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一個夢,夢裏的我還是幼兒,剛剛出生在醫院裏,所有人都驚呆的看著我,那嫌棄的,厭惡的,憐憫的,同情的,害怕的眼神紛紛落了下來。

彼時我還隻是一個幼兒,孤獨的躺在保溫箱裏,周圍是同樣躺在保溫箱裏的寶寶,他們自娛自樂,一會兒牙牙學語,呱唧呱唧的說著自己的語言,那保溫箱裏的世界就是他一個人的天地。

我睡了許久,護士阿姨走了進來,憐憫的眼神落在我身上,說:“寶寶乖,阿姨來給你喂奶。”

她微笑的看著我,手上的動作也不慢,一會兒將奶瓶遞了進來,放在我的嘴裏。

就這麽不知道過了多久,護士阿姨將我抱了出去,病房裏隻有一個女子,她溫和的看著我,將我抱著懷裏,眼裏大滴大滴的落了下來,砸在我臉上,我哭了。

我努力的睜開眼睛想要看清楚這個女子,可是怎麽都睜不開眼,無論我怎麽掙紮。

夢似乎就此結束了,無盡的黑暗吞噬著我,在我恐懼的時候迎來了黎明。

彼時,我是十一歲,剛被顧家領養。

我依舊每天都去孤兒院,和舊時的朋友說說笑笑。

那一天,風和日麗,萬裏無雲,院子裏的桂花開的正好,我穿著養父給我買的白色連衣裙站在陰處下,轉身便看見了對麵的男孩。

他的頭發很長,幾乎遮住了眼睛,卻是說不出的飄逸,仿若他天生就該是這樣,他的臉龐是稍微有點圓,五官很精致,從哪個角度看都是說不出的漂亮,白皙的皮膚在太陽的照耀下似乎是透明的,拿上淡藍色的眸子裏很是淡漠。不知道是看到了什麽,他嘴角微勾,笑了。

這樣的笑容,美不勝收。

我在這一個瞬間驚呆了,盯著他似乎忘記了呼吸。

隻是下一刻,他就撇過頭去了,似乎從未看到過我一般。

他是誰?我不認識,也從未看到過。

下意識的,我蹦蹦跳跳的走過去歪著頭看他,俏生生的說:“你是誰?”

他瞥了我一眼,轉過身去了。

我連忙抓住他的衣服,拔高了聲音說:“你別走啊,我叫羅煙,想和你認識一下成嗎?”

在孤兒院裏,小夥伴們都是叫我羅煙,他們之中,有的人羨慕我,有的人嫉妒我,所以我也盡量不提我的新家庭,不提我的新名字。

他看著我的手,冷冷道:“放手。”

他的眼神真冷啊,我就想不通,一個十幾歲的小孩怎麽能夠有這麽冷的眼神。

我自然是不會放開的,好不容易找到一個這麽有趣的人,我對他充滿了好奇,最主要的是,他漂亮,有這麽一個漂亮的朋友,帶出去我一定會很風光的!

我對他眨著我無辜的大眼睛,他一把摔了我的手,揚長而去。

然後,每一次我來,都會上演這種情況。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們兩個開始交談了,沒有冷漠,沒有爭鋒,在一起歡笑的交談著,我一直都覺得很不可思議,可現實就是這樣發生了。

我跟他說,我的小名叫吉吉,讓他以後叫

我吉吉,他很溫柔的應了,卻不主動告訴我他的名字。

院長說,孤兒院的每一個人都有著一份創傷,讓我不要去揭別人的傷疤,人家不願意說的,你就不要勉強。

所以我一直都是叫他哥哥,因為他長的比我高。

桂花從求春天開到秋天,終於是謝了。

我望著那一地的桂花,蹙眉道:“又謝了。”

是啊,又謝了,每一年,我看著它開花,看著它滿院飄香,看著它謝掉,一年又一年。

哥哥隻是在旁邊不說話,摸了摸我的頭。

我指著孤兒院的外麵說:“哥哥,你想去一個新家嗎?”

他搖了搖頭說:“不想。”

我疑惑的看著他,問道:“為什麽?他們都很想的。”

是的,他們都很想去一個新家,有自己的父母,有自己生活,可是哥哥竟然不想。

他望著遠處,我隨著他的目光看去,看到是無邊無際的天空,他說:“哥哥以後會自己努力創造一個家,一個幸福的家,吉吉要來嗎?”

“恩。”我滿心歡喜的點頭,“我一定會要賺很多錢,買一個大房子,和哥哥住在一起。”

他笑了笑,明淨的笑容有著一份憂傷,摸著我的頭:“吉吉是最棒的。”

吉吉是最棒的……

可是那個在我身旁的哥哥早已不見,我找不到他,他也不曾來找我。

我歎了口氣,喃喃道:“哥哥。”

夢再次結束了,我看卻到了一個人,他有著淡藍色的眸子,精致的五官,他叫陳深。

他和哥哥很像,也很不像。

他們有著同樣的眸子,同樣精致的臉龐,卻不認識羅煙這個人。

他不是哥哥,卻酷似哥哥,我想要靠近他,在他的身邊,我能夠感受跟哥哥一樣的溫暖。

後來,我們戀愛了,我喜歡上他了,我總覺得,或許他就是哥哥,隻是不認識了我而已,我有時候會看著他怔怔的出神,他看著我也是晦澀複雜。

我們戀愛了,平淡的不能再平淡的愛情,仿佛隻是為了再生活中擁有彼此一樣。

再後來,我們分手了,再再後來,我又遇見了他,再再再後來,我看見他躺在滿地鮮血的地上了,安靜的閉著眼睛,在靜謐的月光,煞白的臉龐滿是鮮血。

我驟然瞪大了眼睛,驚駭道:“陳深,陳深……”

眼光所及之處,是一片刺眼的白,身旁有著一個驚喜的聲音,說著不準確的中文:“凱,她醒了,她醒了。”

我偏頭看去,是一頭金發的海瑞,她的臉上有著是驚喜和激動,雙手抱著身旁王凱的手臂,興奮的喊道:“醫生,醫生,醫生。”

我看著王凱,他亦平靜的看我,清冷的問道:“那天你們發生什麽事情了?”

我保持了沉默,沒有回答他。

他繼續說:“那天海瑞接到你電話,隻聽到你微弱的聲音喊救命,喊了幾聲之後就沒有聲音了,她過來跟我說的時候我很是抱怨,我覺得不對勁查了一下你的地址,帶著海瑞過去看了一下。

結果看到你們兩個跟死魚一樣躺在地方,那個男的生死未卜,肋骨斷了三根,嚴重腦震**,你肋骨斷了一根,胳膊接起來將來也使不了什麽力氣,能下這樣重的手,不是你的仇家就是他的仇家。”

這樣平靜的分析,沒有夾雜絲毫的感情。

海瑞聽著也隻是露出一臉憤憤的表情,似乎也是見慣不慣了,以前從不知道王凱究竟是幹什麽,現在音樂猜出了點什麽。

不過我也沒有打算告訴他,這個仇,我自己會報。

我問道:“陳深怎麽樣了?”

他睨了我一眼,說:“還沒有醒。”

我一驚,想要下床,接過一動就扯了的身上渾身疼。

他冷笑了一聲,仿佛是笑我的自不量力:“你不說我也不勉強你,畢竟我也沒有嫌心去管你的事情,不過你現在剛剛脫離生命危險,你的內髒嚴重受傷,你剛做了手術,你要是現在就這麽不愛惜自己,他還沒有醒你就死了。”

海瑞也來按住了我,溫柔道:“你身上有傷,乖乖躺著別動。”

我的左手上綁著的是白發,右手夾著木板,整個人就像是一個機器人一樣,我歎了聲氣,說:“我手機在嗎?給我打一個電話。”

海瑞連忙將手機遞給我說:“你要打給誰?我幫你打!”

“封朵。”

我跟封朵說了幾句話後,說出門旅遊去了,暫時是不回去了,她罵了我一頓之後叮囑我好好照顧自己就掛了。

那語氣,實在是凶。

海瑞出去幫我買吃的,王凱坐在一旁看我,語重心長說:“真的不告訴我?那些人現在該逃之夭夭了,逃跑了我可就抓不到了。”

我閉上眼睛不說話。

“隔壁那個男的,可能一輩子醒不過來了。”

我的身子劇烈的顫抖了一下,咬著唇,偏過頭去。

“時間已經過了一天了,他們幾個人跑遠了,你可能一輩子都不可能遇到了,這次是你幸運遇到我,不然的話,你可能就真的一輩子都報不了仇了。”

“無論是什麽人,隻要你開口,我都可以幫你,並且不會留下一點痕跡。”

我睜開眼看著他,眸中閃過一絲晦澀複雜,問道:“為什麽要幫我?”

“因為海瑞喜歡你,而且,我們也算是朋友吧。”他淡淡道,抿唇笑了笑,比之當初那豪放的笑容,現在的笑穩重成熟,有著成功男人的魅力。

“真的不會讓你招惹上麻煩嗎?”我盯著他,嘶啞道。

他不在意的笑道:“不會。”

想著陳深的慘狀,一咬牙將事情的前因後果告訴他,咬牙切齒道:“我要見到顧海和小敏。”

顧海,我要親自報仇,小敏,這個我一直幫助的女人,為什麽要這麽對我!她究竟是為什麽要這麽恨我!

“我都會給你留著。”他輕聲說著,走了出去。

我連忙喊住他,他挑了挑眉,我趕緊說:“我要見陳深。”

他搖了搖頭:“你現在不能動,等他醒了再去看吧。”說完還不等我講話就走了出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