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雲遮天，傾瀉而下，如煙似霧，天地一片森白。
在天地間，無盡的陰兵列陣，雙手於胸平齊，踏入陰雲下的青銅巨門中，十分詭異。
顧川頭頂黑棺而行，非常安靜，唯有腳步在前行，烽火在展動。
他沒有任何話語，前方的那青銅巨門已然大開，無盡的陰軍踏入其中，不知是前往何地，要廝殺何敵，想來必是大恐怖，他在全神貫注地戒備。
“無需擔憂，你有黃泉令，在這方天地就是正統的陰幽生靈，更別說有人王氣運加持，隻要不入幽冥，這裏的規則拿你沒辦法。”
黑棺內，傳來了那黃金屍骨的聲音。
在簽訂了府君之約後，黃金屍骨，還有三具不死骨，十二具浮屍都藏於棺槨中，躲避青銅巨門，或者說這方天地的某種規則。
“這裏是何地？”顧川神念傳音。
黃金屍骨不簡單，這點從其他不死骨，浮屍非常忌憚他就能判斷得出來。
其知曉很多隱秘，他對這方神秘天地很熟悉，掌握不少的規則運轉奧秘。
“此方天地在我那個時代被稱為黃泉，陰府三極之一，你看那天上的星海像不像一條黃色的長河，你手中的那黃泉令便是那東西的規則化物。”
顧川瞳孔收縮。
周圍陰兵徑直穿過他的肉身，繼續緩慢朝前而去。
顧川心潮起伏，看向前方緩緩亮起的青銅巨門。
黃泉！
這個詞他很熟悉。
在他的前世，黃泉指人死後埋葬的地穴，也指陰間。
所以黃金屍骨，不死骨，浮屍，亡魂等都是埋葬在這裏的死後生靈？這點他早有所猜測，那土包，墳土，墓碑都無一不證明。
是什麽能讓他們選擇葬在這裏，又或者是什麽存在將他們葬在這裏？
為的又是什麽？
長生！
除了長生，顧川想不出還有什麽值得如此。
對於長生的**，他深有體會。
這是一個毒藥，修為越強中毒越深，修為弱，相反還沒有什麽毒性。
“你最好不要看那東西，有詭異，你來此的感召就是那鬼東西引起的。”黃金屍骨繼續出聲，語氣中對那天穹上的黃泉異象有很深的忌憚。
“兩眼下視黃泉，看天就是傲慢。”
“咦，人族還有骨化物存世？”黃金屍骨詫異出聲，顯然顧川的話讓他有些意外。
這是流傳在他那個時代的諺語，沒想到現在這個時代還有人能說出。
黃金屍骨唏噓感歎道：“人族果真是得天之幸的一族，曆經多番厄難，還能擁有如此底蘊，許多與人族一般的古老族群都湮滅在歲月長河中了，唯人族萬古長青。”
顧川沒有接這話，人族有沒有骨化物存在在世，他不知道，兩眼下視黃泉，看天就是傲慢是他前世的諺語。
“你是人族？”顧川想攀一攀關係。
這尊黃金屍骨很強，強的變態，黑棺中的那些不死骨，浮屍雖也能抵擋青銅鐵鏈，但現在一個個都躺在黑棺中修養。
唯有他，好似一點事也沒有。
府君之約隻是雙方合作渡過黃泉的合作條約，並無其他內容。
“不是，我可高攀不起你人族。”黃金屍骨顯得很健談，不知是許久沒和人交談，還是在劫後餘生地放肆。
“人族現在是厄難時期？”
“何出此言？”
話一出口，顧川就知道自己這個問題問傻了。
黑棺裏的聲音頓了頓，就變成按捺不住的爽朗笑聲：“黃泉不葬人族，你堂堂人族人王殿下竟然連這個都不知道。”
顧川臉上的神色緩緩凝固，額角跳了跳。
他發現越古老的存在對於人族越是有一種莫名的忌憚，越年輕的存在，對人族越是瞧不起。
萬族那些王者就沒幾個瞧得上人族的，不過也是，萬載歲月中，人族也的確不咋地，他們所知的人族是沒落的，是衰弱……
年輕一代也知曉人族的大概曆史，但他們基本不會相信人族會再次複蘇，隻是一種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的忌憚罷了。
但在那些古老存在的眼中卻不同。
他們有的見識過人族的輝煌時代，知曉人族的強大，也知曉很多隱秘，知曉人族曆代遭受厄難，但最終都會重回巔峰。
所以他們對於人族的態度和年輕一代很不同，甚至截然相反。
黑棺中的那黃金屍骨更是如此，人族遭遇厄難，在他看來是一件很值得高興的事。
為什麽會這樣？
要麽就是他與人族有仇，人族遭難，所以高興，要麽就是“仇富”。
第一種情況排除，剩下的便是“仇富”了。
許久，黑棺中再次傳出的聲音顯得溫和了許多，不是黃金屍骨，那廝還在暢笑。
“陰府三極，黃泉，奈何，幽冥。”
“黃泉葬死求生，奈何渡死求生，兩者都是求長生，唯有幽冥，橫斷陰陽，阻死攔生，隻求刹那。”
“三極合稱為陰府！”
“前輩，陰府是何存在所創？”顧川眼睛一亮。
那聲音還在繼續：“不知道，傳言是世間第一個修煉九幽大道的生靈所創，但誰是世間第一個修煉的九幽大道就無從得知。”
“在我的那個時代，陰府由天庭執掌。”
“天庭信奉輪回，意圖借助陰府創立輪回，重塑規則，將前人所留的陰府梳理重整，定下了天規，並大肆下發九幽之法。”
“各族強者為求長生，或重活一生，都曾修煉過九幽大道，因為隻有修煉九幽大道的生靈，才能進入陰府。”
“你還想知道什麽，吾知無不言。”
顧川想到之前在漠北洲時，商族老祖楚狂人隨商族底蘊永鎮幽冥：“我人族人王一脈為何要永鎮幽冥。”
“因為規則！”黑棺裏再次傳出那溫和的聲音，好似一尊授人學業的老者。
“前麵說了陰府並不是天地造物，乃是人為。”
“雖不知是何等存在所創，但確實是人為，我也說不清楚為何，但天庭大天尊是這麽說的，那等存在還不至於欺騙我們。”
“既不是天生，那就有壽元。”
“世界萬靈萬物除了虛無縹緲，卻能感而知之的大道外，都有壽元的限製，天庭尋到前人遺留的陰府時，僅有百丈大小，已經快要消弭。”
“天庭的那些強大存在，在一尊古老強者的指導下，以陰府為根基，修持九幽大道的生靈為媒介，從傳說中的陰冥吸引九幽規則降臨。”
“那古老強者是？”顧川隱隱有猜測。
“萬界不知其來曆，隻知道其是天庭從天外尋來的強者，因其執掌陰府，萬族稱其為“陰府帝君”，天庭三帝之一。”
天外，古萬界對於萬界之外的稱謂。
那聲音道：“在他的執掌下，陰府越發壯大，但有一日陰府忽生詭異，陰府帝君重傷回歸天庭，從那以後，人族人王一脈便永鎮幽冥。”
“有萬族強者猜測是陰府的壯大威脅到了陰冥，陰冥有未知存在出手欲毀滅陰府，被天庭擊退，但愈發壯大的陰府拉近了陰冥與現世的距離，隨著陰府的壯大，這個距離越來越近。”
“直到現世與陰冥交融，天庭擔憂這會影響天地的規則，所以便以人族氣運鎮守現世與陰冥的節點。”
‘你可以將陰府想象成現實與陰冥的節點，也可以說是通道，它不屬於現實，也不屬於陰冥，是一處特殊之地。”
“為何是我人族？”顧川繼續發問。
“因為人族最強！”
“幽冥那裏有什麽？我人族人王一脈能否返回現世？”
“幽冥那裏有什麽，我也不知道，但你可以去看看，你是人族當代人王，天生便繼承了幽冥府君之位。”
“但我勸你不要去……”
那聲音繼續道：“現在的陰府是不完整的，也是不圓滿的。”
“給萬靈帶領長生希望的同時，也帶了災厄，當它失去磅礴九幽規則的時候，就會自然而然的消弭。”
“雖我不知曉現世如何，但陰府已空，那證明天庭也已不存在了。”
“沒了天庭的執掌，陰府已經逐漸走向了衰亡，這是天地規則，如日升月落一般。”
“衰亡所導致的，就是陰府這處特殊天地越來越不穩定，越來越小，陰府與陰冥的節點也會更危險，你人族人王一脈曆代強者的幾率微乎其微。”
“不然陰府不會招我們這些黃泉生靈前去，黃泉葬凡靈，奈何葬仙神，幽冥入輪回，這是萬界的歌謠，我們這些在陰府中隻是最弱的存在。”
“但如此，黃泉其裏的生靈也被陰府招了數次，奈何想必已經空了，不然輪不到我們黃泉。”
那聲音頓了頓，語氣柔和，歎道：“吾等埋葬黃泉，已不知道過去多久，早已錘煉出不死骨，不滅魂，算是有點成就，雖距離長生極其遙遠，但好歹也看到了希望。”
“但這一切都建立在陰府還存的情況下，陰府不在，吾等也將沒了生存之地，也遲早消亡。”
“你進入此地的原因，也是如此，它要死了，它在召喚你，因為你是幽冥府君。”
顧川頓了頓，下意識地看向前方的那青銅巨門，現在他終於知曉那青銅巨門的作用了，永鎮幽冥。
是的，永鎮幽冥！
隨著天庭的崩塌，沒了新生血液的補給，陰府已經走向了衰亡的道路。
他之前遇見的那青銅巨柱磨滅那些亡魂，就是提取那些亡魂結晶去彌補消耗，拖延它的死亡。
而這些埋葬在黃泉的存在，則是如楚狂人那般。
鎮守幽冥，抵擋來自陰冥的威脅。
怪不得，這些強大的存在，這麽怕。
能不怕嗎？
那可是傳說中的陰冥，天庭在世時能讓三帝之一的陰府帝君都重傷的未知存在，他們存在和那些相比就是小魚小蝦，去了必死無疑。
在黃泉葬了這麽久，好不容易有點成就，看到了希望的曙光，就要被拉去填坑，可不就拚命逃。
求長生者最怕的就是死！
萬界如此，星海如此，他們也是如此！
對於他們這些看到了長生希望的存在來說，那是無法逃避的**，是無法拒絕，也無法回避的。
黑棺上方顯化出一具不死骨，好似得到了某種解脫，灑然笑道：“萬萬載欠一因，今日還一果。”
“他昔日欲求葬入黃泉，卻無黃泉令，本欲離去，最後得見當時的人王冕下巡陰府，願天之幸，賜予他一枚黃泉令，這才得以葬入黃泉。”
黑棺裏傳來了黃金屍骨的聲音，語氣對那位人王很是尊崇，完全不像稱呼他時那般，仿佛人王隻是一個普通的名號。
顧川愕然。
昔日之因，還今日之果，先輩留下的餘澤，後世享之。
什麽叫人族底蘊，這就是人族底蘊。
但……這因就這樣還了？
這麽草率的嗎？
顧川一時間說不出話。
“哈哈，看樣子你很懊悔啊。”
聽聲音也能想象出黃金屍骨那個暢笑的模樣，卻聽他微笑低語：“你當人王之因是那麽好還的，他還夠得還，現在不說，那是因為我們現在還是生死未知。”
那不死骨複雜的看著顧川，歎息一聲，似要微微一禮。
因果，因果！
雖無天定，但卻冥冥之中自有規則。
承他人之因，還他人之果，這對於他們這等存在來說，幾乎與簽訂天地契約一般。
顧川抬手摸了摸眉心，伸手止住他：“不可！”
那不死骨拱手一禮，開口道：“若今日得以苟活，人王殿下但有所求，盡請吩咐，雷鳴無所不應。”
往昔因還未還盡，今日又欠下一因。
唉……
他拈了拈如玉般的不死骨，五指握合，伴隨著清脆的碎裂聲，那不死骨突地裂開一節小指骨，化作光塵，沒入顧川眉心。
黑棺內，黃金屍骨也是神色複雜。
他不想插手人族之事，特別是人族厄難時期的事情，厄難時期的人族堪比詭異。
誰沾誰死！
但又不得不說，站隊人族的好處多多，底蘊太深了，誰也不知道人族到底藏了多少底牌。
就說他們能葬入陰府，就或多或少都欠人族些許因果，隻是想還不想還的問題罷了，想還的人，求個道心通暢。
不想還的人，也沒什麽太大的後果，就是挨上那麽幾雷的問題。
顧川頓了頓，回了一禮，並悄悄以氣運傳音道：“小子有一方永恒葬土，前輩如若不棄，今後可葬入其中。”
不死骨神色微變。
就在這時，顧川耳畔傳來了一陣急切聲：“小子，你看我如何？不說多強，打他絕對不是問題。”
顧川額角抽了抽，下意識地往黑棺望去。
特麽的。
我為了防你們，神念傳音都不敢用，氣運傳音你都能偷聽……
而且，你這樣還要不要點強者風範。
不死骨傳音道：“雷鳴大人從奈何而來。”
顧川一頓，嘴角勾起，臉上帶了一絲笑意：“前輩如若不棄，小子歡迎至極。”
黃泉葬凡靈，奈何葬仙神，幽冥入輪回。
黃金屍骨來自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