手來揪我的白頭發。在明亮的下午陽光照耀下,那根調皮的白發藏在自己的黑色兄弟中間很難辨認。

嚐試了數次都在半途把手撤回,由於沒有把握能夠一錘定音,班長又急又氣地咬起了下嘴唇。

為了告誡自己關鍵時刻不能緊張,班長閉上眼睛,深呼吸,睜開眼睛,再閉上,往複三次。

將來握著狙擊槍在樓頂瞄準挾持人質的綁架犯的時候,也要用這組動作來平心靜氣嗎?

費了好大一番功夫,班長終於鎖定了目標和出擊的角度,如同在青空上翱翔的獵鷹瞄上了漆黑原野上一隻蟄伏的小白兔,隻需要一個俯衝就能功成身退。

我看見班長的嘴角上升起了濃濃的笑意。

哪有這麽便宜?就在班長即將出手的那一刹那,我像睡熟了一樣突然翻了個身,掉轉了腦袋枕在胳膊上的方向——這樣一來我的白頭發重新隱藏在黑頭發中間,班長之前的所有準備全打了水漂。

哼哼,班長一定會在心裏暗罵“該死”吧?

雖然感到很強的挫折感,但是班長並不死心,她重新振作起來,對著我已經“改變形態”的腦袋做了第二輪的偵察和鎖定。

果然熟能生巧,這次花的功夫不及上次的一半,我又在班長的嘴角上看到了熟悉的笑容:她又要出手了!

我的小白兔招你惹你了啊!為什麽你這隻羽翼漆黑的獵鷹非要置它於死地不可?而且表情這麽誇張,你這是“獵鷹捕兔也要傾盡全力”嗎?小心玩砸了,來個現實版《黑鷹墜落》啊!

在千鈞一發之際,我再次翻身,使班長伸出的手不得不停在半途,又功虧一簣。正當班長懊惱不已地品嚐失敗的苦果,在心裏鼓勵自己重頭再來的時候,我像是落水狗抖毛一樣把自己的腦袋抖了抖。

這下子可好,那根白頭發被藏在更深的地方,想要簡簡單單地一擊脫離是不可能實現了。

我隱藏在手臂後麵的臉不知不覺浮現出得勝的微笑,並且沒忍住“噗”地一聲笑了出來。

識破我在裝睡的班長不由得大怒。

“混蛋!你給我起來!你竟然戲弄我!”

對於仍然趴著裝死豬的我,班長用力一掌拍在書桌上,7.2級地震不由得我不醒。

“喂喂,幹什麽啊,好好的吵我睡覺……”

我揉著惺忪的睡眼裝傻充愣,但是不知為何嘴角那一抹狡詐的笑容就是壓不下去。

看到我笑得如此狡詐,班長更生氣了。

“你明明就是在裝睡!你……你趴在桌子上是想故意引我進圈套!”

引你進圈套?你又不是狗熊,身上也沒多少肉,我引你進圈套對我有什麽好處啊?

“哈?沒想到班長你也會惡人先告狀啊!不管我是假睡還是真睡,你這麽無聲無息地潛行過來,想要做壞事的分明是你吧!”

“我能做什麽壞事?我隻是想幫你、幫你把那根頭發……”

強迫症發作的班長不自覺地又滴溜溜地用眼睛尋找起我那根白頭發的蹤影。

我覺得仍然保持“飛天”的姿勢,同時和我為了一根頭發而爭論不休的班長很可笑。

“喂,頭發也是身體的一部分,你要損壞我的身體,居然還說自己是做好事嗎?”

“葉麟,指甲也是身體的一部分,難道別人幫你剪指甲,你也會去警察局告他嗎?”

班長倒是牙尖嘴利。

我痞氣十足地把左手的五指伸平在桌麵上,很不正經地調笑道:

“剪指甲我不反對啊!你要是那麽願意幫別人剪指甲,那幹脆也幫我剪好了!”

可惜我昨晚打沙袋之前剛剪過指甲,練拳的人如果不經常修理指甲的話,握拳的時候是有可能把自己弄傷的。

但是因為粗心,我無名指的指甲被我稍微剪禿了一塊,露出了一點指甲下麵的粉紅色的嫩肉,不過不妨事。

雖然擺在班長麵前,但是我的指甲應該是沒有什麽再剪一次的必要和餘地了。

沒想到班長低下頭看了一眼我的指甲,立即被無名指剪禿的地方給吸引過去了,她很心焦地皺了皺眉,露出極難處理,又不得不采取措施的兩難表情,她低聲道:

“我……我可以把你其他四根手指的指甲都剪禿一塊,幫你做完這件事的話,你會讓我拔掉你的那根白頭發嗎?”

會你妹啊!你以為把我的指甲剪禿是幫我辦好事嗎!你為了追求對稱已經到了喪心病狂的地步了啊!萬一哪一天我不小心成了楊過那樣的獨臂大俠,你不會為了追求對稱,就把我的另一隻手也砍掉吧!

你把我削成“人棍”讓我怎麽生活啊?某些人能鍛煉用腿拿東西是因為他們的腿夠長啊!我腿短啊!想訓練用腳趾拿勺子吃東西都未必夠得著嘴啊!稍微一想那種情況就覺得淒慘無比啊!——我變成了那樣你養我嗎?

對於舒莎的提議我嚴詞拒絕:

“不行!指甲是指甲,頭發是頭發!而且你把我的指甲都剪禿的話,我手疼拿不了東西,到時候你喂我吃飯嗎?”

班長麵色一紅,可能是腦海裏閃過了自己拿勺子喂我的親密場景。

“我……我怎麽可能做那種丟臉的事情!而且拿勺子根本就碰不到指甲,你是在狡辯!”

“哼,就算我是在狡辯,你又拿我有什麽辦法?頭發在我腦袋上長著,有根白頭發還能顯得成熟呢!我就是不拔,氣死你氣死你!”

可能是因為和小芹接觸的時間久了,我居然向班長做出了吐舌頭這種幼稚的動作,這可不太符合我鐵血孤狼的嚴肅形象。

這下子班長可是被徹底激怒了。

她的黑瞳裏冒出了噴薄欲出的怒火,再也顧不得她正義魔人平素以理服人的形象,竟然直接訴諸暴力,伸手就來揪我的頭發。

我並不著急反抗,因為經常打架的我頭發是很短的,很不容易被別人揪住。

果不其然,班長伸手在我頭頂一抓,但是半根頭發都沒揪住,反而失去平衡差點撲倒在我的課桌上。

我心裏很得意:怎麽樣?知道短發的好處了吧?像你這種齊腰的長發,打起架來豈不是超級吃虧?我光憑揪住你的頭發就能將你輕而易舉地製服啊!到時候你哭著流眼淚我才會大發善心地放過你啊!

班長無功而返,居然死性不改地再次伸手過來。

我一臉嘲笑地挺在哪裏任由她來揪我的頭發。

失算了,沒想到這次班長的目標不是我的頭發,而是我的左耳朵啊!

猝不及防地被揪住了耳朵的我,在初二(3)班的教室裏發出了殺豬般的慘叫。

疼死了啊!班長你真不留情啊!你這是把我當做逼供的犯人來對待了啊!

“別叫喚!”班長揪著我的耳朵迫使我的臉扭過一個角度,好讓她細細尋找那根白頭發的蹤跡。

“忍著點,很快就結束,不疼的!”

胡說八道啊!如果不疼你還讓我忍著點幹什麽啊?你以為是怪蜀黍在誘騙無知少女上床嗎!不會疼這種鬼話你去騙三歲小孩子吧!

我堂堂鐵血孤狼,斯巴達純爺們,歡樂穀情趣店代理店長,怎麽能坐以待斃,讓一個女孩子對我任意妄為呢?

於是我大喝一聲,雙拳緊握道:

“舒莎,你再不放手,可別怪我不客氣了!”

班長聽我直呼她的名字,稍微一愣,但是看得出她對我的威脅並不當一回事。

“怎麽,葉麟你還想打我不成?”

鄙夷的目光從她半眯起的眼縫裏流露出來,如同是在看陷阱底下的猛獸在做垂死掙紮。

說句題外話,現在兩人的臉挨得可真近呐!因為即將除掉讓她心神不寧的那根白發,班長的臉上浮現興奮的紅暈,顯得比平時一本正經的時候更加美麗動人。

我不禁在心裏問自己:連這樣的黑長直美少女都戰勝不了,你以後還想戰勝什麽啊?

於是我直視著班長的眼睛,和她四目相對,並且一字一頓地威脅道:

“舒莎,如果我數三個數你還不鬆手的話,我就要——”

“你就要幹什麽?”

班長不為所動。

“——我就要親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