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七章 開罵

濟南府的慘案自然是震動了整個朝野,所有大明的官員們都被震到了,彈劾嶽陽的奏折如同雪片般飛向了皇宮,崇禎的禦書房裏每天收到彈劾嶽陽的奏折得用籮筐來裝,隻是這些奏折都如同石沉大海般沒有絲毫的效果。

崇禎看著兩名小太監又抬上來的一籮筐奏折,臉上露出了一絲無奈之色對旁邊的王承恩問道,“這又是彈劾嶽正宏的奏折嗎?”

王承恩苦笑了一聲,“回稟皇上,正是 ” 。這些言官們每天不彈劾一次仿佛就不會罷休,奴婢算是服了這些人了。”

崇禎看著麵前慢慢的一籮筐奏折無奈的歎了口氣擺了擺手,兩名小太監便將這些奏折抬了下去,若是那些言官們知道自己每天辛苦寫上來的奏折皇帝連看都不看就扔到庫房裏等待發黴也不知是什麽心情。

看著太監抬下去的一籮筐奏折,王承恩心中暗歎了口氣,這位忠勇侯也太能惹事了,到山東上任才多久啊,竟然就對那些士紳和商賈舉起了屠刀,難道他不知道大明的國策就是君王與士子共治天下嗎?

崇禎又批閱了一會奏折,突然抬起頭問王承恩道:“大伴,你說朕是不是真的做錯了,依照嶽正宏那般嗜殺的性子能將山東治理好嗎?”

對這麽重大的問題王承恩哪裏幹擅自多嘴,他隻能是謹慎的答道:“回皇上的話,奴婢隻是一個廢人,對於軍國大事是不懂的,此事皇上自有聖裁哪輪到奴才多嘴。”

看到王承恩在那裏裝糊塗,朱由檢不耐煩的瞪了他一眼:“你這老奴又在裝傻,這裏又不是金鑾殿上早朝,朕叫你說你就直說,怕什麽?”

“是!”

王承恩露出了一副惶恐的神情,實則心中卻很是高興。他知道皇上在信任自己想聽聽自己的看法呢,他想了想才用一副疑惑的口氣說道:“皇上,奴婢說句實話,軍國大事奴婢是不懂的。但奴婢總想啊,大凡這有本事的人總喜歡做一些出乎意料的事來,現在那些禦史都說忠勇侯濫殺讀書人以及拒不發兵曲阜救衍聖公,是大明人人得而誅之的亂臣賊子,可奴婢就不明白了,難道忠勇侯就這麽笨嗎?他就不知道殺了那些讀書人會得罪天下人嗎?

奴婢記得忠勇侯曾說過一句話,評價一個人的好壞不應該看他說了些什麽。而應該看他做了些什麽。萬歲爺把江山交給了那些讀書人治理,可那些讀書人都做了些什麽呢?天天嚷著君王與士大夫共治天下,可結果隻要朝廷說要納稅一個個不是裝聾作啞就是請辭,這麽多年過去了朝廷的賦稅卻越來越低,忠勇侯的名聲是不好,可看看自打他治理山西以來給朝廷上繳了多少銀子和糧食,難怪民間都盛傳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依奴婢看。那些讀書人心眼太多最不是個東西!”

“你……哈哈哈……”朱由檢指著王承恩愕然愣了半響,這才哈哈哈大笑起來,“大伴啊,朕還是頭一次看到你在朕的麵前說別人的壞話呢。這些話平日裏你憋在心裏很久了吧?”

看到朱由檢難得歡愉的樣子,王承恩卻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低著頭有些不好意思的喏喏道:“皇上,奴婢看那些大臣們整日裏詩曰子雲的說的比唱的還好聽。可真讓他們辦點事卻沒幾件能辦好的,累得皇上每天都要勞心勞神,奴婢實在是……實在是……”說到這裏。王承恩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唉……”

看著眼圈變紅的王承恩,崇禎長歎了一聲站了起來,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大伴,治國難啊,那些讀書人雖然朕也不待見他們,可若是沒了他們偌大的大明江山總不能讓朕自己來治理吧?所以啊,朕雖然不喜歡他們,可又離不開他們,朕的心裏也很為難啊。”

看到崇禎臉上一副落寞的樣子,王承恩哽咽道:“皇上,都是奴婢不好,是奴婢惹您難過了。”

“這不關你的事!”崇禎擺了擺手,走到龍案旁正要坐下來重新批閱奏折,一名小太監走了過來恭聲道:“皇上,這一期的《大明時報》和《金陵時報》到了。”

“哦……都拿過來給朕看看。”一聽到這裏,朱由檢的精神突然變得振奮起來。

說起大明時報的事情,崇禎對它的態度也是一波三折,從剛開始的厭惡和憤怒慢慢的開始接受,直到現在的每期都不拉下,這個過程的轉變一直持續了一年多。

而《大明時報》經過一年多的發酵醞釀和嶽陽的大力支持,它已經從一個每期發行量不足三千份的小報到如今發行量達到每期三四萬份的大報,可以說如今大明十三個省份都建立它的分社。相比之下以和《大明時報》打擂台為己任的《金陵時報》無論是設備更新還是投資力度來看都遠不如大明時報,如今已經被《大明時報》遠遠的拋在了後麵。

看到崇禎拿起報紙仔細的閱讀,王承恩知道一時半會皇帝是不會再理會自己的,於是便很識趣的退了下去。

隻是他卻沒留意到,崇禎剛一拿起報紙就看到被頭版頭條的題目給吸引住了,而這個標題就是《醜陋的讀書人》

崇禎剛一看到這個標題就感到天雷陣陣眼前一陣眩暈,大明時報這是要自絕於天下的節奏嗎?

他使勁晃了晃腦袋繼續看正文,隻見正文第一篇就講到:“我大明但凡士子便言要與君王共治天下,可大明養士二百餘載,直至今日大明有讀書人不下十數萬,可至此國難當頭卻未見一人能為國挺身而出。大明如今外憂內患,朝廷每年賦稅不過區區四百萬兩,今上每欲對商賈士紳征稅,大明的讀書人就會全都跳出來反對,開口便是莫與民爭利,然皇上問眾臣有何法子時卻又齊齊閉嘴,最後隻有幹巴巴之一句增收田賦。

可吾等皆知我大明百姓皆苦,朝廷若是增賦一分。地方惡吏便敢多收三分四分,而今大明流寇四起,但這些士子卻視而不見。吾著實不明白,為何百姓早已困苦不堪還要增稅,而那些每日裏花天酒地家財萬貫的商賈與士子卻偏偏一文錢不用上繳給朝廷,卻還振振有詞的說此乃祖製。大明養士二百餘載難道就養出了一群酒囊飯袋嗎?

世人皆言魏忠賢閹人誤國,可據吾所知魏忠賢當朝時遼餉從未短缺,韃子也從未踏入我大明邊境一步,魏忠賢被誅時我大明普天同慶曰天下太平矣,於是乎一群所謂之正人君子把持了朝政。隻是好景不長,韃子的騎兵便入我大明如入無人之地,難道這就是我大明士子所說的天下太平嗎?閹人尚且能拒敵與大明境外,可這些所謂的讀書種子卻隻能放任韃子入我大明腹地燒殺掠奪,嗚呼……悲哉……”

“混賬……這個混賬……”

看到這裏,崇禎隻覺得心頭一陣火起,這個嶽陽還真是敢說啊,連他這個皇帝都罵進去了,這不是在罵自己識人不明。用的人連一個閹人都不如嗎?好吧,我忍……再看這個混蛋還寫了什麽。

其實何止是崇禎,此時整個大明都被嶽陽寫的這篇《醜陋的讀書人》給驚呆了,自從開天辟地以來。還從來沒有誰敢這麽直白的痛罵讀書人,這不是和一個兩個或是一群人做對,這是要和整個讀書階層做對啊!

緊接著,這片文章又寫道:“我大明今天外有韃子肆虐。內有流寇橫行,可縱觀天下卻隻有應州府嶽陽一人挺身而出外拒韃子內剿流寇,而今正欲為朝廷盡力多征收些賦稅為君分憂。近日濟南商賈和一些所謂士子為了蠅頭小利卻公然罷市擾亂朝綱,陽逼不得已之下派兵彈壓,卻被當成了滿朝的公敵,悲呼……我大明士子眼中莫非除了這些阿堵之物外就再無其他東西呼?”

嶽陽這片滿篇白話的文章一出,猶如一記悶棍狠狠的打在了大明無數人的頭上,打得那是直冒金星,至此大明士子身上最後一層遮羞布就這樣被嶽陽毫不留情的扯了下來。

其實在發這篇文章之前武清等人也勸過嶽陽,要是這篇文章一刊登出來他和讀書人可就徹底撕破臉皮,對他今後的可是很不利的,但嶽陽對於這種觀點卻是嗤之以鼻。在嶽陽看來,這些大明所謂的讀書人是最沒有節操的一群人,在另一個時空裏滿清入關後殺人多不多?揚州十日、嘉定三屠,殺的人那叫海了去了。世人皆說後世南京大屠殺為二十世紀最大的屠殺,可是卻不知早在幾百年前滿人已經把這事幹過了,而且幹的還不止一次。

按說滿清人殺得那麽狠不是把天下人都得罪了嗎?但事實上那些讀書人對這些事就像是集體換了失憶症似地,最早響應滿清號召剃頭留辮子的就是這些人,換起滿清服飾來那叫一個快,指望這些人有骨氣無異於天方夜譚。

總而言之,當嶽陽把這個炸彈扔出來後,整個大明的讀書人全都炸開了鍋,整個士林都亂成了一鍋粥。

尤其是在《大明時報》的大本營金陵,嶽陽親自寫的這篇《醜陋的讀書人》更是把整個金陵都震動了。嶽陽的便宜老丈人王遷也是個狠人,自打他被嶽陽救出來後他就知道今後的命運已經和自家那位女婿緊緊的聯係在了一起,在刊登出這片文章後,他還雇傭了一批讀書人在金陵各處人流多的地方都貼上一份這份報紙,而且還雇傭了一批識字的人給過往的行人和百姓念出來。由於這片文章是用白話文寫的老百姓也聽得懂啊,老百姓聽後一琢磨好像是這個道理啊,憑什麽咱們這些苦哈哈的老百姓每年都要繳納沉重的賦稅,可那些吃得腦滿腸肥的商賈和所謂的士子憑什麽就不用納稅呢?如今朝廷財政困難那些整日裏高喊著忠君愛國的讀書人都到哪去了?難不成把這個擔子都壓在咱們這些平頭百姓身上,那些讀書人都幹嘛去了?於是乎老百姓看那些讀書人的眼神都有些不對勁了。

而對此感受最深的自然是那些商賈和讀書人了,平日裏他們走在金陵的大街小巷上感覺不是一般的好,往日裏他們有功名、有銀子,走起路來頭抬得那叫一個高,老百姓碰到他們也都敬畏三分。可自打這篇文章傳播出來後,他們便發現往日裏總是用敬畏的眼神看他們的百姓現在看他們的目光也變得不一樣了,雖然老百姓尚且不敢對他們怎麽樣。但他們卻感覺到總有人對他們指指點點,背地裏在一些他們看不到的地方用一些不敬的語言來說他們的壞話。這種變化讓不少人直感到鬱悶。

而且最讓他們感到不可思議的是嶽陽已經如此詆毀他們了,可過了不久竟然跳出來一批讀書人對嶽陽進行聲援,而這些人就是本應是他們一員的讀書人。

是的,他們的眼睛沒有花也沒有聽錯,最先跳出來聲援嶽陽的就是一群讀書人,要不說堡壘總是最容易從內部攻破呢。

任何地方都有圈子,讀書人也不例外。大明的讀書人成千上萬,自然也不是每個人都有錢人,否則窮秀才酸書生這個詞匯也不會出現了。而且連後世小鬼子都知道要收買漢奸為他們賣命。嶽陽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大明那麽多讀書人,總有不少混得不如意的讀書人,大把的金錢撒下去自然吸引了不少人前來投靠,而已經收到嶽陽叮囑的王遷也沒有歧視這些人,而是將他們都組織起來,這些人分別在《大明時報》上分別發表文章聲援嶽陽,不少人更是指出如今的大明已經成了不少士紳和商賈的玩物,他們不斷的吸食著大明的血肉來壯大自己,這些人在日常生活中可以一擲千金。但在朝廷收稅時卻不舍得交出哪怕一個銅板,這種人才是地地道道的蛀蟲。

隨著這些批判力量的出現,原本一致聲討嶽陽的士林也出現了另外的聲音。前麵說過,士林也並非鐵板一塊。相互之間也同樣有矛盾。而且說來也怪,嶽陽開的地圖炮把所有所有讀書人都罵了,但同樣有不少讀書人卻崇拜起他來,認為嶽陽是一位敢說真話的人。一個敢於向所有士子開炮的人是勇敢的也是值得他們欽佩的,更何況嶽陽的文章並非胡編亂造,而是言之有物。許多話說得他們無言以對,經過這件事以後,嶽陽在士林的名望竟然上升了不少。

“這個逆臣賊子如此猖狂,我等絕不能任其囂張,我們要反擊要向所有人士子揭發其真正麵目,讓他成為千人所指遺臭萬年!”

在客棧的客房裏,身形肥胖的衍聖公在客廳裏背著手不斷的轉圈圈,一邊轉一邊破口大罵著嶽陽。

就在前天,失蹤了十多天的盧之理終於回到了濟南,在他回來之前重傷的劉澤清也被他的家丁抬回了總兵府衙門,劉澤清和盧之理的剿匪之旅已經宣告失敗,去的一萬多官兵能回來的不足三千人,剩下的不是被打死就是失散,至此被隸屬於柯振楠、馬科等人的武裝力量已經名存實亡,縱觀整個山東再也沒有一支能抗衡嶽陽的武裝力量。

而這是時候衍聖公終於嚐到了失去流落他鄉的苦果,他出來的時候由於太過匆忙,隨身攜帶的錢財並不多,絕大部分都留在了曲阜便宜了李自成和他手下那群流寇。正所謂在家千日好,出門事事難。流落在外的衍聖公終於體會到了楊基寫這首詩時的心情。

要知道衍聖公可不是一個人跑出來的,一大家子一百多人加上家丁仆役,每天花的銀子就如同流水似地,他帶出來的銀子根本禁不住他這樣的花銷,眼看著腰包一天天癟了下去,可李自成這些人卻還占據著曲阜不走,一想到這些流寇已經將自己家裏的糧倉和銀庫都搬空,衍聖公就覺得自己的心都在滴血,這些天他每天都要跑到布政使柯振楠、馬科等人的府上,磨著他鼓動官府出兵收複曲阜。

但讓衍聖公失望的是無論柯振楠還是馬科都很無奈的告訴他,如今整個濟南能幫他的人隻有一個那就是嶽陽。可是之前衍聖公已經把嶽陽得罪得太狠了,估計想要讓嶽陽主動出兵收複曲阜的可能性無限接近零。一想到這裏,衍聖公就氣得要罵娘。

“混賬……我是衍聖公,我是聖人後代,那個粗鄙的武夫竟然不出兵幫我收複曲阜,其罪大焉,我一定要奏明聖上把他治罪……一定要將他治罪!”

衍聖公如同一個瘋子般在客房裏嘶吼著,一直喊道了嗓子沙啞後才停了下來,最後他一屁股坐在凳子上雙目無神的望著窗外喃喃的自語道:“難道我真的要有家不能回嗎?這樣的日子還要過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