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章 黑名單(中)

很快到了昆山機場,我們便轉為搭車去那昆山柳葉村找左布說的那個老太太於桂英。

等到了村子口的時候,也已經到了中午。借著陽光,我端詳著眼前的村落分布,突然明白了為什麽這村子叫柳葉村。

村落人家的分布,就像是一片柳葉飄落在土地上化成了小村子。

但走進村子裏才發現,這地方也比較破,房屋的牆壁露著參差不齊的磚瓦,土路,初冬幹燥季節,走在上麵,鞋麵上一層浮灰。

村莊裏的房屋外頭多半散落著柴禾等等雜七雜八的東西。

走到村子裏,我們攔住一個正推著小車回家的中年農夫,問於桂英家在哪兒。

那農夫指了指路,我們便沿著小路找到於桂英的家。

等到了這老太太的家門口一看,但見這老太的小屋也很寒磣。磚牆參差不齊,門框是木頭壘成,但是那木頭也有些破敗腐朽。

明亮的陽光照在那破敗的屋脊上,照亮了破舊的門框。我見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家正靠著門框打盹。臉上滿是滄桑皺紋,手中拄著一隻破木棍纏上布頭做成的拐杖。

我們走上前,我見那老太太戴著髒兮兮的毛線帽子,身上穿著有點褪色的藍布衣裳。

從樣子上對照來看,這應該就是我們要找的於桂英了。

於是我上前問道:“請問,是於桂英於奶奶的家麽?”

老人慢慢睜開眼睛,看了看我們:“你們是誰啊?”

何胖子也走上前來,問道:“左布您認識嗎?”

“小布啊,你們是他朋友?唉,他走了,回親爸媽身邊去了。”老人歎道,神色中滿是淒涼:“都走了。”

童梁將送給老太太的東西拿到屋裏,順便遞給她一隻香蕉。老太太似乎許久也不曾吃這東西,居然接過香蕉連皮一起吃。

我趕緊給她拿了過來,剝掉果皮,歎道:“您沒有兒女麽?”

於老太太大概是年紀太大,耳朵有些背,對我的問話充耳不聞。

童梁歎道:“都沒了,都死了。”

“啥?”我驚訝地問道。

童梁歎了口氣,跟我們講了講這於老太太的辛酸往事。於桂英老人已經九十多歲了,曾經結過3次婚,生了17個兒女,但沒有一個孩子活過兩三歲,抱養的3個孩子也相繼回到了親生父母身邊。第三任老伴去世後,她一個人過了40多年。

子女是父母親的命根,子女夭折,就等於要了母親的命一樣痛心。一個孩子死了,已經是非常殘忍及痛苦的事情,但是,這個老太,經曆了17個兒女死亡的悲劇,就等於遭遇了17次生不如死的痛苦,可想而知,這是多麽痛的經曆,因此到現在,老太太已經有些神智不很清醒了。

在於老太太40歲出頭的時候,第三任丈夫也死了。此後,她自己又先後抱養了3個孩子。第一個孩子8個月大時抱來,養了4個月,被親生父母又抱回去了;第二個孩子1歲大的時候抱來,才養了兩個月,同樣也被親生父母抱回去了;第三個孩子兩歲時抱來,養到19歲時,自己回到了親生父母身邊。20多年過去了,養女中間回來看過她一次,也隻給了她100元錢。還有一次,托人帶了一個豬心給她吃,僅此而已。左布並不算是被抱養的孩子,因為他在於老太太家裏隻住了很短一陣子,便被何胖子找到了。

何胖子看了看這屋裏屋外,有點奇怪地問於桂英:“老大娘,我一朋友左布不是給你寄了不少錢麽,怎麽你還住這兒呢?”

於老太太似懂非懂地搖了搖頭,說她沒收到,現在唯一的錢也就是最後一任老伴去世的時候,那40年前留下來的兩捆“紙錢”。

說著,老人指了指身後。我走過去一看,門後放著一隻大圓木桶,裏麵放著兩捆“紙錢”。紙錢早就泛黃了,估計拿到現在,頂多值個幾十幾百塊的,能夠幾頓飯錢呢?想到這裏,我有些心酸。不過老人的話倒是更讓我們心酸沉默。因為她說這紙錢不是為了賣錢的,而是

因為她沒有兒女,老伴兒覺得老太太以後連個燒紙的人都沒,所以幹脆買了兩捆“紙錢”存在屋裏,等老太太走後,就讓村裏人燒給她。

“可這東西放了四十年了,居然沒事兒?”我驚訝地瞧見紙錢雖然舊了,卻無任何蟲蛀等的破損現象。

“我啊,每隔一段時間,都會選一個太陽好的日子,把這桶紙錢拿到外麵,一張一張地鋪開來曬。曬好後,再一張一張地疊好,捆起來,放進木桶裏保存。所以40多年過去了,兩捆紙錢都好好的,沒什麽壞了的。”老太太解釋道。

老太太說著,我則瞥見屋子角落裏放著的一具薄棺材跟一塊小墓碑,看來是老人平日裏省吃儉用,早早地給自己備了一塊小墓碑和一口薄棺材。我看著這一間千瘡百孔、陰暗潮濕的泥巴房子,想象著老人眼淚掛滿枯樹皮般的臉,自己洗衣做飯,還得自己親自到門口水井提水,總覺得無比淒涼。

但就在這潮濕陰冷的房間裏,我卻突然聞到一股奇異的花香。我提著鼻子聞了聞,發現那花香是從裏屋穿來的。挑開布簾子一看,卻見裏屋放著一張舊年畫,畫上是一個漂亮的古裝女人。

這很舊的年畫下是一張舊桌子,桌子上居然有兩隻透明玻璃瓶,瓶子裏放著野花,桌子中間放一飯碗,裏麵不知放了什麽,像是放著一杯清茶。

我見何胖子也從門簾裏往裏看,便問他這年畫上畫的是什麽,為什麽要供奉起來,難道是什麽神仙?

“應該是句芒。”何胖子說道:“《楚辭》裏說,句芒是春神,用鮮花清茶來供奉,是很多地方的風俗。不過這些供奉遠遠不夠,隻是老太太家裏可能太窮,買不起那些。”

“那就說這原本可能是左布留下的。”我說道。

就在這時,我見後土戳了戳我,指了指那張年畫。

何胖子見狀,便走上前去,將那茶碗端起來,對著年畫呼啦一下潑了出去。

“臥槽你幹什麽?!”我吃驚道。這要是給老太太把好不容易供奉的神像給潑壞了咋整。不過話說這個句芒畫像為什麽是個女人,難道句芒其實是個異裝癖的偽娘?

正想到這裏,我卻見那畫像果然是起了變化,慢慢地褪去了鮮亮的女裝顏色,慢慢呈現出另一幅青白的色澤來。

這回便是真正的句芒了。麵容清俊,樣貌是個年輕男人,戴著黃金冠,身後長著偌大的羽翼,腳下踩著兩條飛龍。

在那句芒神像出現之後,我見何胖子念咒拈訣,對著那神像畫了個符咒的圖案。

就在這符咒畫過之後,我瞧見一道銀光從神像上冒出,句芒的神像出現在我們跟前。

我仰望著這神像,見後土倒是對他很感興趣,上前拽了拽句芒身上的羽毛。

“別給人拽壞了——”我趕緊將後土拽回來,心想這要是倆打起來再給屋上瓦片都揭了。

沒想到句芒是暖男的類型,不僅沒生氣,還很有魅力地跟後土笑了笑。

此時,我見童梁走到我們身後,悄聲道:“名單我拿到了,剛才趁機摸了摸那墓碑,果然是中空的,裏頭放著一份兒名單。”

說著,他將一張白紙黑字的東西遞給我倆看。我一看上頭的名字,臥槽一個也不認識。但是數了數,一共十二個,正好一遝。

“這都是誰啊?”我疑惑地問道。

“回去查查就知道了。”童梁說道,扭頭瞧見句芒神像,不由吃了一驚:“哪兒弄的?”

“畫像裏鎖著的。”我苦笑道,瞧見句芒腳下那兩隻張牙舞爪的飛龍坐騎:“瞧,這還穿著倆龍頭拖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