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3 傾盆大雨

說到這裏,趙大夫對舒莎大加讚揚起來。

“小葉,你們班長哈,一有時間就來寵物醫院當義工,陪那些生病的流浪狗打點滴喔!”

“來得很勤喔!有好幾次她剛走,你就進來了,碰到一塊是早晚的事。沒想到你們倆居然認識啊!”

“你們倆都喜歡狗,平時在學校裏關係也不錯吧?”

舒莎漲紅了臉,我以為她要否認我倆關係不錯的說法,結果她開口否認的卻是其它的事:

“我來得沒有那麽勤,今天隻是恰好被遇上了而已……”

趙大夫一撥浪腦袋:“還不勤?有時候一個星期會來三次啊!”

以舒莎的忙碌程度,一周來上三次真心很不容易了,我不禁對她多了一分敬佩。

舒莎卻十分不好意思,好像她被我看到了什麽不該看到的秘密。

這個時候醫院裏來了一個帶貓看病的老大爺,趙大夫迎了上去,暫時沒工夫管我和舒莎了。

舒莎一句話都不跟我說,我坐在她旁邊感覺怪尷尬的。

我沒話找話地問:“現在不是快到飯點了嗎?你不用回家給弟弟做飯了?”

舒莎沉默了一會,可能是在想要不要回答我,最後她歎了口氣,說:

“弟弟去給好朋友慶祝生日去了,所以今天不用我準備晚飯。”

頓了頓之後,又帶著些許寂寞的語氣說:

“不光是今天,昨天他的另一個好朋友也過生日,同樣沒在家吃飯。雖然他有很多好朋友我很高興,但是隻有我一個人在家的話,飯菜總沒有心情做得太豐盛,今晚大概也會煮掛麵吃吧。”

好朋友?我看是女朋友吧?哪來那麽多生日湊到一塊的?你這個可憐的姐姐還蒙在鼓裏啊!

可能是一個人坐在這裏時間太長,身邊的小丁又不是一個很好的交流對象,所以一旦跟我開了口,就自然而然地聊了起來。

“我在家裏覺得寂寞,就到樓下來陪這些沒有主人的流浪狗了。像這隻斑點它這麽小,又生了病,沒有人陪的話,一定會比我更寂寞吧?”

對於擁有這麽高覺悟的班長,我說不出什麽戴高帽的話,隻好默默點頭表示讚同。

“對了,葉麟,趙大夫說你也喜歡狗,是真的嗎?”

語氣顯得很好奇。

其實我不光喜歡汪星人,連喵星人也喜歡,但是我一個大男人喜歡這些毛茸茸的動物成何體統?豈不是要被班長給小瞧了嗎?於是我“切”了一聲,用很不屑的語氣回答道:

“誰會喜歡那些玩意啊!別聽趙大夫瞎說,我隻是過來找小丁玩Dota啊!”

其實小丁不會帶我玩Dota的,因為我就是他口中的“菜B”,誰帶我誰輸。

班長不太相信我說的話,又把目光轉回斑點狗身上去了,輕輕地撫摸著小狗瘦弱的脊背,希望能藉此讓它睡得安穩一點。

我生長在單身家庭,不知道何為母愛,假如母愛當真存在的話,應該就存在於舒莎望向小狗的溫柔目光裏吧?

“喂,班長,你要是這麽喜歡狗,幹嘛不在家自己養一隻呢?”

班長歎了一口氣,回答說:

“不行,家裏不能養寵物,因為已經養了弟弟了。”

“誒?這從何說起啊?”

“就是……雖然弟弟當著我的麵對寵物很好,可是一旦我不在家,他就會虐待它們的……”

不小心又聽到了舒哲的劣跡了啊!這小子人前裝優秀,人後各種不是東西,早晚得想個法子收拾他一下。

“葉麟,”班長突然轉過頭來問我,“你們男孩子都喜歡虐待動物嗎?”

沒準舒哲跟姐姐狡辯說,虐待動物是男人的天性,所以班長才有此一問吧?

我實在想不出我有什麽理由會虐待動物,不但如此,假如我看見別人虐待動物,八成還會上前阻止。

可能是自私吧,明明是無神論者,卻希望身在天國的那隻小狗會注視著我這個不合格的主人,我拯救它的同類的時候,也會讓它感覺好過一些。

就算是如今,我也害怕看到小狗痛苦的表情。

就拿班長腿上抱的那隻斑點來說吧,它在睡夢中還偶爾會抽搐一下,露出青紫色的牙床,有時候睜開眼睛,黑洞洞的眼珠好像盯著什麽不屬於世間之物,似乎是越迫越近的死神。

它的表情和我那隻去世的小狗漸漸重疊起來,我心中一顫,趕緊別過頭,害怕被舒莎瞧見我眼睛裏的淚光。

舒莎“咦”的一聲驚呼,以為自己那從沒出過錯的視力看到了本不該存在的東西。

“你……你竟然哭了?”

“別……別開玩笑了!我眼睛裏進了沙子而已!女人才會哭呢!”

我倔強地反駁,轉身用後背擋住了舒莎的視線,我不能讓她看見我的臉,看到臉的話,再多的反駁也會變得軟弱無力了。

舒莎並沒有在這個問題上深究下去,讓我留下了顏麵,有點感激她。

而且,她後來跟我說話時的語氣,不像先前那麽充滿敵意了。

不過談來談去,基本都是班級和她弟弟的話題,很少談到她的個人愛好。

一會說宮彩彩膽子太小,應該鍛煉一下以免將來不適應社會,一會又說小芹從小體弱多病實在令人擔心。

我心想這兩人都用不著你操心,宮彩彩是標準白富美,性格也不壞,以後自有人搶著照顧她。至於任小芹,她根本就是個隱藏在地球人中間的超級賽亞人,你擔心她的體質真是想多了!

話鋒一轉,班長又勸我別老欺負小芹,雖然不知道你們倆青梅竹馬以前到底發生過什麽事,但你不幫她就算了,成天欺負人家算什麽英雄好漢啊?

班長這句話說到了我的痛處,想要辯解又覺得實在丟人,隻好敷衍著連說了幾個“是”。

說起自己的弟弟,班長雖然偶有怨言,但大體還是很自豪的。

忍不住跟我炫耀弟弟小學時得過的各種榮譽,像是省內奧數比賽第五名,聲樂比賽第二名,三好學生之類的……

總歸說來說去,班長認為弟弟比自己聰明十倍,以後一定能成為一個了不起的人才。

我聽了這些實在不知該說什麽好,有心實話實說,讓班長提防一下自己的白眼狼弟弟,可一看見班長談起弟弟時神采奕奕的眼神,又把到了嘴邊的話給咽了回去。

我們倆不知聊了多久,外麵的天色越來越暗,直到陰雲密布我都沒發現。

等到小狗終於打完了點滴,舒莎向趙大夫告別準備回家的時候,我才發現外麵下起了雨。

一開始隻是掉了幾個雨點,可轉眼之間就電閃雷鳴,變成了天氣預報中提醒過的傾盆大雨。

“哎呀,怎麽這麽大的雨!”趙大夫皺眉道,“我分不開身,不能開車送你們回家了!怎麽小葉你沒帶傘嗎?舒莎倒是帶了一把,你們倆撐一把傘想想辦法好了!”

我看趙大夫被那隻不老實的病貓纏得手忙腳亂,就跟站在旁邊打下手的小丁說:

“怎麽醫院裏連一把多餘的雨傘都沒有嗎?先借給我,以後我還你們兩把!”

小丁見了女學生就臉紅,跟男人說起話來可相當硬氣。

他白了我一樣,笑罵道:“菜B!有傘也不借給你!”

還一隻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語重心長地對我說:“師兄就隻能幫你到這裏了!”

誰是你師弟啊!你們腦子進水了吧?竟然想撮合我和舒莎嗎?我們兩個雖說托了汪星人的福暫時和解,總歸是截然不同的兩路人啊!

走到醫院外頭,躲在防雨簷下麵看著下冒了煙的瓢潑大雨,舒莎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黑色小折疊傘,又看了看兩手空空站在一旁的我,顯出很為難的樣子來。

“葉麟,你家離這裏多遠?”

“我家?步行15分鍾吧。班長你不用管我了,我一會打個出租車回家。這把小傘根本不夠兩個人撐的,你先走吧!”

“不行!這種天氣根本打不著車,如果你淋浴感冒了,我這個當班長的也有責任……”

說著她把折疊傘遞了過來。

“你拿著我的傘先走吧,我家很近,從後麵的小區穿過去就到了,我會在趙大夫這裏多呆一會,等雨小一些以後再走的……”

“誰要你的傘啊!要是你因此感冒生病了,我到學校以後反而會更沒麵子的!”

可能是隔著玻璃門看見我們兩個推來讓去,趙大夫和小丁一臉壞笑地不知在說我什麽壞話。

我以為自己已經夠倔了,沒想到舒莎比我更倔,我不拿她的傘她就不讓我走。

習慣性地把手插進褲兜裏想找點東西出來,卻摸到了一張光滑的印刷紙。

突然想起今天出來本來是要幹什麽的,我這不是還拿著雙人優惠套餐優惠券嗎?

看看表都6點半了,平時這個時間已經吃過晚飯了。

要不然帶舒莎一起去吃飯好了,既能解決溫飽問題,還能避雨,說不定吃晚飯雨就停了。

這是形勢所迫,舒莎應該不會誤會吧?

正好舒莎第二十次把雨傘遞到我麵前,希望我能接過去。

我又好氣又好笑,一把抓住雨傘,連同她的幾根手指也捏在下麵。

“走,我帶你到一個好地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