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死神夜引弓

滿堂群豪都在瞧著一笑佛與葉笙,要瞧瞧一笑佛究竟是能將葉笙怎樣,還是碰個大釘子,自討沒趣。

哪知一笑佛還未開口,突然間遠處傳來一連串慘呼,一聲接著一聲,有遠有近,有的在左,有的在右,有的竟似就在這客棧房舍之間。呼聲淒厲刺耳,聽得人毛骨悚然。

群豪都是麵色大變,隻聽到寒風吹窗,呼聲刺耳。

一笑佛飛步掠到窗前,一手震開窗戶,一陣狂風帶著雪花卷入,僅剩的幾盞燈火,在狂風中一齊熄滅。

黑暗中忽然傳來一陣歌聲:“冷月照孤塚,貪心莫妄動,一入沁陽城,必死此城中……”

歌聲淒厲,飄飄渺渺,若有若無,這無邊的酷寒與黑暗中,似乎正有個索命的幽魂,正在獰笑著長歌,隨歌而舞。

群豪隻覺血液都似已凝固,也不知過了多久,隻聽一笑佛厲喝道:“追!”

接著黑暗中便響起一陣衣袂帶風之聲,無數修長人影穿窗而出。

一笑佛當先飛掠,全力而奔,但聞“嗖嗖嗖”幾聲,似乎有三四條人影,自他身側飛過,搶在前麵。

月黑風高,雪花撲麵,一笑佛也瞧不清他們的身影,但見這幾條人影三五個起落後,突然頓住腳步,一齊低頭望去,似已發現了什麽。

一笑佛掠到近前,才瞧出這三條人影,正是葉笙與一對形貌奇特的夫妻。

這一對夫妻,男的熊肩猿腰,筋骨強健,看去滿身都是勁力,但雙顴高聳,嘴角直似已裂到耳根,麵貌十分怕人。

那女的身材婀娜,烏發堆雲,側麵望去,當真是風姿綽約,貌美如花,但是若與她麵麵相對,隻見那芙蓉粉臉上,當中竟有一條長達七寸的刀疤,由發際穿眉心,斜斜劃到嘴角。

她生得如果極醜陋,再加這道刀疤,也未見如何,但在這張俏生生的清水臉上,驟然多了這條刀疤,卻不知平添了幾許幽秘恐怖之意。

大漢懷裏還抱著一個小女孩子,卻是天真活潑,美麗可愛。圓圓的小臉,生著圓圓的大眼睛,到處四下亂轉,也不怕生。

此時,麵前的雪地上竟然倒臥著八具屍身,都是剛才從廳堂中走出的武林豪士。這些人身形扭曲,東倒西歪,似是猝然遇襲而死,連反抗都未及反抗。

在如此嚴寒的天氣,一笑佛也隻是穿了一件及膝僧袍,犢鼻短褲,敞開了衣襟,露出滿身肥肉,每走一步路,肥肉就是一陣顫抖,顯然不怕冷。

但是,看到這些屍身,他還是忍不住駭然道:“是誰下的手?好快的手腳!”

能在刹那間將八個武林豪士一齊殺死,無論那人用的是何方法,這份身手就已駭人聽聞。

突然,屍身中有人輕輕呻吟一聲。

那大漢手裏抱著的小女孩,立即拍掌歡呼:“還有個人沒有死!”

葉笙立即將那人扶抱起來,右掌抵住他的後心,一股真氣自掌心逼了過去。

那人本已上氣難接下氣,此刻突然有了生機,深深呼吸了一口氣,顫抖著伸出手指,指著心窩,道:“箭……冷箭……”

葉笙沉聲道:“什麽箭?哪裏來的?”

那人道:“是……”身子突然一陣**,再也說不出話來,伸手一觸,由頭至腳,都已冰冷,縱是神仙也救不活了。

常人身死之後,縱在風雪之中,血液至少也要片刻才會冷透,而此人一死,立刻渾身冰涼,實是大違常理之事。

葉笙雙眉緊皺,默然半晌,道:“誰有火?”

這時群豪大都已趕來,立刻有數人燃起了火折子。

飄搖慘黯的火光中,隻見這人滿麵驚駭,雙睛怒凸,麵容竟已變為黑色,而且浮腫不堪,那模樣真是說不出的猙獰可怖。

群豪全都倒抽一口冷氣,隻聽子午催魂莫希顫聲道:“毒,好厲害的毒藥暗器……”

一笑佛俯下身子,雙手一分,撕開那人的衣襟,隻見他全身肌膚都已黑腫,當胸一處傷口是箭鏃般大小,汩汩流著黑水,也分不出是血,還是膿,但傷口裏竟然空無一物,怎麽也尋不出任何暗器。

再看其他幾具屍身,也是一般無二,人人都是被一種絕毒暗器所傷,但暗器卻是蹤影不見。

群豪麵麵相覷,哪有一人說得出話?

寒風呼嘯之中,突然響起一連串“喀喀”輕響,也不知道誰的牙齒在打戰。別人聽了這聲音,身子不禁簌簌顫抖起來。

一笑佛倒抽了一口涼氣,沉聲道:“各位可瞧得出,這些人是被哪一種暗器所傷?”

葉笙淡聲道:“瞧這傷口,似是箭創。”

莫希嘶聲道:“箭?!箭在哪裏?”

一笑佛沉吟道:“若說那暗中施發冷箭之人,將這些人殺了後,又將箭拔走,這實在是有些不近情理,但若非如此,箭到哪裏去了?”

突然間,那淒厲的歌聲,又自寒風中傳過來:“冷月照孤塚,死神夜引弓,燃燈尋白羽,化入碧血中……”

一笑佛大喝一聲:“追!”

但歌聲縹緲,忽前忽後,忽左忽右,誰也摸不清是何方向,卻教人如何追法?一笑佛聞聲立起,也隻有呆呆愣在那裏。

突聽“哇”的一聲,那綠衫女孩放聲哭了起來,伸出小手,指著遠處,顫聲道:“鬼……鬼……那邊有個鬼,一晃就不見了!”

那大漢柔聲道:“亭亭,莫怕,世上哪裏有鬼?”但他的目光也情不自禁地隨著她小手指瞧過去,但見夜色沉沉,風卷殘花。

群豪雖也是什麽都沒瞧見,卻隻覺得那黑暗中,真似有個無形無影的“死神”,手持長弓,在狂風中隨著落花飛舞,乘人不備,便“嗖”的一箭射來。

但是,等別人燃燈去尋長箭時,長箭卻已化入碧血,尋不著了。

一笑佛突然仰天狂笑:“這些裝神弄鬼的歹徒,最多不過隻能嚇嚇小孩子,灑家卻不信這個邪!走,有種的咱們就追過去,搗出他老巢,瞧瞧他究竟是什麽變的!”

人群中有個叫王二麻子的漢子,悠悠道:“若是不敢去的,不如就陪這位小妹妹,一齊回客棧吧,免得也被嚇哭了。”

他話說得尖刻,但別人充耳不聞,不等他將話說完,便有幾人溜了。

那大漢將他女兒亭亭交給妻子,沉聲道:“你帶著她回去,我去追。”

疤麵美婦搖頭道:“你帶她回去,我去追。”

那大漢跺腳道:“咳!……你怎地……”

亭亭突然又放聲大哭起來:“我要爹爹、媽媽都陪著我……”

那大漢長籲短歎,百般勸慰,亭亭卻是不肯放他走。他平日本是性如烈火,但見了這小女兒,卻半點也發作不出。

葉笙淡笑道:“你們還是回去吧,追人事小,嚇了這位小妹妹,就不好了,那當真是任何收獲都萬萬補償不來的。”

大漢和疤麵美婦同時瞄了他一眼,目光中流露出一些感激之色。

亭亭笑道:“還是這……這位叔好……”

疤麵美婦歎了口氣:“既是如此,咱們回去吧……”

忽又瞪了王二麻子一眼,冷冷道:“若有誰以為咱們害怕……哼哼!”

玉手一拂,不知怎的已將王二麻子掌中的旱煙袋奪了過來,一折為二,拋在地上,隨即攜著她丈夫的手腕,揚長而去,竟連瞧也未瞧王二麻子一眼。

王二麻子走南闖北數十年,連做夢都沒想到過自己拿在手裏的煙袋,竟然會莫名其妙地被人奪走。

一時之間,他呆呆愣在那裏,目瞪口呆地瞧著這夫妻帶著孩子遠去,連脾氣都發作不出來。