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4 倒吊者

第七節課,也就是下午最後一節課的時候,我聽說校醫陳穎然給小芹的母親打過電話,任阿姨開車過來把女兒接回家了。

突然想到任阿姨有車是很正常的事情,既然有車,小芹幹嘛要每天擠地鐵上學呢?為什麽不幹脆讓媽媽送自己來學校呢?

是因為任阿姨太忙,還是因為小芹希望能在半路上碰到我,跟我一起上學呢?

另外任阿姨接了電話以後一定是從片場趕過來的,肯定是耽誤工作了,希望好萊塢的劇組不會為難她吧?你們美國人拍的電影不是淨在裏麵灌輸“家庭為重”的價值觀嗎?現在任阿姨以家庭為重了,你們不是應該吾心甚慰嗎?

我透過窗戶看到的那輛“大黃蜂”,應該就是任阿姨的車吧?從顏色看上去很暖和的樣子,小芹應該會很喜歡吧。

記得報紙上曾經評價任阿姨做武術指導的時候相當敬業,每天早上第一個來片場,最後一個走。現在她寧可耽誤工作也要接走身體不適的女兒,在她的心目當中,小芹一定是占據了很大的分量吧?

有一個對你這麽好的母親,你還長成現在這種又脫線又糟糕的性格,還真是怪不得別人啊!

第二天小芹也沒來上課,聽大喇叭說,小芹請了好幾天的假。

來例假有這麽嚇人嗎?還是說因為是第一次來,所以疼得厲害?

不過就算我再好奇,也不能去找班裏的女生來問,否則會被當成變態。

隻好趴在桌子上裝睡,然後豎起耳朵偷聽她們的談話。

她們談到小芹請假這件事的時候,大多隻是在說:“還真是體弱多病啊!”對於解開我的疑惑完全沒有幫助。

既然小芹沒到學校來,那麽原定在今天中午的六人聚餐,隻好改成五人聚餐了。

感覺有點對不起小芹,好不容易打算請她吃一次東西,結果她偏偏生病來不了。

不過這也怪不得我,李連傑主演的《太極張三豐》裏麵有一首插曲叫做《隨緣》,小芹你早不生病晚不生病,偏偏要等到我請客的時候生病,這就說明是跟我缺少緣分。

看來上天並沒有站在小芹那一邊啊。

我很欣慰,不過就算老天爺哪天吃錯了藥開始幫起小芹來,我也不會引頸就戮,《太極張三豐》裏麵還有一句很酷的話,叫“我命由我不由天”呢!

雖然是反麵人物說的吧,不過給我印象很深。剛開始鍛煉的那段日子裏,每次氣喘籲籲要堅持不下去的時候,我都用這句話來勉勵自己。

第三節課是體育課,我正因為班裏沒人陪我玩籃球,而自己一個人在單杠上練習引體向上的時候,看見班長沉著臉向我走過來了。

本來單杠雙杠高低杠附近,平日裏都有一幫精壯小夥在這裏擺姿勢亮肌肉的,但是今天他們看我過來,就像見了瘟神一樣,都四散而逃,不知去向了。

於是偌大的單雙杠區,成了我和班長的私人談話場所。

班長站到我做引體向上的單杠下麵,並沒有先開口,而是微微昂起頭,因為陽光的關係半眯著眼睛,默默地盯著我上上下下,做了二十多個引體向上。

可能男生都有點賤吧,越是有女生盯著你,就越想顯擺。

我把全身的力量都運於兩臂,每個引體向上動作都達到完成度120%,而且越做越快,像個打了雞血的彈簧似的,體育達標考試上我都沒這麽激動。

一邊做一邊偷眼觀察班長臉上的表情。

怎麽樣?少爺我夠壯的吧?比你弟弟那種弱不禁風的類型要強多了吧?知道我這麽恐怖,以後就少惹我,你地明白?

遺憾的是,自始至終都沒發現班長的表情有什麽變化。從頭到尾,班長都像是在看猴子翻跟頭,既不覺得有趣,也不覺得哪裏厲害。

我有點失望,稍微一走神,扭到了右手腕的肌肉,緊咬住牙關才沒露出痛苦的表情。

雖然受傷的右腕不允許我繼續做引體向上了,但是我覺得就這麽從單杠上跳下來太煞風景,就**起雙腿,一個180°回環,用膝關節勾住單杠,把自己像蝙蝠一樣倒掛了起來。

我雙手抱胸,進一步增加了這個姿勢的酷斃度,整個世界在我眼中都上下顛倒過來了,班長也不例外。

她的雙眼正好和我的雙眼處於同一水平線上,倒也算得上另一種意義上的麵對麵。

班長似乎不太喜歡和我四目相對,她稍微別過臉,將目光錯開了一些。

“原來你沒受傷啊。”

誒?班長看出來我剛才扭到手腕了嗎?但是說我沒受傷是什麽意思?難道是諷刺我嗎?

“受傷?我才沒受傷哩!我為什麽要受傷啊?”

在無數次的實戰當中,我總結出,保持氣勢的秘訣之一,就是決不能在敵人麵前暴露弱點。

我緊盯著班長的墨色雙瞳,她越逃,我盯得愈緊。

本想盯得她徹底不敢看我,但是班長被我盯煩了,再也不逃,反過來死死盯著我,最後反而是我把目光移開了。

鐵血孤狼VS正義魔人的氣勢鬥爭中,我不小心輸了一局,以後要再接再厲。

“你不是說去砍人搶地盤了嗎?”班長下麵的語氣漫不經心,仿佛在隨意談論今天的天氣,“結果一點都沒受傷嗎?你的對手還真弱啊!”

誒?你還記得周六我胡扯說要砍人那件事啊!你盯著我玩單杠玩了這麽長時間,原來是在檢查我有沒有哪裏受傷嗎?檢查我幹嘛啊!就算我被人打得生活不能自理,也跟你沒有半毛錢關係啊!

“哦,你問我的對手啊……”我咧嘴笑道,“他們也不能說很弱,鋼筋板磚都使得挺溜,不過我這種大哥級別的人是不用親自動手的 ,隻要站在後麵喊一句‘砍他丫的’,自然就有一群小弟替你下手。最後的結果是我方大勝,敵方全進了醫院,以後那片的保護費就歸我們收了!”

聽我胡吹了一陣以後,班長臉上浮現出厭惡和懷疑的表情,她繞著我走了1/4個圓弧,過程中始終和我保持一定距離,好像我是被吊在絞刑架上的屍體。最後她走到我的側麵,雙手扶住單杠立柱,若有所思地凝視遠方。

“因為地盤擴大了,所以又有錢請人吃飯了是吧?”

我沒聽錯,班長的語氣中帶著怨恨。

她肯定已經從大喇叭那裏知道我要請她們吃飯了。但是因為我在周六對她說過的那些話,她現在已經先入為主地認為,我請客吃飯的錢都是收保護費收來的了。

“怎麽,你不去嗎?”我想岔開話題,“有錢了不就應該吃喝玩樂嗎?留著不用難道還等著它們下崽不成!”

“我不去,”班長的聲音雖然低,但很堅決,“那些錢你還是給自己的手下治傷用吧,畢竟他們是為了你才跟別人拚命的。”

誒?你怎麽開始關心起我那些根本就不存在的手下來啦?你的未來誌願不是當刑警嗎?怎麽現在一副黑`道大姐大的思維模式啊!

本來原定的六人聚餐就少了小芹,如果班長再不去的話,就更掃興了。

於是我跟班長說,周日那天因為約定的群毆地點積水,所以架沒打成,剛才那些話是說著玩的。

然後我又說今天請客的原因,主要是為了答謝她們一直以來幫忙照顧小芹,我這個青梅竹馬為表誠意,不會用零花錢或者保護費,用的是我和曹敬紳平日裏打工賺來的錢。

班長先是略微釋懷,而後又顯得半信半疑。

“學校禁止初中生打工的!你們在哪裏找的兼職?”

我說,你忘了曹敬紳的老爸是導演了嗎?他拍片人手不夠,我們幫他搬道具、發盒飯來著。

幸好班長不知道曹導演的本職工作是拍A片,要不然我們兩個初中生滿頭大汗地搬A片道具,然後再給滿頭大汗的男優和女`優發盒飯的場景,絕對會把班長給氣死。

聽說我這回請客用的是誠實勞動所得,班長猶豫了一會,最後答應和八卦二人組一起赴約了。

我看有一半的原因,是不放心大喇叭和小靈通和我們單獨在一起吧?

“你別倒吊在上麵了,很危險的。”

班長離開之前看似無意地說了一句。

憑什麽你讓我下來我就下了啊!我聽你的話多沒麵子啊!

我沒理她,繼續在單杠上麵吊了有半節課,直到臉部充血,耳朵發脹,才跳下來休息。

哼,我看出來了,舒莎天天想著控製我,想把我改造成一個遵紀守法的好學生,成為她的忠犬親衛隊之一……我才不會中計呢!

“養人用錢,養狗靠肉,但是沒人能養壬生狼!”

這句話是出自哪部動漫來著?有點記不清了……不過又有什麽關係,隻要能表達出我的意思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